祭外祖父文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平地生雷，噩耗袭来。惊闻外祖父，遽然
而逝，驾鹤西去矣。时辛卯五月十八日子时。
前日，欣闻舅父及我全家携外祖父外祖母出游。孰料甫至京城，
便遭顽疾，心肌梗塞夺余外祖父姓名于须臾之间。余速赶往京师。未
闻外祖父呻吟之声，恻恻然焉。母慰余曰：病情难以控制，非人力所
逮。余心稍宽。预备护送外祖父骨灰归乡，问候外祖父。不意此番细
想，竟成奢望。求学在外，身不由己，斯已痛矣！
比及到校，同班室友，劝余节哀，心莫过伤，学习生活，料理如
常。余应之诺诺，初颇平静。旋念北京之行，近廿年之过往，不禁悲
从中来，泪花渐起，继而跪伏恸哭，情不自胜。须臾往事历历，纷现
脑海……
外祖父家居山城贾西，与父母同乡。相去不远，斗烟未竟，可往
返一趟。故余与外祖父，虽不同檐而居，常日数往来，情甚浓焉。外
祖父青壮之时，尤善农事，耕种育收，诸务皆能；且技巧心细，条理
果断，村人无不交口称赞。因之临近，翁婿数家，每每合力，春种秋
收，相与为计。其时外祖父尚且康健，常教授在旁，爱护有加。其乐
浓浓，别有佳趣。后曾在供销社开车，旋即回乡务农，和睦四邻，颇
有名声，德高望重，勤俭持家。后外祖父贵体日衰，劳作渐次少焉。
外祖父不以年高而恶劳，尽其所能，莫不尽心。
迨余入学，外祖父频繁过问，每见必嘘寒问暖，进而勉余进学。
寒窗十数载，益者百千，或渐淡忘，而外祖父不敢忘怀也。及至今日，
余求学南京，聚少离多。外祖父每问归期，闻归则往视，虽年高腿慢，
迅于青年矫健，以其爱之切也。今念及此，愧不自容！
余降世以来，十有九年矣。此间诸事，无论亲朋呼唤，抑或求学
存档，未尝淡忘外祖父教诲，明德勤业，勤勤勉勉，奋力所能！今外
祖父虽逝，高德厚望则长存也。生者无言，惟承其志而从其愿，务使
外祖父在天而有所慰藉焉。
今闻噩耗，萦耳不绝，思绪如缕，心有戚戚。恨山高路远，一去
千里，意欲归乡，身无鹏翼。殁而不能抚身观慈貌，化而不能随行送
永别，孤身异地，形单影只，惟伏首以哀号，北望而泣涕，虽三跪九
叩而不能尽余之哀也！彼苍者天，何竟弄人至此？是余行负神明，而
损外祖父之寿；抑余心违天地，而罪降此时，不予送行之机？自此以
往，阴阳两隔，携游乐不复，共餐食难再。虽小虫者如外祖父亲养之
蜜蜂，亦当悲哉。而其耕地之健影，牧牛之闲情，犹在脑中，有如昨
日；教授之慈音，嘘问之慢语，尚萦耳畔，恍若刚才。三世之乐，且
待细品；半纪之恩，未及全报，何阎王行之匆匆，漠然索魂，徒留数
家悲苦，百年遗憾。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恩慈于今日午时行礼登天，余不得相送在旁，此余终生憾事也。
谨为一文，聊寄衷情。恩慈在天，企谅余之不孝。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