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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对_科学难题_的解答

[基金项目]教育部项目(编号:09Y J C720036);湘潭大学项目(编号:08ZS06024)。

[收稿日期]2009-12-03[作者简介]朱彦明,男,湘潭大学哲学系讲师,哲学博士。

2010年5月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M ay .2010第31卷 第3期I NNER M ONGO L I A S O CI A L SC I EN CESV o.l 31 .3尼采对 科学难题!的解答朱彦明(湘潭大学 哲学系, 湖南 湘潭 411105)[摘要]尼采所关注的 科学难题!是科学脱离生活整体而自身合法化的问题。

也就是说,科学的成功逃避了对自身前提和价值基础的反思。

科学难题!实质上与苏格拉底的理性乐观主义、柏拉图∀基督教道德有着根本的一致性,都是禁欲主义理想的表现形式。

科学是这种理想的最高形式。

尼采解答 科学难题!的方案是:从艺术家的视角透视科学,从人生的视角透视艺术。

尼采一方面翻转了崇尚真理而贬低艺术的哲学传统,认为贬低艺术就是贬低生命,因为艺术从古希腊开始就与人生有着根本的亲缘性,属于生命的 形而上学的活动!;另一方面,又认识到作为现代性的结果的艺术只能从外部抵制科学的 野蛮化!。

这说明,尼采的艺术形而上学与他触及的艺术现代性问题不可能最终协调起来,并没有真正摆脱古老的真理与艺术对立的逻辑。

[关键词]科学;艺术;生活; 科学难题!;禁欲主义[中图分类号]B1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281(2010)03-0089-05近年来,尼采关注科学的问题成为国外特别是英美学界的研究热点[1]。

然而,国内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并不多。

与科学问题相比较,人们更热衷于探讨海德格尔所说的尼采的 五大命题!(上帝之死、权力意志、永恒轮回、超人、重估一切价值)。

事实上,尼采从#悲剧的诞生∃开始,就讨论了科学与哲学、艺术以及人生智慧的关系问题。

尼采在后期发现科学越来越失去控制,以至于成了 科学难题!。

在解答这个难题上,尼采从根源上将之与苏格拉底代表的理性乐观主义以及柏拉图∀基督教道德关联起来,透视并揭示了其实质。

最终,尼采给出了解决这个难题的答案。

无论怎样,尼采的方案影响了后来欧洲哲学范围内对科学和技术问题的进一步讨论。

一、 科学难题!的产生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有两大发现:其一,两种艺术精神,即日神和酒神。

前者指梦境、自利和幻想世界美的外观;后者指酒神的忘我、醉和催产人间和解。

这两种艺术精神是古希腊悲剧艺术的双亲性格,它们相互作用,构成文化和历史的发展动力。

其二,苏格拉底主义。

苏格拉底被看成是希腊衰亡的工具, 颓废的典型!。

即苏格拉底 知识即美德!命题导致了理性与本能的对抗,毁灭了此前的悲剧艺术。

这种理性原则率先在欧里庇得斯的喜剧中得到应用,从此开始了对艺术的批判和大胆的推理,因此破坏了悲剧艺术(日神和酒神之89间)的张力。

从苏格拉底开始,概念、判断和推理的技巧被尊为在其他一切能力之上的最高级的活动和最值得赞叹的天赋。

![2](P.97)在尼采看来,整个现代世界被困在亚历山大里亚(科学)文化之网中,把具备最高知识能力、为科学效力的理论家视为理想类型,其原型和始祖就是苏格拉底。

没有苏格拉底,就没有后来西方高耸的知识金字塔。

苏格拉底标志着西方历史的转折。

因为在前苏格拉底时代,不是求知,而是生活总体才是最值得关注的。

也就是说,求知虽然是必需的,但并不是惟一重要的活动;不是知识,而是生活才是目的。

人们为了生活和文化的目的而学习,致力于充实自己,提高自己,扬弃所学,净化所学,这即是创造。

古希腊人的创造是为了生活,它既属于最高使命!的艺术,也属于健康的!哲学。

所以,前苏格拉底时代的艺术、生活和哲学是意气相投的关系![3](P.56)。

但是,一旦将苏格拉底主义贯彻到哲学和艺术活动中,求知欲就开始泛滥起来,此前希腊人的总体生活被求知冲动主宰,失去了它应有的活力。

苏格拉底是科学秘教的传播者![2](P.96)。

从此,不是艺术而是科学,成为人的真正使命。

科学成为每个有较高禀赋的人的真正使命,这使科学驶向一个从未达到的傲慢的海洋。

由于求知欲的泛滥,一张普遍的思想之网笼罩全球,甚至奢望整个太阳系的规律。

![2](P.18)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的基本洞见贯穿其前期文本中。

他以古希腊的整体文化为典范,处处与苏格拉底主义对峙。

在这些文本中,科学!与艺术!、形而上学!、生活!、哲学!、智慧!等存在一种紧张关系。

尽管尼采肯定科学以严格的方法发现不起眼的小小真理![4](P.17),但是科学也仅仅是手段!。

要想获得为生活服务的知识,就必须控制不羁的知识冲动。

伟大的文化就表现在对各种冲动的协调控制中。

没有这种协调控制,就没有文化。

艺术和哲学被认为是能够控制知识冲动的两种形式,因为它们都指涉文化和总体生活。

艺术家∀∀∀哲学家(悲剧哲学家!)∀∀∀能够承担控制知识冲动的使命,并将知识导向生活的目的。

康德和叔本华是尼采悲剧哲学家!形象的代表,因为他们发现的知识界限预示着这种可能性,即知识冲动走到极限,就会转而反对自身,突变为悲剧知识,接受艺术的保护和治疗!。

这表明,康德和叔本华战胜了隐藏在逻辑本质中的作为现代文化之根的乐观主义。

尼采从他们身上看到悲剧文化再生的可能性。

这种文化最重要的标志是以生活智慧取代科学。

但是,尼采在后期(1886年)为#悲剧的诞生∃撰写批判的序言时检讨了自己的前期思想,即依靠叔本华和康德来解决伟大的希腊(文化)问题是毫无希望的。

因为在他们两人那里有着太多的听天由命!,这与他的酒神精神!格格不入。

最终,尼采抛弃了康德和叔本华。

在尼采看来,现在的科学仿佛没有极限,也没有向艺术跃升。

因为科学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依赖于它自身,它的逻辑乐观主义突破了任何限制,呈现出野蛮化!趋势。

这就是尼采发现的科学难题![2](P.583)。

首先,这是一个新!问题。

因为尼采前期并没有认为科学无法控制,他一直相信科学能够被导向生活、服务于文化。

至少,古希腊文化可以作为生活典范。

其次,这个问题表明科学走向了野蛮化!,发展出了反控制!的力量。

现代的艺术、哲学,甚至于现代生活仿佛都处在科学的淫威之下。

与前期科学与智慧的冲突!相比,科学现在全面失控。

可以看出,尼采对科学难题!的揭示有一个思想发展的过程,即清晰的逻辑线索。

科学难题!就在于科学本身,它不能自我反思,更无法认识自身的问题。

随着科学越来越成功,这个问题也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二、科学难题!的基本实质#悲剧的诞生∃虽然认为科学的发展受到理性乐观主义的驱动,但是科学仍然有着自己的界限,艺术和哲学能够对它施以控制。

随着启蒙时期以来基督教传统价值被怀疑和破坏,人们的整体生活也开始走向了分裂。

在科学领域,这种倾向更为明显。

比如,到19世纪时,自然科学臻于成熟,出现了一批实证主义科学家和哲学家,他们要求划清科学与形而上学的界限,认为科学是对观察到的现象进行描述,而不是进行主观想象和抽象解释,因此科学是实证的,只有实证的科学才能认识到被历史所歪曲的实在。

在这种情况下,控制!科学的理90由显然已经不充分了。

科学逐渐剥离了绑在它身上的一切束缚。

它现在变得只能依赖自己的求知意志!(w ill to kno w ledge)了。

所以,现在的科学整个就是苏格拉底的理性乐观主义。

尼采在#偶像的黄昏∃中,把苏格拉底看成是西方病理学的根源。

因为本来希腊人感性的生活是一切行为的基础,但是随着苏格拉底理性=美德=幸福!公式的主导作用,理性成了生活的法则,也成了生活的暴君![5](P.43)。

它开始向人们的感性的生活施暴!,压制情感、本能、性欲、激情等自然的基础,破坏了生命的完整性,也阉割了生命。

结果使客观的人!、圣人!、有德者!等被看成是价值理想。

继苏格拉底之后,柏拉图和基督教继续循着这条路线发展,超感性世界!被认做最高的价值、最高的善!,而人们生存的感性世界则变得没有价值或价值最低,是恶!的根源。

这样,生命必然以另一个世界!为追求的目标,否定这个世界!的价值。

这说明,苏格拉底主义和柏拉图∀基督教道德贯穿着一种理想,即禁欲主义理想∀∀∀贬低感性世界、尘世、本能和人的自然的基础。

教士!类型一直是生活的统治者。

通常认为,现代科学战胜了基督教神学,是思想的一次启蒙。

尼采虽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区分了外围工事!和地基!。

尼采解释说:究竟是什么战胜了基督教上帝呢?是科学的良知和理性的纯洁。

而它们正是从基督教道德本身、愈益严谨的诚实理念以及基督教良心的忏悔中被改变过来并升华而成的,可谓不惜代价。

![6](P.309)基督教道德对现代科学的理智良心!的影响是决定性的。

实证主义建构的事实!与基督教对灵魂!、上帝!、天国!的信仰都是源于同一种诚实。

现代科学只是打破了这种虚无意志的外围工事!,它骨子里与柏拉图∀基督教道德共享着同一个地基、同一块土壤,即认为真理比表面现象更有价值。

所以,现代科学的理想就是柏拉图∀基督教道德的理想,即从古到今一直起作用的理想∀∀∀禁欲主义理想。

科学现在根本就没有自信,更何况一种超越自己的理想;只要它还是激情、爱欲、炽热、痛苦,它就不是禁欲主义理想的对立面,相反却是禁欲主义理想最新、最高的形式。

![2](PP.591~92)科学的求真意志!(w ill to tr uth)乃是对禁欲主义理想本身的信仰,这种信仰是科学的无意识的命令。

真理被看成是存在的,它不允许受到质疑。

科学奉行禁欲主义理想,实质上与生命本能相对抗。

现代经验科学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解放了人的感官,但是它仍然在上述道德偏见!(真理不容置疑)中晕了船,甚至为了真理而不惜牺牲自尊。

宁要真理而不要生命。

不论自然的科学还是非自然的科学(指的是对认识的自我批判),现在却开始劝人放弃它保留至今的自尊,好像那自尊无非是一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2](P.583)现代社会塑造了为数众多的科学的人!,埋头在自己的狭小领域内钻研,尽可能地做到客观!、公正!、不带任何私利地!看待事物。

尼采认为,虽然这些人的艰苦劳动是有意义的,但是这些勇敢而又谦逊的劳动者缺乏的是伟大的激情。

这说明,现代科学仍然是痛苦、怀疑和苦难的避难所。

它是没有理想产生的烦躁不安,是缺乏伟大的爱而带来的痛苦,是对于疑惑总被强制的满足的不满。

![2](P.599)所以,科学在今天是一种麻醉剂,学者和专家在自己的领域中不愿意醒来。

因为一旦他们恢复知觉!,就会感到痛苦,他们的精明能干、忘我的劳动、不分昼夜的苦干精神就会受到怀疑。

总而言之,科学难题!实质上就是科学的虚无的意志、否定生命的意志,即禁欲主义理想。

但是,这是欧洲迄今为止一直采取的理想,一直起作用的理想。

因为人们即使意愿虚无,也不能无所意愿![2](P.19)。

这说明,现代科学根本没有自己新的理想,即新的价值目标,它仍然在旧的形而上学的基础上汲取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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