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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世和

基本内容1.《诗经》儒学教育观的现代阐释2. 屈原困境与中国士人的精神难题3. 贾谊与汉大一统文化中国的建立4. 国学与国家安全问题5. 孙悟空形象的精神批判—兼评20世纪后期对悟空形象的政治化读解6.《荷塘月色》与中国文人的“江南情结”第一讲《诗经》儒学教育观的现代阐释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作为五经之首的《诗经》,为何以一首看似单纯的“男女情歌”置于三百篇之上?孔子:《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匈牙利诗人裴多菲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孔子可能作出相反回答: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 如何面对爱情与婚姻,关系到男女一生的幸福与否。

* 教育的本质目标,在于对受教育者进行人生的教育、人生的引导。

* 《诗》始《关雎》,反映出儒家欲以爱情婚姻观教育为首要教学目标的教育理念。

* 对受教育者进行一种“君子”型的爱情启蒙与教育,实质就是进行一种固其人生根本的启蒙与教育。

卫风·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静而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古之儒者对《氓》的读解重在阐明这一悲剧的警示意义。

毛亨曰: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

华落色衰,复相背弃。

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风焉。

美反正,刺淫泆也。

孔颖达曰:困而自悔之辞也。

上二章说女初奔男之事,下四章言困而自悔也。

朱熹曰:盖一失其身,人所贱恶,虽始以欲而迷,后必有时而悟,是以无往而不困也。

陈启源曰:里巷猥事足为劝戒者,文人墨士往往歌述为诗,以示后世。

方玉润曰:特其一念之差,所托非人,以致不终,徒为世笑。

士之无识而失身以事人者何以异?是故可以为戒也。

钱钟书言:盖以私许始,以被弃终。

初不自重,卒被人轻,旁观其事,诚足齿冷。

以上所言,都以《氓》为反例劝戒世人固守”乐而不淫”的根本,切勿误入情网而悔恨终生。

判断一个求爱者的真伪,最重要的不是看他(她)当下的情感表现,而是看他(她)社会公信力的有无,礼义、信义精神的有无。

只要我们在面临对方爱的表示时保持冷静,注意审察对方在社会交往中的信誉度,就可能不误入爱的歧途。

古之儒者在解读《关雎》与《氓》诗中,一再阐明礼义的重要性,实质抓住了男女交往的原则问题。

《诗经》以《关雎》为始并辅以《氓》一类反例,完成了由爱情正题与反题两相组合的爱情合题。

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

同我妇子,饁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

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

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

七月鸣鶪,八月载绩。

载玄载黄。

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

八月其获,十月陨箨。

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

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

言私其豵,献豣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穹窒熏鼠,塞向墐户。

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

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

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

黍稷重穋,禾麻菽麦。

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

昼尔于茅,宵尔索绹。

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

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

九月肃霜,十月涤场。

朋酒斯饗,曰杀羔羊。

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穹窒熏鼠,塞向墐户。

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采荼薪樗,食我农夫”,无不是对农夫苦寒生活的写照;”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取彼狐狸,为公子裘”,更表现出农夫在不平等社会中的内心痛楚;”朋酒斯饗,曰杀羔羊。

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则反映了农夫虽有终年劳苦但终不忘在岁末聚会喜庆的精神状貌。

由《七月》一诗看到:中国农民从开春耕作到十月”我嫁既同”,从农耕到采桑、织染、狩猎以至为统治者做各种杂役,无一刻喘息机会,但到头来仍不能改变其生活境遇;在这种苦寒生活中,他们惟有在岁末节庆时暂时忘却生存的苦痛。

《白毛女》中杨白劳穷无分文,但还是要在过大年时欢笑着为喜儿扎起红头绳,这与《七月》一同反映出中国农民的生存样态。

在此,我们也不难联想到现在的农民工问题:农民工每到开春之际背井离乡,劳苦一年,所挣无多,但一到过年,总是要挤上返乡的火车,冒着凛冽风雪,回家与亲人欢度春节。

而在2008年南方发生的暴雪灾难中,农民工的返乡之路显得是那样的艰难困苦。

《采薇》之所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几乎成为2008年冬季南中国悲情故事的现代翻版。

由《七月》中的农夫到杨白劳以至今日农民工,中国农民的艰辛与坚韧,不幸与善良,也就在这横跨千年的比照中得到了真实体现。

从这一意义上说,《七月》一诗堪称为一篇”中国农民问题的生存报道”。

今人在分析《七月》、《伐檀》、《硕鼠》一类诗作时,总是简单地认为这些诗作暴露了周代奴隶制乃至整个中国封建制度的罪恶,但绝少有人在此基础上发出这样的追问:《诗经》是儒家经典,先儒缘何要在《诗经》中保存有大量反映民生疾苦的诗篇? 反映出民生疾苦的《诗经》在中国古代社会起到了怎样的教育作用?在我们看来,《诗经》之所以如此,根源于先儒对民间疾苦的关注,根源于先儒以民生问题”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的原则立场。

就《七月》一类诗作的本质而言,其核心价值与意义,在于反映出先儒对民生疾苦的深切关注。

如果没有先儒对民生疾苦的深切关注,《诗经》中也就没有《七月》一类诗作的大量出现。

因有对民生疾苦的深切关注,先儒在《诗经》中将民生真相告知受教育者,培养他们观察民生实际、考见政治得失的认知能力,培养他们体恤民生疾苦、毋忘劳苦大众的悲悯情怀。

继之以后,有《孤儿行》、《妇病行》、《东门行》等采入汉乐府,同样根源于”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的儒家立场。

中国历史上之所以涌现出杜甫、柳宗元、白居易、范仲淹、苏轼等一大批忧念天下苍生、直陈时政之弊的贤士大夫,与以《诗经》为首的儒家经典蕴涵有丰厚的民生内容有着直接关系。

由后世以民生为念的贤士大夫层出不穷而上溯至《诗经》对民生疾苦的深刻反映,能够显示出先儒以《诗》培养贤士大夫的教育功效。

卫风·伯兮伯兮朅兮,邦之桀兮。

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岂无膏沐,谁適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

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愿言思伯,使我心痗!王风·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我徂东山,慆慆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鹳鸣于垤,妇叹于室。

洒扫穹窒,我征聿至。

有敦瓜苦,烝在栗薪。

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仓庚于飞,熠燿其羽。

之子于归,皇驳其马。

亲结其缡,九十其仪。

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诗经》中还可以观察到民生疾苦的另一方面,那就是战争、徭役带来的征夫思妇的痛苦。

以《君子于役》为例,”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思妇日日倚靠在家门口,盼望着征夫的平安归来,然而每一次都是深深的绝望;而黄昏过后,又是一个凄然独眠的黑夜。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命对于这个思妇来说,纯是一种孤苦无望的思念与等待。

而在千里之外,征夫们也无时不在思念着家乡,渴望着平安归来。

与许多死在异乡的同伴相比,《东山》中的”我”幸运地踏上归乡的路程,但内心却有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我徂东山,慆慆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我东曰归,我心西悲。

制彼裳衣,勿士行枚。

蜎蜎者蠋,烝在桑野。

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细雨濛濛中久役归来,脑海中仍驱散不去往日在桑野里爬行的苦旅生活。

人本为直立动物,战争则让人变成毛毛虫似的爬行动物,如若没有长期的野外爬行经历,势难写出这种充满酸楚的诗句。

只要能够深入到诗的具体情境中,我们心中自会发出一种默默的祈祷,祈祷他返回家乡时,他的妻子正如《君子于役》中的思妇一样倚靠在家门口盼望着他的归来。

倘若我们将《君子于役》与《东山》两相对读,也就会从内心深处发出一种良好祝愿:愿天下分离的苦难夫妻终能团圆!徐复观有言:“观是由作品而照明了人生的本质和究竟。

” 如果说《诗经》以《关雎》与《氓》一类诗作,从正反方面“照明”了真伪爱情的“本质和究竟”;那么《诗经》又以《君子于役》与《东山》一类诗作,从思妇征夫两面“照明”了夫妻分离之苦的“本质和究竟”。

从普遍意义上说,男女夫妻生活无疑是支撑人生、抚慰人生的一大要义;而就农耕定居民族而言,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养老而慈幼,食力而助弱” ,以这样一种人伦化的家庭生活方能构成人生最基本的存在依据。

儒家以日常人伦为人生根本,其中又以”夫夫妇妇”为基本伦常。

孔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孟子曰:”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

”在先儒看来,人有夫妇同室的合理”大欲”,这种”大欲”正是人间社会应有的”大伦”。

这样,先儒将夫妇同室欲望的满足视为寻常百姓的真实幸福,视为以日常人伦为根基而建立王道的必要条件。

如若为夫者变为奔走旷野的”旷夫”,为妇者变为孤守空房的”怨妇”,夫妇不能同室相保,人类因夫妇到父子、由父子到君臣这样的人伦次第建立的意义世界也就变得黯淡无光,先儒倡言的”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的人性社会更是遥遥无期。

先儒注重从寻常百姓的真实生活与人性基本需要出发,以仁者爱人之心阐明德政思想与王道主张,绝少空洞抽象的政治理念。

此诚如林语堂言:“…老者安之,少者怀之。

‟…内无怨女,外无旷夫。

‟这是值得注意的,因为它不仅是一句关于枝节问题的话,而是政治的最后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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