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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韵学教程

音韵学教程第四章汉语音韵学简史第一节韵书产生以前的古音研究音韵学上所谓“古音”,指的是韵书产生以前的先秦两汉时代的语音,即上古音。

上古音的研究是徒韵部开始的,这是因为汉代以后,人们读《诗经》、《楚醉》等先秦韵文感到不押韵、不谐和,因而去进行探索研究,试图解释为什么出现这种现象。

例如《诗经》第一篇《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章和二章头四句的韵脚“鸠、洲、逑、流、求”,都是《广韵》尤韵字,徒《诗经》时代到现代汉语(包括普通话和各地方言),都是押韵的,自然没有问题。

但二章后四句和第三章,从韵律上看,显然“服”和“侧”,“采”和“友”、“芼”和“乐”是韵脚之所在,但现在读起来却完全不押韵了,因为它们彼此之间,韵母都不同,不仅主要元音不同,有的甚至韵尾也不同。

它们在《广韵》音系里,差别也很大,例如“服”属通摄屋韵,“侧”属曾摄职韵;“采”是蟹摄咍韵上声海韵字,“友”是流撮尤韶上声有韵字,而“芼”属效摄豪韵去声号韵,“乐”属宕摄入声铎韵,不仅不同韵,而且不同摄。

那么《诗经》的作者为什磨要这样用韵呢?从六朝开始,就有人注意到这种现象,并不断提出各种看法和解释。

例如梁末沈重的《毛诗音》(据《经典释文》所引)于《诗经·邶风·燕燕》三章“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中的“南”字下注云:“协句,宜乃林反”。

意思是说:“远送于南”的“南”字,本读那含反[nam],但在这里为了与上下文的“音”、“心”押韵,应当改读为乃林反[ nim]。

这种“协句”的主张实际上是强改字音以迁就今读,并非真正考明古代的本音。

宋代朱熹著《诗集传》,又提出一种“叶音”说。

他认为古今读音是差不多的,不过《诗经》作者用韵随便一点,有时用了一个本来不同韵的字,如《燕燕》三章中的“南”字,与“音”、“心”押韵,可以临时把“南”字改读为“尼心反”(同“乃林反”)就协韵了。

又如《关雎》三章中的“采”和“友”,朱熹于“采”字下注“叶此履反”,“友”字下注“叶羽已反”,即分别改读为“此”音和“以”音,就押韵了。

“叶”就是谐和的意思。

这种“叶音”说和“协句”一样,都是违背历史发展的,是错误的。

其实,《诗经》和其他先秦韵文,每个入韵的字都有固定的读音,不可能时而念甲音,时而念乙音。

语言是社会交际的工具,个人是不能随便改变它的读音的。

明代古音学家陈第著《毛诗古音考》,提出了“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亦势所必至”的正确观点。

他认为《关雎》三章中的“采”和“友”,在先秦的读音本来就押韵,后代读音不同,是语音演变的结果。

他还认为先秦的“采”本来就念“此”音,“友”本来就念“以”音。

这种看法,现在看来不免简单化一点,但在三四百年前,陈第就具备了这种科学的历史主义观点,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清代古韵学家,自顾炎武开始,在陈第论著的启发下,进一步对《诗经》用韵和先秦其他韵文用韵进行了具体的分析和归纳。

比如《诗经·关雎》三章,“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采、友”相押,今韵母不同,主元音和韵尾都不一样,一是[-ai],一是[- ],但在《诗经》里,这两类韵母的字相押并非偶然,下面是一些例子:《周南·芣yǐ》一章:“采采芣yǐ,薄言采之,采采芣yǐ,薄言有之。

”叶“采、有”。

《小雅·六月》六章:“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囗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叶“喜、祉、久、友、鲤、矣、友”。

《小雅·沔水》一章:“沔彼流水,朝宗于海,囗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乳,谁无父母?”叶“海、止、友、母”。

《邶风·匏有苦叶》四章:“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叶“子、否、否、友”。

《秦风·终南》一章:“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叶“梅、裘、哉”。

《小雅·十月之交》五章:“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徹我墙屋,田卒汙莱,曰予不戕,礼则然矣。

”叶“时、谋、莱、矣”。

《王风·君子于役》一章:“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棲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叶“期、哉、埘、来、思”。

《卫风·氓》一章:“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叶“蚩、丝、丝、谋、淇、丘、期、媒、期”。

这表明“采、有、喜、哉、梅、时、思、终……”等押韵字,虽然现代读音很不相同(韵母有[ ]、[ ]、[ai]、[i]、[ei]、[ ]、[ ]、[u]等的不同),但在《诗经》里,既能互相押韵,主要元音就一定相同,也就是说,它们在先秦是同属一个韵部的(《关雎》中“芼、乐”的情况复杂,这里不讨论)。

顾炎武等人在分析归纳《诗经》等韵语的同时,还将这些押韵的字和《广韵》音系做了比较,离析《广韵》,建立上古韵部系统。

顾炎武分古韵为十部,即:一、东冬锺江二、脂之微齐佳皆灰咍支半尤半三、鱼虞模侯麻半四、真谆臻文欣元魂痕寒桓删山先仙五、宵萧肴豪幽尤半六、歌戈麻半支半七、阳唐庚半八、耕清青庚半九、蒸登十、侵覃谈盐添咸衔严凡顾氏的十部虽然还很粗疏,但奠定了古韵分部的基础。

後来江永著《古韵标准》分古韵为十三部,段玉裁著《六书音均表》分古韵为十七部,孔广森、朱骏声都分古韵为十八部,而王念孙、江有诰都分古韵为二十一部,章炳麟则分古韵为二十二部(早年分二十三部)。

以上是古韵学上考古派的主张。

与考古派相对立的是审音派,审音派则主张把入声韵独立出来,这样古韵的分部就多出近三分之一,如戴震吸收他的学生段玉裁的研究成果,将入声韵独立出来,於是分古韵为二十五部;黄侃在他的老师章炳麟二十三部的基础上分古韵二十八部。

王力先生《汉语史稿》分古韵为二十九部,在他主编的《古代汉语》里又增为三十部。

这三十个韵部又可以概括为十一类,按阴、阳、入排列如下:阴声韵入声韵阳声韵第一类之[ ]部职[ ]部蒸[ ]部第二类幽[u ]部觉[uk ]部冬[ ]部第三类宵[ o ]部药[ok]部第四类侯[ ]部屋[ ]部东[ ]部第五类鱼[a]部铎[ak]部, 阳[ ]部第六类支[e]部锡[ek]部耕[ ]部第七类脂[ei]部质[et]部真[en]部第八类歌[ai]部月[at]部元[an]部第九类微[ ]部物[ ]部文[ ]部第十类缉[ ]部侵[ ]部第十一类盍[ap]部谈[am]部除了《诗经》等先秦两汉韵文,古音韵学家研究上古韵部的另一重要根据是形声字。

形声字可以分为形符和声符两部分。

声符相同的字读音往往相同或相近。

例如“其”属“之”部,徒“其”得声的“淇棋期欺基箕祺琪骐棋綦蜞鯕麒……”等字也是“之”部字。

有些同声符的字后代读音不同了,但在上古仍属同部,例如“台”是“之”部字,从“台”得声的“苔胎怠骀怡贻诒饴……”等字也属“之”部;又如“我”是“歌”部字,从“我”得声的“俄峨鹅义仪……”等字也属“歌”部。

这种以形声字归部的办法很解决问题,知道一个声符的归部,可以类推同声符的一系列字,所以叫做“谐声系统”。

古音学家很早就注意到形声字的作用,而系统地利用形声字来考证上古韵部的,首推段玉裁。

他著《古十七部谐声表》(见《六书音均表二》),并提出了“同谐声者必同部”的著名论断。

这与实际情况基本相符。

例如《诗经·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晰晰。

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辉。

君子至止,言观其旂。

一章韵脚“央、光、将”属“阳”部;二章韵脚“艾、晰、哕”属“月”部;三章韵脚是“晨、辉、旅”,“辉”今读huī,阴声韵,但它从“军”得声,又“旂”今读qí,亦阴声韵,但它从“斤”得声,显然在《诗经》时代,“辉”、“旂”和“晨”仍同属阳声韵“文”部。

当然,由於某些字的谐声构成时代比《诗经》更早(甲骨文里就有了形声字),所以也有和《诗经》用韵不一致的地方。

例如《小雅·六月》三章:四牡修广,其大有颙。

薄伐玁狁,以奏肤公。

有严有翼,共武之服。

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後四句押“翼、服、国”属“职”部;前四句以“颙”和“公”为韵,属“东”部。

而“颙”所以得声的“禺”属“侯”部。

这是“侯”、“东”对转。

遇到这种例外和矛盾,古韵分部归字则以《诗经》用韵为准。

又如同是从“寺”得声,“待”属“之”部,“等”属“蒸”部,而“特”属“职”部。

这是语音演变的结果。

关於上古三十韵部的属字,可参考本人所编《上古音手册》。

上古声母的研究是从清代钱大昕开始的。

他写了《古无轻唇音》1和《舌音类隔之说不可信》两篇文章2,认为上古汉语里只有重唇“帮滂并明”,没有轻唇“非敷奉微”,只有舌头“端透定泥”,没有舌上“知彻澄娘”。

他的主要论据有这麽几个方面:(一)形声字。

比如说从“非”得声的有“辈”、“排”等字,“非”是轻唇,“辈”、“排”是重唇;从“登”得声的有“澄”、“橙”等,“登”为舌头音,“澄”、“橙”为舌上音。

由此他认为上古只有重唇音和舌头音,而轻唇音和舌上音是後起的。

(二)通假异文。

比如《诗·邶风·谷风》四章:“凡民有丧,葡匐救之。

”“匍匐”,《礼记·檀弓下》引作“扶服”,《孔子家语》引作“扶伏”,古书里还有作“蒲伏”或“蒲服”的。

而“扶”是轻唇,“葡、蒲”是重唇。

又如“鹦鹉”,在《说文》里写作“鹦囗”。

“鹉”是轻唇“微”母字,“囗”是重唇“明”母字。

又如《尚书·禹贡》“导菏泽,被孟猪。

”“孟猪”,古泽名,《左傅·禧公二十八年》作“孟诸”,《周礼·夏官·职方氏》作“望诸”,《史记·夏本纪》作“明都”,《汉书·地理志》作“盟诸”。

通假异文就是一个词的不同写法,实际上“孟猪、望诸、孟诸、明都、盟诸”指的是同一个地方,“孟、明、盟”是“明”母字,“望”是“微”母字;“都”是端母字,“猪”是“知”母字,而“诸”是“章”母字。

1江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一版。

2参看《十驾斋养新录》第五卷。

所以钱大昕说:“古人多舌音,后代多变为齿音,不独知徹澄三母然也。

”(三)古人的读音。

这多是指东汉魏晋时给先秦西汉古书作的注音,“读若”、“读如”、“读为”、“读曰”之类就是。

《尚书大傅》:“播国卒相行事”,郑玄注:“播,读为藩”,“藩”轻唇非母,“播”重唇帮母。

此类注音,《说文》里亦不少,如:“娓,顺也,读若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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