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何方
——《台阶》父亲形象的深刻意蕴
李森祥的小说《台阶》叙述了“父亲”建造高台阶的过程:“父亲”先觉得自己家的台阶低,要建造高台阶的新屋;然后开始了漫长的准备,终于造起了九级台阶的新屋;然而新屋建成了,人也老了,身体也垮了,文中暗寓了中国普通农民人生的奋斗过程。
小说讴歌了“父亲”坚忍不拔的毅力和艰苦创业的精神,同时却有一种凄楚、辛酸的情感笼罩全篇。
读后不禁令人为“父亲”的一生发出一声叹息。
小说结尾写“父亲”坐在造好的九级台阶上却若有所失,好久之后,“父亲又像问自己又像是问我:这人怎么了?”朴素的发问,却是永恒的命题。
父亲——农民——人,人生的轨迹该是怎样地延伸……
人一来到尘世,总在预期目标。
小说《台阶》以“父亲总觉得我们家的台阶低”开头,并说明台阶的高低意味着人的地位的高低,于是父亲开始定位“高台阶”这一目标。
“父亲坐在绿阴里,能看见别人家高高的台阶,那里栽着几颗柳树,柳树枝老是摇来摇去,却摇不散父亲那专注的目光。
这时,一片片旱烟雾在父亲头上飘来飘去。
”这个细节描写突出了父亲对高台阶的渴望和执著的追求。
摇来摇去的柳树枝,就像茫茫宇宙中的滚滚红尘,父亲专注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高台阶。
飘来飘去的旱烟雾如同萦绕父亲脑际的思绪,挥之不去。
父亲老实厚道、低眉顺眼地累了一辈子,没人说过他有地位,父亲也从没觉得自己有地位。
但他日夜盼着,准备着要造一栋有高台阶的新屋。
这一阶段,父亲形象由“原我”的朴素到“自我”的觉醒,从“混沌”中生发出“自我”的意识,“挣扎着”探寻自身的价值。
老实忠厚的父亲滋生出要被人尊重的意识,而“高台阶”就是他的一个追求的目标。
人从自然中剥离出来,就开始苦苦追寻自己的理想境界,并努力实践自己的目标。
《台阶》中写父亲为造高台阶而不懈劳作。
由于贫穷,这座九级台阶高的新屋,让父亲一年到头不得清闲,他捡砖拾瓦,抱土背石,这一草一木而拼搏,为一卵一石而奔命。
“那时已经是深秋,露水也很大,雾也很大,父亲浮在雾里。
父亲头发上像是飘了一层细雨,每一根细发都艰难地挑着一颗乃至数颗小水珠,随着父亲踏黄泥的节奏一起一伏。
晃破了便滚到额头上,额头上一会儿就滚满了黄豆大的露珠。
等泥水匠和两个助工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把满满一凼黄泥踏好。
”“父亲浮在雾里”,其实也是淹没在风刀霜剑的艰难岁月中。
“每一根细发都艰难地挑着一颗乃至数颗小水珠”,也就如父亲日渐衰弱的身躯超载着如山的重负。
父亲用十二月的汗沿海地带雨和泥,用六月的血霜垒屋。
春夏秋冬,脚不连地,数十年如一日。
父亲的目标只有一个——高台阶。
“九级台阶”终于建好了,父亲却老了。
父亲一次挑水闪了腰,要母亲为他治疗。
母亲懂土方,用根针放在火上烧一烧,在父亲闪腰的部位刺“九个洞”,每个洞都刺出鲜红的血,然后拿出舀米的竹筒,点个火在筒内过一下,啪一声啪在那“九个血孔”上。
第二天早晨,母亲拔下了那个竹筒,于是,从父亲的腰里流出好大一摊污黑的血。
“九级台阶”——“九个洞”——“九个血孔”,
父亲在艰难岁月的摸爬滚打中不知不觉已步入风烛残年。
这一阶段,父亲由“自我”的觉醒到“无我”的执迷,锁定了建高台阶的目标后,父亲几乎是废寝忘食,不知疲倦,毕其一生心血于高台阶上,最终建成了九级台阶的新屋。
然而,九级台阶建好了,父亲却不知所措,有人从门口走过,见到父亲就打招呼说,晌午饭吃过了吗?父亲回答说没吃过。
其实他是吃过了,父亲不知怎么就回答错了。
第二次他再坐台阶上时就比上次低了一级,他总觉得坐太高了和人打招呼有些不自在。
九级台阶建好了,父亲没有太多喜悦,却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直至发出“这人怎么了?”的感叹,不由得令人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高高的台阶上,父亲很倔的头颅埋在膝盖里,极短的头发刚收割过的庄稼茬,高低不齐,灰白而失去了生机,父亲的形象苍老成了一尊雕塑。
这一阶段,父亲没能由“无我”的执迷上升到“真我”的彻悟,反而迷失了“自我”。
他看不懂自己的坎坷人生,更找不到未来之路的方向。
精神家园的贫瘠源于物质文明的落后。
农民的出路到底在何方?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和谐发展,这是时代的召唤,也是小说通过塑造像父亲形象所要追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