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均出自《史记》,一为《李将军列传》,一为《卫将军骠骑列传》。
是的,一写李广,一写卫青。
同位孝武皇帝时有赫赫战功的将军,司马迁对其两者评价大相径庭,何哉?
先说说“飞将军”李广。
老将军历孝景、孝武皇帝两朝。
景帝在位时,其功不过周亚夫,但在北疆土大地守一方安宁。
与士兵同苦乐,虽治军松散,但却都是骁勇之师,就连“飞将军”之名也是匈奴人所称。
然其似有自负,每几次胜后,论应封侯之时,却又败绩。
后漠北之役,失导,亡道,败,自尽。
身为前将军,却出了如此差错,不过是因为其对卫青指挥的不满。
太史公则大加赞扬其忠义,赠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后传为佳话。
也许这和中国人历来喜欢悲情英雄有关。
不可掩其功,亦不可不言其咎。
太史公于传中屡以皇后为言,贬卫、霍而扬李广,何其浅也,然非卫霍两将军,终汉之世边境无宁日。
外戚,是历代皇家所制约,若无真才实学,又如何长富贵。
唐,长孙无忌,才略逊于房、杜,但终究是于玄武门之变中立下功勋,又有治国之才,才终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不仅仅因外成而贵。
李广利又如何,武帝宠姬李夫人之兄,草包一个,虽侥幸胜过,但终不过大败。
而卫青,虽是皇后卫子夫之弟,然其十年磨剑,为汉家开疆拓土,七战匈奴,无一败绩。
可谓“青能以外戚贵,宁能以外戚胜乎。
”刀枪无眼,战场之上,怎可能因其为外戚而避之。
而此句“以和柔自媚于上”,言卫青不结交大臣,故意以谦低姿态迎合武帝。
殊不知,卫青官拜大司马大将军,官已至极,又有战功在身,任凭哪一个君王都有所顾忌,更何况卫氏一门,五侯:卫青,卫青三子,霍去病,又有一位皇后,一位太子。
树大招风,若不谦和低调如何得以保身,无情最是帝王家啊。
周亚夫如何,韩信如何,都是兔死狗烹,无尽哀叹,加之青为奴隶出身,十几年来,已养成淡然性子,“人奴之生,得无笞骂即足矣。
” 他不是霍去病,那个天命富贵的冠军侯。
霍去病自小长于卫家,记事起便已家境良好,后有为天子门生,在未央宫中成长,皇帝纵容他,皇后宠爱他,卫青呵护他。
那天生睥睨一切的傲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八百骠骑,随君驰骋。
但,这只是霍去病。
他卫青从骑奴到上将军,从一草芥至侯爵,人生悲喜已见颇多,宠辱不惊,倒也正常。
更何况,他为将军,男儿血性,本应在朔方的广袤草原上飞驰,而不是在朝堂上畏首畏尾。
七出塞北,七战大捷,这是他最美的神话。
一匹黑马,一员大将,,一扬马鞭,一骑绝尘。
猩红的披风随风扬起,胸前的流苏律动而起,他远望北方,扬首轻笑——这才应该是最真实的他吧。
司马迁言“以和柔自媚于上”。
那是自保之道,亦是外柔内刚之柔。
他低头,他垂下眼睑,他不多言,他只做分内之事,而司马迁之语,确为失之偏颇。
记史者,本应直述当时之事,为后人留一个客观事实,然记史者若把自己的情感不经意间写入史册,那么后人再读之时,难免会带有当时记史者的评价,简言之,就是绑架了后人的历史观。
太史公受辱于孝武皇帝时,内心不平,人之常情,但他确实不该把他自己的一些情感融入史中,每次看《史记》,都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感觉:太史公是想要掐死这几个刘姓皇帝吧……不言此,只说他对当时之事的论述,贬卫、霍,而扬李广,实是影响后世万代。
王勃“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王维“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难封缘数奇。
”“身经大小百余战,麾下偏禆万户侯。
”即使是有明确说出的诗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后人释之“龙城飞将”言为李广。
老将军悲情,但卫青亦功不可没。
郭沫若评《史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绝佳的文学作品,但是否可为极品之史册,我不认为,尤是融进自己情感的史册,究竟绑架了多少后人的史观,实为研究历史的一大障碍。
再言卫青,那茂陵东北的十二丈的列侯墓,那阴山之状的墓冢,那当年的七战之功,那永恒的长平烈侯,那传奇的兵家名将。
卫青不败,是凭他的卓越才能,是凭他的沉稳性格,千古唯此一人。
最后附之,简言其一生
“上林苑,建章监,青骓迎风驰。
塞外地,初战捷,残阳映血凝。
河朔原,长平侯,千里扬鞭傲。
未央宫,卫仲卿,百阶蹒跚拜。
”【加个小霍的:
少年壮志意气扬,
马逐胡骑向山冈。
祁连有雪千秋在,
送君英魂万里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