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之树日期:2010-09-25 作者:甘建华来源:新民晚报上班的单位在一个小花园里。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华山路,当初搬进来时,觉得这地方有点吵,不很适合写写弄弄的。
但也有优点,室外是花园,绿意盎然,鸟语花香。
早上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让混杂着树木和花草清香的新鲜空气充满屋子。
今年的溽夏,温度特别高,我常常站在窗前,享受屋外投进来的绿荫。
窗外的树,令工作的环境变得更加宜人。
亲近树木,大约是人的一种本能吧。
几年前,替父母找房子,看了几处房源都不尽如人意。
后来,在七宝的一个花园式小区里,一眼便相中了一个二手的底层单元。
当时,走进房子,匆匆看罢结构布局,一眼望见外面的小花园里有株亭亭玉立的树!我不禁心中一动,打开通往花园的门,只见树上挂着许多未熟的青柿子,有的朝你鼓着脸,有的羞答答躲在树叶后只露出半个脸,那个可爱呀!在花园的另一角还有一株葡萄树,顶着一片清凉的绿荫。
绿荫下居然还有一只白色的双人秋千椅!房主说葡萄树是去年栽的,柿子树他们搬进来时只有晾衣杆粗,刮大风时总是担心被折断,现在长结实了,每年能结许多大柿子呢!我和父母当下就喜欢上了这套带花园的,花园里长着柿子树和葡萄树的房子。
于是无心再看其他房子,高高兴兴签了约。
搬家那天,原先那户人家的老太太,不停地唠叨着柿子树,说春天该给它施点肥,不要让它生虫子,挂果季节如幼果太密,要摘掉一些,枝条吃不了重会折断……离别时,老太太眼睛湿漉漉地看了柿子树几眼。
第二年的初春,我到养鸽子的朋友处讨来一蛇皮袋的干鸽粪,刨开柿子树和葡萄树下的土,给它们狠狠地上了次肥。
当年,珠圆玉润的葡萄挂满了架,父亲喜欢得不行,端着照相机横拍竖拍给葡萄串留了很多影。
柿子树的情况有点特别,掌叶长得油黑肥厚,枝条上挂了很多幼果,但后来被风吹落所剩无几。
以后连续几年,它都是只开花,秋来不见果。
问了一些人,皆说不出所以然来。
有朋友说,这与女人太胖生不出孩子一个道理。
我想莫非真是鸽粪给它补过头了。
虽然不见了果实,但柿子树和葡萄树一样成了我们的亲密朋友。
父母买来了锄头、铁铲、锯子等绿化工具,闲时为树木除草施肥修枝,也给自己舒舒筋骨。
有几次,我看见父亲正站在木凳上,给柿子树剪枝,给葡萄梳理藤蔓,母亲在下面紧紧地扶着凳子。
我担心他们的安全,说下次我们来弄,但老两口我行我素,忙得开心而尽责。
柿子树和葡萄树越长越大,超过了花园外的不少树木。
花园里的秀色与小区的景致连成了片,父母推开门就能感受绿意盎然。
我们姐妹兄弟看望父母时,他们总要指指点点地介绍两株树生长中每个细小的变化。
开花结果的时节,我们一起在绿荫下数花数果子,年迈的父母亲,此刻的活力和欢喜神态就像回到了从前。
父母住的房子有点泛潮,但当我们做子女的要为老人物色新居时,他们又改变了主意,说舍不得两棵树。
父母的心结我很理解。
一旦有了情感,那棵树就长在了你的心里。
我想起了七宝老街祖屋里的那棵桔树。
我上中学时,父亲带我回了一次他的老家,在陈旧寂寥苔色如染的天井里,看到了那株历经风霜的桔树。
不久我下乡去了皖南,不久得知那株桔树死去了,是在修缮祖屋时,被化石灰的大铁锅给薰死的。
那株桔树从此就移栽到了我的心里,就像许多背井离乡的游子,常常梦见故乡村头或天井里的那株老树。
不知道父母今后还会不会搬家。
但我确信那树,是不会与父母和他们的子女们的心灵分开了,就像我们总是忘不了那些相依相伴过的老朋友一样。
月下独处日期:2010-09-22 作者:杨潇澜来源:新民晚报终于,在这初秋的夜晚,于纷繁错杂之事中抽身而去,悄然移步至千岛湖畔,独享一份美好。
夜半时分,月光如水般泻进房里,在静静的地板上动漾着……不远处,她偷偷地从树木的指缝间抛下青丝银线,唯留一影婆娑。
我兴即而起,沏上一杯龙井,那叶片一浸水便像养足了精神的小苗儿,慢慢地舒展开来,滴绿滴绿的,新鲜而富有朝气,茶香扑鼻,竟还带着点豆花的气息;茶叶清澈碧绿,没有一点沉淀,好似那阳光折射下的西子湖。
定睛看着清纯水珠缓缓升起而至消失,看青青的茶叶沉入杯底,于淡淡的芬芳中。
我不禁莞尔一笑。
这些,于匆匆忙忙、浮浮躁躁的平日中,能觉出平常中的清新意韵吗?当月光宽容地把淡淡清辉披于我身上时,方能觉出独处是一种快乐,如杯中的清凉龙井,带走燥热,留下了一份明澈清爽的好心情。
然而,与其说独处是一种快乐,我倒更相信独处是一种美德。
在这个竞争的年代,每个人都在熙熙攘攘中证明自己的价值,独处的美德似乎有些荡然无存了,但我一直坚持在独处中净化自己,摆脱外界虚浮的诱惑;在独处中丰富自己,探寻内在世界的深处。
因而,我喜欢在忙碌的间隙,留给自己一点空间,只需一壶茶、一把椅,静静地待上一会儿,或遨游于书中,或闭目养神小憩一会儿,抑或自省吾身,找到一个自我,一个心灵世界。
如独在此万籁俱寂,孤月悬空之时,月光才越发的皎洁,月亮也更接近于本真的她。
正因如此,我似乎对太喧嚣、张扬的事物有所怀疑。
毕竟,热闹与喧嚣只是其外部现象,倘若没有内在的精神作为支撑,那倒真应了莎翁的话:充满了声音和狂热,里面空无一物。
而生活的充实、心灵的宁静乃至精神的丰富,正是于独处中的反省与思考所给予我的。
如此,才会有勇气承受外部的压力,才会有足够的清醒来面对形形色色的诱惑。
独处是一种快乐,它能使我忘却疲惫,给予我惬意与明爽的好心情;独处还让我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在其中不断修炼自己,而不是在物欲横流、竞争激烈的年代追名逐利、人云亦云以至迷失自身的方向;独处,就像今夜,一月一茶一人,再无其他。
在简单中,于寂静里轻轻地叩开心中的那扇门……在建筑中行走日期:2010-09-24 作者:赵瑜来源:文汇报初抵上海,便遇小雨。
导游说了,阴雨天气,可能游客会少一些,这样,一些场馆排队不会太久。
不料,是导游误解了市民心理,阴雨天少了七月如火的阳光,大家更愿意今天到世博园里来了。
世博园太大了,没有办法组织统一参观,所有的旅行团,到了世博园门口以后,交代完注意事项,便自由活动了。
自由活动是多么舒适的一件事情啊,然而世博园,却并非如此。
我们的团队庞大,热情,有故事。
一共五十余人,我们不想走散,然而游人像潮水一样将我们冲散了,以为我们大家会抓住彼此的衣衫,可是,进入一个人群拥挤的场馆,只一转眼,便各自单飞了。
世博园的美好,在报纸的各个版面都已经见过,网络上也是。
走到那些漂亮的场馆前,谁也不能否认建筑样式的新颖。
色彩斑斓的外观让我们觉得生活原来还可以如此集中绽放,除了想在镜头里存下这些美好的样式之外,还有的,就是看着那长长的排队的人感叹。
人太多了,我们找不到可以去看的场馆。
或者说,进入美好的路径全被占领,那种走投无路的疲倦感常常会让人无端生出些绝望。
我没有排队,凡是超过半个小时的场馆我均没有进。
有一个捷克馆,我阴差阳错地跟着一队小学生进了。
是别人预约好的,而我看起来多么像他们的老师啊。
场馆里果真有好看的东西,放眼看去,觉得世界真是精致而又梦幻。
这里,即使是粗糙的外观,也完全有着审美的纹理,那不是自然的粗糙,是审美的。
世博园里,少了日常生活的气息,更完全拒绝菜市场的气息,少了母亲的气息,更拒绝世俗生活里低劣衣料的气息。
世博园光怪陆离又文艺气息浓郁的建筑,向世人呼唤着一种光洁的生活。
当然,我们也想到,一个城市不能一味地光洁。
我常常对五星级酒店里的地毯充满了警惕,那种人为的柔软,怎么会比得上乡村一条河岸边的泥泞。
泥泞,是啊,它让人觉得尴尬的同时,也带来母亲呼喊般浓烈的亲情,差不多,一个有着泥泞生活史的人,才会懂得珍惜这个世界的光洁和鲜亮。
我是一个乡下人。
我永远无法摆脱自己喜欢泥泞的逻辑。
尽管我经常衣着光鲜地在城市里生活了数年,尽管我也在偶尔的瞬间迷恋城市的快捷和丰富,但我从未迷失自己。
我总觉得,要是刻意远离自然,将会失去很多东西。
世博园太有光芒了,我仿佛触到了历史的雄音,从深远的时空里滑翔而来。
这些光洁的建筑和设计,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国家昌盛的具体指向,它可以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建构新的“长城”。
但在世博园里,当我和五十余位同学被人流冲散,当我一个人走在人群里,听着他们口音各异的点评时,我突然觉得丢了自己。
我在澳大利亚馆的门口坐了下来,我数清楚了身边的树的数量,还观察了一个孩子趴在地上哭泣的全部过程,甚至,还仔细地辨认了每一个人走过我身边的人,看看,他们中有没有一个是我的同学。
我想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起走,我想告诉他们,我看到了什么,我对哪些建筑失望了,我甚至还想告诉他们,我发现一种食物的名字好听。
然而,一个小时,时间将我身边坐着的人换走了一批又一批,我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收到了一条世博园的短信息,说是今天入园的人数突破了50万。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统计学了,50万人,像一本厚厚的词典,我住在第13页,却想隔着500页的厚度,去叫醒另一个形容词,实在是绝望得很。
在世博园里,我看到了漂亮的建筑,无所不能的技术,世界正丰富无比。
我相信那美好足以感动无数人,所以,才会有人愿意排队四个小时去看德国馆,或者更夸张地,排队七个小时去看沙特阿拉伯馆。
然而,就在我坐在澳大利亚馆门口做统计学调查的时候,一个女孩向我搭讪,她的手机没电了。
她的男朋友让她在一个地方等,结果两个人走散了。
没有对方的电话,两个人便像两条相忘江湖的鱼,越走越远。
她反复地解释,语言生涩,她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又或者过于封闭自己,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差,她想证明自己不是骗子,她又有足够的自尊阻碍着她的表达,她的话总是说到一半就停了,所以,除了我的理解能力很强之外,不能用任何方式来解释我对她的帮助。
我理解她一个人坐在某处等候男友的孤独,我甚至能想到她如何来回踱步无暇顾及身边的景致。
我及时地帮助了她,用我的电话打通了她的男友。
故事的结局总让人开怀,那个男友一直找她。
一直找,电话关机了,他一直在叫她的名字,一直喊。
他谢我,并说,看来,他需要练习一下信天游,这样,吼出来的声音响亮,或者才能让她听到。
两个人牵手远去,一直不再分开,仿佛一分开就会失去彼此。
这多像城市的生活啊,我们在城市行走,总有那孤独和陌生,心绷得紧,生怕与现在拥有的世界分开。
那天的雨时断时续,像极了我在世博园的行程,走走停停。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坐在一个场馆里发呆,很想给家乡的另一个自己写一封长长的信。
他那时八岁,在打麦场里和一个邻居打架,哭了,发誓说,长大了要打赢对手。
真可笑。
老屋旧瓷日期:2010-09-20 作者:楼耀福来源:新民晚报浦东的老屋终于要拆迁了,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内心的情感怪怪的。
从懂事开始,我对老屋没有太多的好感,拥挤、破陋,夏天潮汛来时河水可漫到床边,冬天北风从窗缝中钻进来,我那写作业的小手刀割般疼痛。
19岁那年,我离家去嘉定谋生,竟有新生般的解脱。
可是此时,面对不久将被推土机化为断壁残垣的老屋,心中却充满了眷恋。
望着年迈的母亲,我问:“有什么旧物可以让我留作纪念的?”母亲说:“有什么呢?旧凳老椅,早些年破损了,都当柴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