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香玉逝世那一时刻向前整整推53年,也就是1951年6月1日,以郭沫若为主席,彭真、陈叔通为副主席的全国人民抗美援朝运动的统一领导机构——“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发出通告,号召全国人民捐献飞机大炮,支援抗美援捐飞机,并不是那个时期的创举,早在抗日战争中,中国老百姓就已经有人给军队捐飞机,尤其当时的海外华侨。
从抗战开始至1939年底,仅菲律宾华侨向祖国捐飞机就有50架之多。
在抗美援朝战场,我军所用都是苏制米格15战斗机。
一架这样的飞机,按当时旧币须十几亿元(相当于新币十几万。
按当时生活水平,5口之家1月50元左右新币即可生活),这对于常香玉1个私人剧社来说是天文数字。
当时的西北局书记习仲勋知道此事后给常香玉出主意,让她“用向志愿军赠送战斗机的名义进行捐献演出”。
常香玉卖掉运输卡车,取下金戒指,拿出多年积蓄,半年义演180多场。
为省钱,全剧社演职员住在剧场,吃绿豆芽拌黄瓜,却场场卖力。
看戏的人送来鸡蛋,摘下手表。
最后她共捐款15.2亿元,超额完成了捐献飞机的心愿。
至今她捐献的那架战斗机仍在。
半年,捐了多少飞机?我曾就捐飞机的事访问过几位长者,当年他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记忆是清楚的。
据讲,当时“通告”说,志愿军的战斗力打击敌人没问题,就是缺飞机大炮等重武器,所以才号召全国人民捐飞机大炮。
当时的提法是,不分男女老少,都要增加生产、增加收入,用增加的收入去买飞机、大炮。
所以大家就把这件事浓缩成1个口号:“捐飞机”。
究竟有多少人参加了当年的“捐飞机”运动,今天当然已无法统计。
但从结果看,却极为惊人。
仅西南地区,截止当年9月上旬,按捐款计算,就得飞机209架、大炮19门、高射炮12门。
沈阳当时的目标是捐战斗机200架。
其中工商界120架,工业企业50架,其他各界30架。
发出“通告”后的第6天;即6月7号,天津工商界已捐飞机7架;6月8号,天津、唐山工商界又捐5架;6月14号,开滦矿务局资方捐5架;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师生捐款20亿;6月27日,哈尔滨捐飞机18架;到8月31号,统计各地捐现款已超过4000亿元,认捐飞机接近2400架;从8月23号至31号,仅9天时间,捐款即达1100余亿。
中国工商界当时是民间最有钱的阶层,他们的实力和热情也表现得最突出,当时统计,北京工商界捐飞机31架;天津工商界捐38架、现金29亿元;上海404架,其中民建成员179架;武汉44架;成都4架;济南、青岛34架;福州8架。
侨乡泉州捐款至年底已可购飞机17架。
个人捐飞机有记载的除常香玉外,还有梅兰芳和参加“两航起义”的飞行员何其忱。
“捐飞机”运动的开展很有节制,时间不长,有始有终。
有效检验了共产党在举国体制下的动员与号召能力。
从1951年6月1日抗美援朝总会发出《关于推行爱国公约,捐献飞机大炮和优待烈军属的号召》,到1951年12月27日该会发出《关于结束武器捐献工作的通知》,历时只有半年。
而这半年时间,中国人到底捐献了多少飞机?有资料说:“到今日(1951年12月26日)止,已实缴捐款四万七千二百八十亿多元(旧币),折合战斗机三千一百五十二架,超过原来认捐数百分之十九。
”多生产多捐献(宣传画)心中的英雄(宣传画)飞机的命名常香玉所捐的飞机,当时被命名为“香玉剧社号”。
这样的命名方式在后来的中国,除了“毛泽东号机车”等个别情况外,都不被允许。
但在全国踊跃捐飞机的形势下,却被用得很普遍。
这对提高各地各界的积极性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当时,不同的团体,不同的单位都为能独立捐献一架能自己命名的飞机而受到鼓舞。
事实上也的确有很多人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下面是1本尽力收集到的、各地发起捐献命名飞机的“明细账”,罗列出来,虽然读起来有些沉闷,但这确是历史的真实,把谁落下也不合适——那是当时中国老百姓保家卫国的一片赤诚之心。
北京当时各界就分别发起捐献“石景山工人号”、“北京铁路工人号”、“中国店员号”、“北京农民号”、“北京东郊人民号”、“鲁迅号”、“教工号”、“人民电影号”等。
西安市工商联号召捐献“西安工商号”。
天津则有“工人号”、“纺织职工号”、“店员号”、“妇女号”、“学生号”、“市民号”、“农民号”。
郑州铁路职工计划捐献“二七胜利号”。
河北省捐献“保定号”、“通县号”(当时通县属河北管辖)、“昌黎号”、“汉沽号”、“汉沽工人号”、“狼牙山号”、“白洋淀号”、“白求恩号”。
同时捐献以河北清苑、沧县等17县命名的17门大炮。
山西李顺达互助组向山西全省农民建议捐献“爱国丰产号”和“新中国农民号”。
上海铁路局职工代表会议号召全体职工捐献“上海铁路工人号”。
上海颐中烟厂职工捐献“颐中工人号”。
苏北泰县姜堰小学学生写信给全国小朋友,发起捐献“中国儿童号”。
皖北地区工人决定捐献“皖北工人号”。
皖南地区少年儿童发起捐献“皖南少年儿童号”。
中南地区花纱布公司全体职工发起捐献“中南贸易号”。
武汉市鄂南电厂职工发起捐献“电业工人号”。
武汉工商界发起捐献“武汉工商号”。
广州市各界人民发起捐献“广州工人号”、“广州妇女号”、“广州学生号”、“广东学生号”、“广东银行号”。
湖南长沙市居民和工商界发起捐献“长沙居民号”、“长沙工商号”。
浏阳县立中学发起捐献“浏阳号”。
成都首届妇女代表大会发起捐献“成都新妇女号”。
中央人民政府海关总署、水利部和民航局职工分别发起捐献“中国海关号”、“人民水利号”、“民航号”。
中国图书发行公司号召所属单位捐献“中图号”。
中苏友好协会总会号召全国各级友协及全体会员积极捐献“中苏友好”号。
中国纺织工会捐款45亿元,购置“纺织工人号”飞机一小队。
这些各地各界为命名飞机捐款的号召和动议,因运动时间有限,究竟有哪些实现了目标,哪些未变成现实,现已无可考证,在朝鲜战场上也没听到把标有这些名字的飞机编入战斗序列,但全部所得捐款的总数和其能折合的飞机数量,却远远超过今天所能知道的命名飞机的数量。
更重要的是,当时中国老百姓捐出的爱国热情,无疑成了当时决策者和前方将士极大的精神支持,对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起到重要作用。
常香玉捐的飞机抗美援朝3年伟大战果(宣传画)最可爱的人(宣传画)有什么捐什么就在常香玉逝世后不久,我在某大学1位年过七旬的教授家里聊起了“捐飞机”。
这位教授回忆往事,颇为感慨,说:“当时是全国总动员,有什么捐什么。
我当时正在念大学,学校像我这样的穷孩子并不多,多少年都没穿过一双完整鞋,经常光脚走路。
那年母亲给我捎来一双新做的鞋,我舍不得穿,拿去捐献,结果学校说最好捐现金,我只好拿去义卖,得了5千(相当于5角)元,捐了。
”当时的中国,抗战胜利才过去五六年,亡国奴之痛尚未平复,遇上这场“唇亡齿寒”的战争,“国家又将有难”的阴云,很容易使刚“当家作主”的中国人举国而动?捐献,是最能体现民情民力的行动,确如这位教授说的,当时是,“有什么捐什么”,无论物与力,竭尽绵帛。
一位出版社的老编辑,家里是马来华侨。
他对我说,当时他们全家刚回国。
他的一位堂哥参加了志愿军,他写信回来说,因为是华侨,首长不让他们上最前线,但前线的战士都极为艰苦,已经是正月了,都还穿着单衣,只能吃到炒面,枪都冻得没法战斗,只能用怀里的热气来解冻。
说家乡父老们能不能为前线的志愿军做点什么。
这封信全家都看了,他们当时就决定,几房亲戚都搬到一起住,把腾出的房子卖了,买东西捐给前线。
当地政府知道了,说不必这样,有多少捐多少,量力就可以了,房子卖了不附合侨务政策。
这位老师的堂爷辈份最高,他声泪俱下,说我家的子侄在前方打仗,让我们不再做亡国奴,我们不能没有表示,要不要我们给政府立下字据,这是我们自愿做的。
最后他们这个大家庭连房子带首饰,捐了好几卡车衣服和日用品。
1951年10月23日,毛泽东在政协第一届第三次会议开幕词中号召:“增加生产,厉行节约,以支持中国人民志愿军”。
这使全国人民有了方向。
每人都把自己工作与抗美援朝联系起来。
据当时的文字记载:北京宏兴铁工厂全厂职工每月从个人生活费中拿出10~20%捐给抗美援朝前线。
北京第12区(今丰台区)劳动模范殷维臣互助组响应市农民协会号召,捐小米800斤,并提出:办好互助组;精耕细作,扩大菜田;增施肥料;防治病虫害;开展副业;增加收入等5项措施。
东安市场稻香春食品店、东四南大街东升祥绸布店和西直门外建国制铁厂,在半年内各捐现金1亿。
唐山市工人提出:要多掏1镐煤,多出1吨钢,多生产1度电,把超额所得工资全部捐献买飞机大炮。
哈尔滨东傅家区理发业第一基层委员会,把每月中1个公休日定为抗美援朝日,用这1天的全部收入捐出买飞机。
该市税务局所属分局、分所全体职工开展抗美援朝捐献活动,把工薪全部收入抽出7%~10%捐献。
市搬运工会所属各区马车工会工人,修订爱国公约,原计划半年捐献1亿元,但仅1个月就已捐献5000多万元。
漫画家廖冰兄为抗美援朝不停创作,其女回忆,“一天早上,父亲用白色画纸包了一大包钱让她带回学校交给老师,上面写着“捐飞机大炮”。
广州工商界发起以竞赛方式捐款,有人捐1000万元向全市同业挑战,次日即有人以1500万元应战,第3天又有人捐2000万元。
广州华林寺僧人,参加“素食义卖”,以卖精制“华林沙河粉”所得和个人积蓄捐献。
而如当时爱群大厦、大三元、陶陶居、莲香楼、大同等广州有名茶楼酒家,经常可见小学生穿梭于茶客间,手捧小国旗,发动市民捐钱。
买者几乎不问价钱,一、二个小时,孩子就能卖出几百枝小红旗。
福建漳州商户为超额完成捐献任务,下乡销货以增加收入,把店中茶烟招待费和“普渡”的花费节省捐献。
还有资料说:“沈阳苏家屯区妇女3年为志愿军加工棉被1058床,棉袜子132700双,棉手套135700付,军鞋1206双,鞋垫3000付。
送菜103410斤,炒面11200斤。
”当时孩子捐出早饭钱,新人捐出结婚钱,老人捐出毕生积蓄的黄金白银,妇女捐出首饰,甚至孕妇捐出准备分娩的钱。
心愿都是一个:“买飞机,打美帝”。
一位退休的老护士回忆,当时听说前线的志愿军战斗很艰苦,伤亡很重,各医院不约而同,纷纷申请上前线为志愿军伤病员尽一份力。
一位外科医生当时已经60多岁了,也坚决申请去前线。
医院领导说,您年龄太多了,朝鲜的条件很差,到了那里,万一生了病还要别人照顾。
这位老医生听了立刻大怒,说,别看我年龄大了点,你们10个普通医护人员也顶不上我一个人作用大,不信我们就试试。
大家都捐钱,我既捐钱又捐医术。
说着用手术刀挑破手指,写封血书,递了上去。
最后组织还是批准他去了,据说到了朝鲜,他昼夜不停地抢救伤员,一次一个伤员因为太疼了,手指甲抠进他的腰里,他说,你抠紧了,别动,我没关系。
等手术完了,伤员抬走,他的腰部衣服上荫出一大片血,听说是被抠掉了一块肉。
1位有残疾的老工人提起抗美援朝年代自己家乡的事,眼角含泪。
当时他家在一个镇上。
1位老人的独子到朝鲜没多久就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