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爱玲《倾城之恋》及白流苏形象分析论张爱玲《倾城之恋》及白流苏形象分析摘要:本文分三部分分析了张爱玲的成名小说《倾城之恋》以及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白流苏,即旧城的封闭——流苏家庭的遭遇;心城的斗争——流苏婚姻的赌注;倾城的团圆——流苏命运的转折。
通过分析,我们看到旧式家庭的没落腐朽,使白流苏不得不挣脱家庭的束缚,以婚姻为赌注上演了一场心智的斗争,但结果她只能无奈的做范柳原的情妇。
战争的来临拯救了白流苏,让她得到了婚姻,但凌驾于战争中的婚姻更多的来自外界的影响,最终的圆满反倒暴露了人生的不可靠,小说展现出男权社会中女性的悲哀及人的劣根性与道德的残缺。
关键词:张爱玲倾城之恋白流苏生存赌注婚姻作者简介:张爱玲,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作家。
1921年出生于上海,原名张煐,童年在北京、天津度过,1929年迁回上海,中学毕业后到香港读书。
1941太平洋战争爆发,投入文学创作,发表了《倾城之恋》和《金锁记》等作品。
她23岁与胡兰成结婚,抗战胜利后分手。
1955年旅居美国,在美与作家赖雅结婚,过着“隐居”生活。
1995年卒于美国洛杉矶自己的公寓,享年七十五岁。
《倾城之恋》是张爱玲小说中比较突出的一篇,小说连载于《上海杂志》月刊后,在当时赢得了读者群极大的回响。
而其在一九四四年改编成话剧上演之后,更造成了万人空巷的盛况。
《倾城之恋》不仅在当时使张爱玲的声誉达到高峰,并为其在中国文学史上奠定了重要的地位。
《倾城之恋》这个题目乍听起来会以为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但读后才明白,所谓倾城是说一个城市沦陷背景下方可成全的一段婚姻。
所以,从整体而言《倾城之恋》是描写普通人乱世中的“传奇”,从而寻求那份最后回归的普通。
张爱玲以一贯苍凉的叙述基调,特有的敏感笔触娓娓道来一段浮华背后的无奈与凄美,讲述了一个没落世家女性生存困境的悲剧故事。
在长达三万多字的篇幅中,描述了女主角白流苏对于婚姻的赌注。
而故事的内容则可以以1944年4月7日署名迅雨的论述作为概括:一个破落户家的离婚女儿,被穷酸兄嫂冷嘲热讽撵出母家,跟一个饱经世故、狡猾精刮的老留学生谈恋爱。
正要陷入泥沼里时,一件突然震动世界的变故把她救了出来,得到一个平凡的归宿——整个故事可以用这一两行字包括。
这篇小说基本上是以白流苏的视角来描述的。
从文中我们看到了旧式女性生存空间的狭小,生存出路的有限和生存道路的艰辛。
小说淋漓尽致地展示出男权社会中女性的悲哀及人的劣根性与道德的残缺。
一、旧城的封闭——流苏家庭的遭遇(一)旧式家庭的没落腐朽《倾城之恋》开篇第一段,就让人感觉到浓重的腐旧气息。
白公馆里,“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在上海这个中国近代现代化最早的城市里,生活的步骤是快的,别人的时钟都拔快了一小时,然而白公馆里说:“我们用的是老钟。
”仅一句话,就点明了白公馆是这个近代大都市里的守旧部落。
胡琴咿咿呀呀拉着,渲染出白流苏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
张爱玲营造的梦魇般的氛围与情调,笼罩着小说中的人物和周围的一切,从小说的一开始就充盈着苍凉,抑郁而哀切的胡琴声。
从这胡琴声中引出了白公馆的一件稀罕儿事——徐太太来“报丧”的一幕风波。
家人得知白流苏离婚的丈夫去世的消息,都马上打起了自己的算盘,想把这个价值已利用完了的妹妹打发出去,让流苏回到夫家去守寡。
几乎家里所有的人都敦促流苏回到已经毫无意义的“夫家”捞一些钱财,把流苏推向绝境。
他们不但不听流苏自己的意愿,还用“法律呀,今天改,明天改,我这天理人情,三纲五常,可是改不了的!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以此来教训流苏,联合起来对她进行施压。
当流苏忍无可忍,寄希望母亲为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时,然而“她所祈求的母亲与她真正的母亲根本是两个人”,对女儿的处境麻木不仁毫无援手,一味的避重就轻,还为流苏的兄嫂说话。
流苏就是在这样一个旧式家庭的颓败生活中被埋葬起来,没有人同情她,亲情给予她的不是一个可以躲避孤单与烦恼的港湾,而是排挤、挖苦、讽刺,所有的一切让她感到冷漠,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与这个家庭没有太大关系的陌生人。
这旧式家庭颓废的气息让流苏陷入一种绝望的恐惧和凄凉,但她却也只能用灰暗而轻飘的声音去发泄她的不满:“这屋子里可住不得了!……住不得了!”徐太太的几句公道话,让流苏从中得到了一点安慰,徐太太指点她“找事,都是假的,还是找个人是真的,”并说“我替你留心着”,这些话揭开了流苏对未来生活的一道希望之光,开始有了对新的婚姻的憧憬。
但对于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求归宿的心态远比求爱情来得更迫切。
特别是流苏只能另寻“活路”,寻找自己物质上的安全,因为只有物质上安全了,精神上才能得到安全。
因此,她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什么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她所想的只是如何找到一个可以让她一辈子,至少是目前能依靠的人,让她不再受家里兄嫂的排挤,让她摆脱这个乌烟瘴气的令人窒息的家。
江宝钗在《论张爱玲小说的通俗性》一文中指出:“中国妇女的悲剧:恋爱是生命中唯一的冒险,充满想象的成素,而婚姻是唯一的事业。
”白流苏身处在旧式家庭,“用的是老钟”,“每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天理人情,三纲五常,可是改不了”的旧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根深蒂固,况且先前婚姻的失败,娘家的冷落以及徐太太的适时点醒,都逼得流苏心里只能摆下“婚姻”这个唯一的事业。
从而形成了她以“赌注”为背景的婚姻模式。
(二)寻求挣脱家庭的出路在这样一个压抑的、畸形的旧式家庭中,对流苏来说,唯一的出路、最后的选择是离开。
流苏大抵上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她会反抗,能够大胆地顶着众人的唾弃与前夫离婚,可见是很有勇气的。
然而流苏也是妥协的,因为最终她也不过是一个在经济上柔弱、无助的女子,逃离的方式只能是依靠男人来寻找自己的栖息之地。
她不得不学会算计,不幸的生活告诉她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才能生存下去。
徐太太的适时出现在文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先是开导流苏后又说为流苏留心着,正是由于徐太太的牵引,让流苏有了反击的希望,让她对自己有了一点信心,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流苏回到屋里,端详着自己:还好,她还不怎么老。
她那一类的娇小的身躯是最不显老的一种,永远是纤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
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瓷,现在由瓷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
下颌起初是圆的,近年来渐渐尖了,越显得那小小的脸,小得可爱。
脸庞原是相当的窄,可是眉心很宽。
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
文中的描述成功的勾勒出流苏娇美的形象,为下文做了铺垫,正是由于流苏典雅脱俗的美,具有中国女人的特征,所以在女人堆中打滚多年的柳原才会注意到她。
白流苏与范柳原的第一次见面本来是徐太太把范柳原介绍给流苏的妹妹宝络的。
但是四奶奶以为范柳原是个华侨富商,想把自己的大女儿金枝和二女儿金蝉嫁过去。
宝络得知四奶奶的阴谋,不愿意四奶奶的两个女儿和自己竞争,就硬把流苏拖去作陪,她以为姐姐是离过婚的女人,不会有竞争力,完全不提防流苏。
相亲那天,“一部出差汽车黑压压坐了七个人,委实再挤不下了,四奶奶的女儿金枝金蝉便惨遭淘汰。
”浩浩荡荡的相亲经过,文中只用“他们是下午五点钟出发的,到晚上十一点方才回家”一句话掠过。
但这一句话在全局起了转折性的作用,正是因为这段相亲过程,才有了“倾城之恋”。
金枝金蝉的急切追问补叙了这一事件,三奶奶近乎谩骂的发泄为我们多侧面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而宝络一回来便剥去所有的插戴也可见端倪。
流苏在宝络上床后悄悄的笑了,她虽未意识到相亲过程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但“今天的事,她不是有意的,但无论如何,她给了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他们以为她这一辈子已经完了么?早哩!她微笑着。
”然而另一方面流苏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必定有所提升,“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着异性的爱,也就得不着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
”她知道宝络恨虽恨她,同时也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相亲事件,正是由于四奶奶的弄巧成拙,给了流苏一个“机会”,由于流苏前夫曾教导她跳舞,所以她和范柳原连跳了三支舞,在宝络相亲过程中占尽了风头。
也是因此,白流苏给范柳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故事继续下去的要素。
事隔几日,徐太太又来到白府,当得知流苏可能的丈夫那个姓姜的也已名贵有主时,三奶奶四奶奶也彼此使个眼色,撇嘴一笑。
但事情的发展超过所有人的想像,被三奶奶认定“残花败柳”的流苏已凭借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蝉翼纱旗袍和最美妙的低头彻底战胜了贞洁的珍珠耳坠、翠玉手镯、绿宝戒指花团锦簇的宝络。
徐太太邀请白流苏一起去香港,并愿意出旅费,这叫家人很是奇怪,“世上的好人虽多,可没有多少傻子愿意在银钱上做好人。
”都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都知道是范柳原在作祟。
于是流苏迅速地盘算了一下:“姓姜的那件事是无望了,以后即使有人替她做媒,也不过是和那姓姜的不相上下,也许还不如他。
”这对于她可能也是个机会,并且她对于范柳原也是有好感的。
她渴望逃离这个家庭,在这个家庭中:七八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
他们有的是青春——孩子一个个的被生出来,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红嫩的嘴,新的智慧。
一年又一年的磨下来,眼睛钝了,人钝了,下一代又生出来了。
这一代便被吸到朱红洒金的辉煌的背景里去,一点一点的淡金便是从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这样一个神仙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
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因为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
”流苏不愿这样度日,基于现实的遭遇和她好胜的心理,她决定赌一场,她选择了——出走,脱离这个家庭,面前只有一道门槛,迈过去即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种命运。
虽然是未知的,但却充满了想象。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白流苏形象上的转变,她由一个楚楚可怜,等待救援的落难公主,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主动出击,为自己未来而努力的女骑士。
她抓住了这一适当的机会,然而,对于一个单身女人来说,尤其是离过婚的女人,出一趟远门去交际,是多么冒险的一件事,但流苏决定冒这个险,也许因为再坏也坏不过当下吧!对于流苏的心理,文中有着这样的描述:流苏的父亲是一个有名的赌徒,为了赌而倾家荡产,第一个领着他们往破落户的路上走。
流苏的手没有沾过骨牌和骰子,然而她也是喜欢赌的。
她决定用她的前途来下注。
如果她输了,她声名扫地,没有资格做五个孩子的后母。
如果赌赢了,她可以得到众人虎视眈眈的目的物范柳原,出净她胸中这一口恶恶气。
二、心城的斗争——流苏婚姻的赌注(一)赌注1——出走香港白流苏随从徐太太远赴香港,离开旧式家庭是流苏所采取行动的第一步。
但归根到底离开也是为了婚姻,“婚姻”成了白流苏唯一的出路,冒险也就是一种“赌注”——婚姻的赌注,这也许是时代所赋于当时妇女的必然局限。
到了香港,白流苏看到了她所期待的范柳原,开始了两人之间心城的斗争。
范柳原是一个有钱的华侨和他在伦敦的交际花情妇生下的儿子,由于他父亲在中国有妻子,柳原充其量算一个庶出的,而当母亲去世后,孤身一人流浪伦敦“很吃了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