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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与“萌え”——试析中国流行文化对日本文化的受容

2012年5月第3期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JOURNAL OF ZHEJIA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May 2012No.3收稿日期:2012-04-30作者简介:黄宇雁(1973-),女,浙江金华人,浙江外国语学院欧亚语言文化学院日语系副教授,历史学硕士。

“萌”与“萌え”———试析中国流行文化对日本文化的受容黄宇雁(浙江外国语学院欧亚语言文化学院,浙江杭州310012)摘要:近年来中日两国都流行使用“萌”字表示一种特殊的流行文化。

文字先于文化被接受,致使传播到中国的“萌”与日语“萌え”语义上有出入,在文化上的表现也相应有所不同。

由于历史文化背景的不同,中国的“萌”文化很难取得像日本“萌え”文化那样的规模和发展。

关键词:萌;萌え;おたく;中日文化比较中图分类号:H139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2074(2012)03-0015-05近年来,网络文化盛行,表现之一就是网络用语层出不穷,其中有网民们自创的中文词汇,也有直接来自外语的流行词汇。

因日语文字与汉字及汉语无法割裂的深刻渊源,众多日本流行词语随着互联网的传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传入中国并广泛流行开来。

比如早先的“超”“宅”,如今的“萌”。

但因为语言使用环境以及文化背景的差异,在中国流行的“萌”字的语义以及衍生出的“萌”文化与日本的“萌え”及“萌え”文化有着较大的差异。

本文试图从“萌”字进入中国后的语义变化及“萌”文化表象入手,探索和分析两国流行文化背景的差异,并在此基础上分析“萌”文化在中国发展的前景和趋势。

一、“萌”字中日语义流变之分析“萌”字出现于中国典籍中年代久远,《周礼·秋官·薙氏》中有“掌杀草,春始生而萌之”的句子,郑玄注“萌”为“耕反其萌芽”,即耕地覆草之意①;《礼记·月令》有“(季春之月)萌者尽达”,意为植物发芽;《汉书·司马相如传》中有“明者原见于未萌”,意指事物的开始和发端[1]。

千百年来,“萌”字在中国一直传承上述动词及名词语义,鲜有变化。

而在日本,早前使用“萌”字时,也一般取其动词义,如《万叶集》(8)中有诗句“さわらびの萌え出づる春になりにけるかも”,表示植物萌发新芽;在《新敕撰和歌集·恋》(1)中,出现“雪の下草下にのみ萌え出づる恋を知る人ぞなき”的句子,表现一种从心底萌生出的情感和相思[2]。

可见除了表示植物发芽,日语中用“萌”来表示一种心理活动和思想感情的语义也由来已久。

至此中日两国对“萌”的理解和使用基本类似。

但是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萌”字的语义首先在日本发生了延展。

在20世纪80年代,日本年轻人中“おたく”②文化兴起,以“萌え”一词新语义的产生为符号,作为其分支之一的“萌”文化在稍后也隆重登场。

“萌え”最先是“おたく”一族之间使用的一个隐语,表示面对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动漫人物造型或网络游戏角色时,突然涌起的一种狂热喜爱之情。

“萌え”以其生动到位的表达效果,自诞生之日起便迅速走红,如今已成为“おたく”界使用最广泛的流行语之一。

作为语义新添加的一个证明,2005年“萌え”获得日本流行61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2012年语大奖,2006年三省堂出版社将“萌え”正式收录进《大辞林》,将其定位为年轻人用语,表示对某种人或事物产生极为强烈而深刻的情感,这些情感包括喜爱、倾慕、执著,兴奋等,其对象既包括实物,也包括虚构的对象[3]。

现代新媒体特别是互联网强大的传播能力,加上中日两国都使用汉字,使得流行语“萌え”在日本走红后不久便进入中国,在近年来成为一个新兴网络用语。

活跃在互联网上的中国年轻人用自己的理解为日语“萌え”和日本“萌え”文化中的“萌”字加上了注脚,致使中文“萌”与日语“萌え”的原意产生了偏差。

究其当前语义,中文“萌”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1)名词,意为萌文化或某种可爱属性,如:小海豹可爱翻滚卖萌;(2)形容词,意为可爱,如:宝宝超萌;(3)动词,意谓为某事着迷或癫狂,如:可把我萌翻了。

互联网问卷调查网站“问卷星”就“你对萌的第一感觉”进行过调查,结果表明约有70%的中国网民认为“萌”的意思就是“可爱”,也即“萌”的形容词语义,这与日本“萌え”意识由“萌え”这一动词产生的背景大相径庭。

另一选项“表示对某事物强烈的好感”的认同率只有3%,与日语“萌え”的原始本意也相去甚远[4]。

由此可见,“萌”在传入中国时,因汉字先入为主的影响,文字先于文化传播,导致其在中国的语义与日语本身产生了较大的不同。

二、“萌”文化在中日两国的不同表现文字先行可以被认为是新媒体时代下的中日文化交流的一个显著特征。

作为“萌”文化的载体,中国大众接受的首先即是“萌”这个汉字,如今中国媒体网络上流行的“萌”,其实是一个在日本“萌え”文化模糊影响下的新名词,由此衍生的特殊的中国“萌”文化也有诸多异于日本“萌え”文化的地方。

首先,中日两国“萌文化”创造者和传播者性质不同。

日本催生“萌え”文化的旗手是“おたく”一族,一群活跃于20世纪80年代,制造“专业或爱好迷恋”情绪的年轻人。

他们多是动漫作品的爱好者,对某个动漫作品、人物及相关产品有着不同一般的钻研和狂热。

随着电子产品和网络的迅猛发展,其迷恋对象逐渐拓展到电子产品、电脑游戏模型和其中的角色等。

据矢野经济研究所调查,2010年日本人中约有五分之一的人认为或被认为属于“おたく”族[5],可见衍生“萌え”文化的土壤相当肥沃。

“萌え”文化秉承了“おたく”文化的精髓,专指对动漫或电子游戏中的角色特别是女主角产生强烈的好感。

它的创造者同样是倾心于某个领域并沉湎其中的ACG③爱好者。

他们大多有着特定的喜欢对象,并以此为中心开展大量的信息交流活动,既传播“萌え”文化,又开展积极的创造活动,在满足自身精神追求的同时为经济政治发展作贡献。

可以说,日本“萌え”文化的推手已经形成一个较有规模的、特殊的、有作为的群体。

与此相比,中国“萌”文化的制造者和传播者虽然包括一部分日本动漫文化爱好者,但主流却是普通网民。

他们所进行的是一种“萌”元素的传播活动,即将自己理解的各种“萌”的现象、行为在互联网上进行展示。

从性别年龄上看,中国“萌”文化的追捧者以年轻女性为多,这和日本“萌”友年龄层分布广泛,男女比例接近的情况相差较大。

更因为对“萌え”精神理解的偏差,“萌”文化追捧者只是在模仿中形成了一种有异于“萌え”文化的流行风尚,而并未如日本“萌え”一族那样对其作较为深入的研究并付诸实践。

其次,从表现形式上看,中国年轻层中流行的“萌”,于表于里,从范围到深度都与日本的“萌え”文化是有差别的。

日本的“萌え”文化有了“おたく”文化这个雄厚的基础,已形成了有规模有系统有秩序的一支队伍。

从“萌え”本身的分类上看,其类别极为细化,根据“萌”对象的性质,既有对动漫作品虚构人物的“萌”,又有对真实人物及事物的“萌”,如“AKB(日本偶像团体)萌”等,甚至还有对非生物类对象的“萌”,甚至出现了为政治经济活动特意创作的“萌”角色。

根据“萌”对象的身份可以分成妹萌、姐萌、哥萌、弟萌、正太萌、人妻萌、人偶萌、机器人萌、女仆萌等,类型对象不一而足。

从“萌”感受上来说,除了喜爱、迷恋等基本情绪之外,还有兴奋、狂热、性激动等各种情感。

与此相比,在中国“萌え”意义上的“萌”基本上还是动漫迷们的专享,远远没有达到分类细化的程度,有动漫文化的爱好者制作专门网站交流探讨“萌”文化,用猫耳朵、蝴蝶结等“萌”系装扮在网络上宣传和展示“萌点”,网络文化中也确实出现了一些“萌え”意义上的审美倾向,如萝莉、正太等,但这些接受模仿尚处于初级阶段,广大网民对“萌”的感受也都还停留于“可爱”这一单纯的视觉认同上。

除各种“卖萌”之外动漫迷们似乎鲜有作为。

再者,日本“萌え”文化影响深远,产生了巨大的文化经济效益。

日本的“萌え”不仅形成了一个看似小众却已然风格独特、系统分明的“萌え”文化群体,其巨大影响力在政治、经济界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近年来,日本自卫队频频利用萝莉美少女海报招兵买马,各地政府利用各种“萌”角色进行招商宣传都是“萌え”文化在政治界发挥独特作用的典型例子。

在商业领域,“萌え”经济更是表现强劲。

矢野经济研究所2010年出具的关于“おたく”文化市场规模的调查报告显示,作为“萌え”文化的代表性产业,模拟恋爱游戏市场规模比前一年增长83%,达到86亿日元;COSPLAY 服装市场同比增长5.5%,达到406亿日元;同人志市场同比增长4.7%,达到640亿日元;人偶模型市场同比增长2.9%,达到283亿日元;偶像文化市场同比增长1.9%,达到542亿日元[5]。

可见“萌え”文化创造出的经济增长点颇具规模。

该报告显示,今后“萌え”文化和产业将创造更大的经济效果。

这是尚处于文化接受和模仿阶段,尚未完全将“萌”与产业相关联的中国“萌”文化无法比拟的。

三、试析日本“萌え”文化形成的土壤综合以上分析,中国在接受日本文化的时候,由于中日间大量同形异义汉字的存在,常常先于文化而接受文字,并以本国语言使用习惯理解和接受日本文化,导致由此发展起来的文化常常与原文化的趣味有所偏离甚至迥然不同。

除此之外,互联网环境、著作权带来的限制,以及历史原因造成的对异文化本能的抗拒,都影响了中国对日本文化接受的广度和深度。

但笔者认为,中国流行文化之所以对日本文化受容有限,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历史传统和文化土壤方面的差异。

以下试从三个角度进行阐述:(一)“萌え”的历史渊源“萌え”成为一种风潮,虽然是近一二十年的事情,但细细分析“萌え”的种种特质,会发现它绝不是一种孤立的文化典型,在日本历史上不乏与“萌え”一脉相承的文化类型。

日本关西大学人类学学者奥野卓司教授曾撰文提出,17—19世纪的江户时代曾出现诸多“萌え”要素[6]。

江户时代是一个庶民文化大行其道的时代,表现之一就是庶民由“外行”成为某一文化领域的“专业”推手,这与“萌え”的庶民精神十分类似。

在江户时代,为创造精深的艺术,庶民们自发地形成许多团体进行艺术探讨,并形成了各领域的各种专家级带头人,如家元(宗师)、目利き(鉴定家)等,这从本质上接近于现在的“おたく”。

另外源自江户时期的独特的美意识“粹”也和“萌え”有着渊源关系。

它追求一种风流潇洒让人产生类似于恋爱之感的美,这与“萌え”如恋爱般的感觉是一致的。

以上分析证明,“萌え”并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也正因为有如此深厚的历史渊源,“萌え”文化才不至于昙花一现。

中国的有些学者断言“萌”文化在中国不会长久,并罗列出种种原因,缺乏历史的根基恐怕是其中之一。

(二)日本“萌え”文化与“神道教”的泛神信仰日本原始宗教“神道教”是一种泛神信仰。

它相信世间有“八百万神”,这个“八百”只是虚指,意为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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