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
解放后,党和毛主席十分重视祖国中医药事业的发展,在全国掀起整理和挖掘“单方、秘方、验方”的热潮。
诸多名医的经验和家传秘方也无私贡献出来。
前人的宝贵经验值得借鉴学习,尤其是八十年代以前的资料,几乎没有功名利禄的水分,医风纯朴,其真实性、实用性、可靠性均很高。
有些老中医的一句话,可以影响诸多医生的一生。
白虎汤在临床上的运用法则之研讨沙星垣白虎汤首见于张仲景伤寒论,为治阳明病主要方剂之一。
所谓阳明病系伤寒(广义的)三阳证中常见的病。
在一般轻症或未经误治的伤寒病过程中是不会见到阳明证候的;反之,如果临床上出现本证时也即表示病症已发展至较为严重的阶段了。
在治疗上,对阳明经证,若能正确地及时使用白虎汤剂,是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如所周知,近年来已有不少报导有关白虎汤剂对治疗流行性乙型脑炎、大叶性肺炎等病有满意的疗效。
并有人进一步研究其药理机制,但尚未获得有力的证明。
也曾有人认为白虎汤旣对某几种急性传染病有效,即依现代医学所作出的诊断来使用于临床,其结果往往不如预期的那么理想。
因此,临床上如何运用白虎汤剂,是值得讨论的一个问题。
如所周知,同样的一个“证”,它有虚实、表里、寒热的不同,诊断时旣要对局部的症状有详细的分析,更重要的必须对整体的情况进行综合联系。
从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探求其病因与病机,然后才能运用切合于病症的方药。
即以流行性乙型脑炎为例,只要在发病过程中出现阳明经证的时候,就可以运用白虎汤剂,证候自可得到缓解而全愈。
但在临床实践中,症状的变迁并非一致,其机理亦不尽相同,故运用本方也必须随症加减,往往由于药味加减的相殊,其疗效亦因而各异。
如何能正确的掌握其运用的规律来作为临床时的指导,当为进行研究中医的首要,亦即为本文所研讨之目的。
一在讨论白虎汤剂之前,必先明确仲景所称之阳明证并非专指为某一种“病”,或局限于某种热性病,而系指着一系列“症”的综合现象。
它反映着机体在疾病过程中某种一定的机理。
伤寒论中指出“阳明之为病,胃家实也”,说明胃家实是形成阳明症的原因。
柯韵伯云:“阳明是传化之府,当更实更虚,若但实不虚,便是阳明症的病根。
”促成胃实的原因不一,所以柯氏又说:“有实于未病之前的,有实于得病之后的,有风寒外束热不得越而实的,有妄汗吐下,重亡津液而实的,有从本经热盛而实的,有从他经转属而实的。
”归纳以上种种因素不外:热不得越、体质因素、津液不足。
总之不论其病邪为由表入里或里有伏热或其他因素,只要当其有形成里热而出现“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等阳盛现象时即为阳明经证的临床征象。
阳明症的病机为表邪入里,所以没有恶寒的表症,因其已入里,故但见身热而反恶热,不恶寒仅为衬托反恶热这一症状。
但同时也说明在病情之前一阶段可能有恶寒症状的存在,伤寒论原文有云:“病得之一日,不发热而恶寒者,何也?若曰,虽得之一日,恶寒将自罢,即自汗出而恶热也。
”其实可以不论其起病时有无恶寒,只要临床上见到恶热时,即有病邪入里之兆,当邪已入里而成里热,则必蒸囉津液,故汗自出一症历来各家多认为由于“胃中实热,津液受到蒸迫,所以汗自出”。
口渴的机理亦同,但是必须注意的是疾病在发展至阳明证的阶段中,所有阳明证的症状不一定会全部出现,有时仅有少数的症状可资依据。
总之,只要认明是表邪入里或里有伏热而具有津液受到热的蒸迫的现象,便可诊断为阳明经证。
上述之机理,更可从人参白虎汤来体现与得到证实,伤寒论中或云“口燥渴”,或云“大烦渴”,或云“渴欲饮水数升”,谓系“得之汗吐下,内热未除,胃液重涸”之故。
阳明症本来已属里热而津液受到热的蒸迫,若再治疗失当,则津液自必更为耗损,同时里热仍在,此时在治疗上白虎汤自不能胜任,而里热之邪尚属在“气”,透邪外达犹须赖气阴之充沛,故必以人参之益气生津,白虎汤始能发挥其作用。
举例如下: 病例某,男性,30岁,工人,于1958年3月5日入院治疗,患者于三日前恶寒发热,诊时恶寒已罢,但仍无汁,欬痰白稠,口渴不多饮,舌苔白,脉滑数,即投大剂麻杏甘膏汤,仍无汗泄。
翌日舌苔转黄,口渴引饮,脉转细数,乃转予人参白虎汤,即得遍体汗出而于十二小时内热退身凉而愈。
按本症西医检查体温39℃,急性病容,微见紫绀,叩诊左肺下部音浊,听诊有多数湿性囉音,白血球计数15250,中性细胞82%,胸部透视左肺下部大片浸润阴影,诊断:大叶性肺炎。
从上述的病例可以体会到在阳明经证中津液与机体的关系极为重要,如作进一步的探讨,阳明经证即使未经误治,若由于患者体素阴虚,或系老年或小儿,或得病于过度劳役之后,其机理当亦属相同,在临床上遇到此类患者极多,更举例以为佐证。
患者范姓,女性,年52岁,体质素弱而又操劳过度,于十日前先起恶寒发热,头痛鼻寒流涕,咳嗽不畅,服中药数服而解。
乃于诊前一日突然寒战,继即壮热达40.8℃,有汗热不少解,咳嗽增剧,痰呈锈色,咳引胁痛,舌黄口渴,脉象沉细带数,即以人参白虎汤大剂连投,两日后热解而愈。
按此症係虚体感温,故迳投人参白虎汤而热退。
西医检查听诊左肺后下部有湿性囉音,心尖部有收缩期吹风样杂音,白血球计数18600,中性细胞96%,胸部透视左肺中部有片状阴影,诊断:大叶性肺炎。
治疗温热病在清里中必须时时顾及津液,仲景虽未明言,但在阳明症之机理以及白虎汤剂之组成药物中已见端倪,故陆九芝氏认为仲景所论之阳明症,即属温病,而后世治温各家创立之方剂如景岳之玉女煎石膏与地黄同用,后经王孟英氏更名白虎地黄汤,以为治气血两燔之正法。
喻嘉言制清燥救肺汤以治燥气,尤其是清代温病学家如叶天士、吴鞠通等常以辛凉解肌、甘寒清热等法以治温热大证,均可谓从白虎汤剂之发展而来,继承了仲景的学说而更使治疗法则逐步完善。
二进一步探讨阳明经病的机制,也可从白虎汤方剂组成的药物来反映。
石膏本非大寒之品,而为治疗温热病之要药。
自从温病条辨提出“若其人脉浮弦而细者,不可与也;脉沉者不可与也;不渴者不可与也;汗不出者不可与也”四禁以后,便限制了石膏使用的范围,因此也有人误认石膏系大寒之性而不敢应用于温热病。
近人张锡纯氏辨之最详,如云:“石膏之性本经原云微寒,旣曰微寒,则非大寒可知,虽系石性,实为和平之品,其所以能治温热病之效百倍于他药者,以其味微辛,阴中含阳,而善于发汗也。
且其质甚重,虽一两石膏亦仅一大撮,其凉力不过与知母数钱相等,而其清火之力则不同,以其凉而能散。
”又对白虎汤方剂解释云:“石膏辛凉,质重气轻,不但长于清热,且善排挤内蕴之热而自毛孔达出。
知母取其凉润滋阴之性,旣可佐石膏以退热,又可防阳明热久耗损真阴。
甘草取其甘缓之性,能逗留石膏之寒凉不致下趋。
粳米取其汁浆浓郁,能调石膏之性,使之与胃相宜。
”石膏之性能旣非大寒,且具有透邪外达之力。
在仲景方中如:大青龙汤、桂枝二越婢一汤、麻杏甘膏汤等方,均为表邪未澈而里已热者设。
此外,如桂枝白虎汤之治温疟,证治准绳亦有柴胡石膏汤以治时行瘟疫之有表症者,以及张锡纯氏所制清解汤、凉解汤等以治温病初得、壮热背微恶寒无汗等。
由此可见,即使表证未罢,如果兼有内热证象,石膏亦非禁忌,当视其外感何邪,分别配伍辛温或辛凉之品,即有表里两解之效。
病例:某男性,年30岁,工人,于1958年冬季患外感,发热三天,恶寒未已,头痛无汗,咳嗽,痰白,欬则左胁掣痛,舌苔薄白,口微渴,脉数,病属冬温,寒邪外束未解,乃以麻黄、桂枝、石膏、杏仁、紫苑、半夏、甘草、生姜、大枣为剂,药后得汗而恶寒除,热虽降而不净,但咳嗽转剧,乃去桂枝加葶藶泻肺汤投之而愈。
按西医检查患者两肺均有多量溼性囉音,白血球计数19500,中性细胞85%,胸部透视两肺中下有散在片状阴影,诊断为肺炎。
在不同的病症中而具有相类之病机,亦有以两解法而迅获良效者。
今春小儿麻疹流行,由于痧毒过盛,天气严寒,每多寒邪外束,痧出不透,或甫透即现隐缩,以致肺气壅闭,痰鸣喘促者,每以麻杏甘膏汤投之得以挽回。
某孩男性,3岁,发热五天,出疹两天未齐即隐,高热达40℃,咳嗽,气促,鼻煽,痰鸣,神烦不安,舌苔白边微红,脉数,检查白血球24000,中性细胞84%,听诊右肺囉音,透视诊为肺炎,当以麻黄、浮萍以透表,石膏、连翘以清热,杏仁、牛蒡、蝉衣以宣肺气,一剂即麻疹复透,再剂痧透齐足而热退气平,继以清肺化痰调理而愈。
白虎汤剂与解表药加减配伍以治里热而并有表症者,不但在伤寒论中有此先例,从临床中更得到了证实。
不但如此,即如内科杂病中,运用石膏以治各种疾病者,亦属屡见,如:外台秘要之治骨蒸劳热,普济方以治鼻衅心烦,肘后方之治小便卒数,令人瘦等,几乎是不胜枚举,下列病例三则,一为高血压症,一为糖尿病,一为付鼻窦炎,可以证明以上所述的情况。
某妇,48岁,患原发性高血压症2期已两载,血压常在190/110毫米汞柱左右,临床症状为:头昏自感热往上冲,面赤自汗淋漓,虽严冬不减,口渴频饮,小便检查无异常,心脏向左扩大,舌苔淡黄,脉滑数,病者体质肥胖,诊为肝肾之阴不足,阳明气火有余,方用生石膏、沙参、知母、花粉、黄芩、龙胆草、生地、玄参、白芍、牡蛎、天麻、菊花等出入,连投四十余剂,诸症渐除,血压亦降至128/78毫米汞柱。
某男性,18岁,学生,半年多来多食多饮多尿,缘患者于八个月前觉尿多,白天有十余次,夜间亦有四、五次,并感口渴异常,日饮达五大热水瓶,且能食善饥而形体日渐消瘦,体重山130市斤减至109市斤,皮肤发痒,汗出极多,舌苔薄,脉细数,西医检查血糖429毫克%,尿糖十十十十,醋酮强阳性,诊断为糖尿病并伴有轻度酮体中毒。
入院后以石膏、知母、天花粉、生地、玄参、麦冬、萸肉、山药、黄连、大黄等出入为治,并在不严格控制饮食情况下进行治疗观察,共服药三十余剂,烦渴大减,小便次数亦减,血糖退至174毫克%,(出院时为250毫克%),症状渐见好转,后因经济困难而出院休养。
某男性,32岁,工人,于二年前鼻流浊涕,常头痛,经西医诊断为付鼻窦炎,穿刺两次仍无效,服药亦少见进步。
患者前额及目眶部疼痛,鼻流穢涕不已,鼻塞难辨香臭,切脉弦大而数,诊为阳明风热上乘清窍,乃以石膏、薄荷、白芷、菊花、桑叶、川芎、连翘、银花、茅根、甘草为方,服五剂头痛即减,浊涕亦少,继于原方中去薄荷、白芷,加丝瓜络、大贝母,服二十剂而愈。
上述不同的“病”,均运用白虎汤剂随症加减而获显著疗效,其症兼见表邪者则用大青龙汤、麻杏甘膏汤,方书中石膏与解表药配伍使用的尚有桂枝白虎汤、柴胡石膏汤等等。
若气阴不足者,自仲景立人参白虎汤后,后世之清燥救肺汤、玉女煎等方当亦由此衍化而来。
此外如苍术白虎汤之治湿热俱重;温病条辨中之宣白承气汤,以白虎承气两方之主药用治痰壅实热;温病热毒重者,陶华用三黄石膏汤,取苦寒与辛凉合剂以治里热之极甚者;若温毒疹斑,气血热盛者,余师愚有清瘟败毒饮,吴鞠通立化斑汤,均以石膏与犀角为主,一以清热一以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