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荣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论语.为政》孔子在这里讲的是观察人的道理。
怎样考察一个人的品行、才干、能力?孔子说要“视其所以”,看他的动机、目的;“观其所由”,看他的来源,整个行动的经过;“察其所安”,再看看他平常作人是安于什么?孔子以这三点观察人,所以他说:“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这个“廋”是藏匿的意思。
以“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三个要点去观察人,就没什么可藏匿的了。
看任何一个人作人处世,他的目的何在?他的做法怎样?(前者属思想方面,后面属行为方面)另外再看他平常的涵养,他安于什么?是安于逸乐,还是安于贫困,安于平淡。
学问最难是平淡,安于平淡的人,什么事业都可以做。
因为他不会被事业所困扰。
孔子曾经说过:“人有五仪,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圣人、有贤者,只有能够鉴别这五类人,才可算得上真正掌握了治人之道。
”如何鉴别呢?孔子认为就是要掌握上面这三个知人励品的要点。
简单地看,这三点似乎平常,其实这三点涵盖着对一个人行为动机、目的,行为的整个过程,以及这个人平常的业余爱好、兴趣、涵养整体的观察,即既要重视从显性的行为,又要从隐性的思想,“全方位”地考察一个人,方能把一个人看清看透。
人本身是一个复杂的多面体,而人与人之间又有着不少差异,即使作为一种人才,也是参差不齐的,单纯从某一方面看是很难看准的。
但是人再复杂,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再大,也逃不脱孔子上面指出的三个方面。
孔子提出的“知人励品”的三条途径是非常厉害的,所以在料材核能过程中,按照孔子这种主张,注意全方位考察,历来被为政者、用人者所重视。
《向子夏学习教书》一、何为孝顺子夏是卫国人,比孔子小了45岁,跟子游一样,是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所收的学生。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这句话就是子夏说的。
他本身是很好的学生,他晚年的时候是很好的老师,教过一个国君,叫魏文侯。
晚年的时候,是孔子学生里面比较有成就的一位。
子夏的个性比较内向,有时候把他跟子张来对照,子张是过,子夏就是不及,“过尤不及”就是他们两位。
与子游同列在文学科里,有一次两人请教孔子何为孝顺。
子游问孝,孔子回答“今之孝者,是为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孔子说现在所谓的孝顺,就是奉养父母而已,让他活着,有东西吃而已。
但是你对于狗跟马,你要了解,狗跟马也能奉养人,替我拉车,替我看门。
如果你不能尊敬父母的话,那跟狗跟马对人的照顾有什么差别呢?把自己做子女的比喻为狗跟马,这比较合乎孔子对于孝顺的观念。
子夏也来了,“子夏问孝,子曰色难”。
“色难”并不是好色最难的,“色难”是指脸色保持愉悦是最难的。
接着孔子继续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换句话说,你以为有事弟子来做,有好吃的酒、食物,让父母来吃,这就是孝顺吗?不是的,要保持容貌的愉悦。
我们都知道,跟父母相处,有的时候就给父母摆脸色看了,尤其父母年纪大了,生病了,这个时候我们说久病无孝子,我们也会不耐烦。
但是不要忘记,我们小时候父母带我们看病,什么时候拖延过,什么时候抱怨过。
那为什么我们对父母亲就觉得不耐烦呢?就是孔子回答子夏的时候说,脸色保持愉悦是最困难的事。
因为内心有深厚的情感,你才会外表表现出来非常愉快。
我们都知道你爱一个人,对他做任何事都会很开心,你对他感情稍微少一点,就开始不耐烦了,这是人之常情。
对于子游,孔子强调尊敬,对于子夏孔子强调关爱。
所以你要孝顺的时候,不能没有尊敬跟关爱,二者合起来就比较完整了。
二、子夏帮助同学解惑子夏念书念得非常好,所以有时候同学们有什么问题,听老师讲听不懂的,就会请教他。
有一次,司马牛他一个人在感叹,他说别人都有好兄弟,好的兄弟,只有我没有。
因为古时候的人,子女有时候多一点,兄弟姐妹手足,如果有一个表现杰出,其他人都会很开心。
可司马牛一个人很难过,说别人都有好的兄弟,只有我没有。
这时候子夏就出来了。
子夏说,我听老师说过,“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这段话很显然是孔子的话。
因为在《论语》里面出现的,学生说我听说过,那当然是听老师说过,因为当时并没有别的老师在教书。
所以这句话就很好,把孔子教学习的话,透过子夏保存下来了。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这八个字,到现在还是儒家基本的态度。
就是一个人死,一个人生,这是命,富贵在天,富跟贵,不是你要就有的。
有时候,你要知道这是一个天的安排,你不能说一定要如何,不是说好人就一定升官发财的,不一定。
接着就说明,一个君子可以要求做到什么事呢?敬,敬代表做事很认真,很尊敬,这是一种态度,而不要有任何的闪失。
恭,恭代表庄重,我非常庄重,对别人都很有礼貌,这样的人,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你有一个好的表现,那别人都愿意跟你做朋友,甚至跟兄弟一样的。
那最后一句话是子夏说的,君子何必担心没有兄弟呢?到处都是兄弟姐妹。
樊迟请教孔子什么是人?孔子说爱人。
请教孔子什么是智慧?孔子说知人,就下课了。
樊迟听不懂,就去问子夏。
他请问子夏,子夏说老师这话说得真好。
他说一个人,像舜,当了天子,他把皋陶提拔出来,好人就出头,坏人就离开了。
每一个人当帝王都是一样,商汤,他把伊尹提拔出来,坏人就离开了。
所以你能够知道谁是好人,你把好人提拔出来,天下自然上轨道了。
所以这是子夏的发挥。
他从老师回答樊迟的简单的对话,发挥出来,告诉樊迟说,你可以引申出这些道理。
三、孔子对子夏的称赞孔子很少称赞学生的,一定是你有好的表现我才称赞你,但是孔子居然有一次公开说,能够给我启发的就是子夏。
这对子夏来说,是一辈子最大的荣幸。
子夏请教孔子说,有一首《诗经》,有一段话我看不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意思是笑咪咪的脸,真好看,滴溜溜的眼睛真漂亮,穿上白色的衣服就已经很绚丽了。
孔子回答说,“绘事后素”,前面说笑咪咪的脸,真好看,黑溜溜的眼真漂亮,穿上白色的衣服就很绚丽,就这个意思。
你画张彩色的之后,就穿上白色的衣服,白色一上,彩色全部亮起来了,就是古代的绘画。
所以孔子说绘画的时候最后上白色。
讲完之后子夏接了一句,他讲三个字就得到孔子无所保留的称赞,子夏说“礼后乎”?礼难道是以后才加到人身上的吗?他讲完这句话,这句话本来很简单,就是一个人生下来并不懂得什么叫礼,后来学习礼了之后,就按照礼来做人处事,他说礼是不是以后才加在人身上吗?孔子吓了一跳,说能够启发我的就是子夏,从今以后,可以跟子夏讨论《诗经》了。
这是子夏这一生最得意的阶段。
一般人都以为,礼是彩色的,而孔子认为,礼是白色的。
他认为礼是白色的,人性向善,本来就有很美的、纯洁的一种品质。
向善的话,再加上白色,就把它的美表现出来了。
礼并没有加给人什么东西,而是人性向善,本来就有它很优美的品质。
你有适当的礼的表达真诚的情感,这个情感表达出来恰到好处,看起来特别好。
就好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素就是白色,白色就让它显得很漂亮,所以礼是以后再加上的,代表礼是白色,白色就让一个人先天向善的这种优良的品质充分表现出来。
一个人有真诚的情感,用礼来适当地表达,真美。
这就是儒家的教育。
礼是人性向善的外在表达。
《易经》里面有一卦,叫做贲卦,装饰品,意思由于说它是好的装饰品,但是到最后是白色的装饰最美。
换句话说,真正的装饰不能靠外表,真正的装饰要由内而发,你有内在好的品质,你外面越少装饰,反而越好,这是儒家一个重要的思想,也是中国古代重要的观念。
你如果内在的品质不够好,你外面再怎么装饰,有什么用呢,那个装饰很容易就被人家揭穿了,要不然是你稍微忽略,又忘记了,那怎么办呢?能跟别人相处吗?所以儒家里面讲到真正的装饰,是由内而发,白色就是最好的装饰。
因为白色,可以把你本来的彩色的这个内在好的品质,充分表现出来。
所以子夏在《论语》里面,就是这段话,你看的时候就会发现,孔子为什么如此称赞子夏呢?说能够启发我的就是子夏,他对颜渊都没有这样说过。
所以,子夏在这一方面,确实念得好,好学深思,表现得非常杰出,我们也透过他跟老师的请教,知道说原来儒家的思想确实是重视人性,人性向善。
你后面所学习的礼仪,就好像“文”,里面叫“质”,“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都可以配合起来。
但是关键就在于说要把你,当做白色的,而不要像我们一般人所想的一个人学了礼仪之后,外在很多装饰品,那个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你如果人性不是向善的话,你外面表现得再善,都没有根源。
人性向善的话,你外面合乎礼的表现,就是非常恰当的。
所以,我们感谢子夏是因为他的好学,他本身后来也能做很好的老师,是因为他的这些示范,确实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启发。
四、子夏对“好学”的见解那么子夏后来的发展,是相当好的,我们刚刚提过。
他后来住在西河这个地方,当魏文侯的老师。
但很不幸,他的儿子比他先死了。
儿子死了之后,子夏哭得很伤心,眼睛都哭瞎了,所以这个后来称作“西河之泣”,就代表子夏儿子死了,他在哭得很伤心,这到现在还是一样,儿子先死的话,就说这是西河之泣。
曾参跟他是好朋友,就跑来劝他,他说你这样子不对,儿子死了哭得眼睛瞎了,你父母死了眼睛都没有哭瞎,你这样子不是情感上太不能够保持中和吗?子夏也承认自己错了,这是子夏。
子夏的个性一向是比较温和的,比较内向的。
所以在这里,我们再进一步说子夏做一个好的老师,他教出很多杰出的弟子,但是他们都不是儒家的弟子,像田子方、段干木、吴起将军,都从子夏这边受过业。
所以我们谈到子夏的时候,他后来加上了很多话,受到后代很大的重视,很大的回响。
比如说朱熹有一本书,叫做《近思录》,是朱熹的很多重要的言论在里面,“近思”两个字,就来自于子夏。
子夏说“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这里面就看得出来,子夏很重视每天学习的东西。
但是里面是不是就有仁义的仁呢?那是他个人的看法。
另外我们都知道,在明朝末年顾炎武写的《日知录》,也是来自于子夏。
子夏说“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
”他所谓的好学,是每天知道一点过去不懂的东西,每个月,再把已经学会的好好复习,好好掌握住,这样叫做好学。
所以顾炎武写《日知录》就是每天知道一点东西,这都是子夏的心得。
每一天念书,这就是子夏的建议。
每天知道一点以前不懂的东西,每个月,再好好复习一下,把过去知道的把握住,要不然很多人知道又忘记,等于没念一样。
子夏说“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一般把“贤贤易色”解释为,对待自己的妻子,要重视美德超过美色,那家庭就容易和谐;对待父母亲的话,全力去孝顺他们;对待国君的话,要牺牲生命都可以做到;然后跟朋友交往,言而有信,说话算话。
这是属于子夏的做人原则,他认为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受过教育,我一定说他是受过教育的。
这代表儒家的一种思想,不能离开人与人之间相对的关系。
一个人不管念多少书,他还是要活在人的社会里面,他跟别人相处的时候,相互对待之间每一种言行表现,都要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