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对联与对联文学

对联与对联文学

第一章对联与对联文学陆震纶§ 01 汉字与对联中国的悠久文化,主要依靠汉字流传至今。

汉字是华夏文化的载体,没有汉字,中华民族的普遍认同感,炎黄子孙的强大凝聚力是不可想像的。

以方块形、单音节为特徵的汉字是符号文字,形声兼备,视听俱佳,分辨率高,组合力强,信息量大,传播久远。

作为文学的信息载体,汉字的优越性超过拼音文字是无庸置疑的。

现代文学中的诗歌、散文、小说、戏剧,各国都有;唯有对联是中国特产,功在汉字。

对联采诗词曲赋骈文之精华,穷平仄对仗虚实之变化,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体裁,包含了传统文化的基因,可谓中华瑰宝,国学明珠。

请看下面一些实例,括号内的二元序列表示该联结构所用的规范句式。

毛泽东赠叶剑英诸葛一生唯谨慎(1100011)吕端大事不糊涂(0011100)上联根据诸葛亮《前出师表》“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赞其一生谨慎,功劳卓著。

下联借用清乾隆赐张廷玉七十寿联:“潞国晚年犹矍铄/吕端大事不糊涂”句。

潞国,宋潞国公文彦博。

吕端,宋宰相。

宋太宗称吕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故委以重任。

此联对仗工整,用典精当。

两句话概括了两位历史人物的品德与才能,充分表达了毛主席对叶帅的信任。

可以当历史读,当传记读。

北京旧门联学士青莲,尚书红杏(1100,0011)中郎绿绮,太史黄庭(0011,1100)这是民国初年北京某宅的门联(冰心《春节忆春联》,1985年2月22日《北京晚报》),以青、红、绿、黄四种色彩渲染唐、宋、汉、晋四个朝代的四位名人。

学士青莲”是唐翰林院学士李白,又号青莲居士。

“尚书红杏”是宋尚书宋祁,因写了“红杏枝头春意闹”名句,获得“红杏尚书”的美名。

“中郎绿绮”是汉中书郎蔡邕,精音律,善鼓琴,绿绮,古琴名。

“太史黄庭”是晋会嵇内史王羲之,曾写过《黄庭外景经》。

此联对仗工丽,寓意高雅,一望而知是文人雅士的府第。

对联浓缩传统文化之精,影响视听效果之深,是其他文体望尘莫及的。

彭玉麟题泰山联我本楚狂人,五岳寻山不辞远(11100,1100011)地犹邹氏邑,万方多难此登临(00011,0011100)上联用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句,下联用唐玄宗《经鲁祭孔子而叹之》和杜甫《登楼》句。

彭湖南衡阳人,创立湘军水师,多所建树。

时太平军已失败,但内忧外患依然如故,因此游泰山时有此种心情。

登高望远,触景生情,随手拈来,天然如铸,可谓集句联之大手笔。

集句联可以超越时空,古为今用,时代不同,感情相通。

郭沫若题丽江得月楼龙潭倒映十三峰,潜龙在天,飞龙在地(0011100,1100,0011)玉水纵横半里许,墨玉为体,苍玉为神(1100011,0011,1100)此联写丽江山水,令人神往。

有诗人的想象力,才能化优美为神奇。

在结构上,此联发挥了倒接的优势和魅力:七言长句在前,倒接两个四言自对句。

前面七言“龙潭倒映十三峰/玉水纵横半里许”,山是虚写(倒映),水是实写(纵横),上下纵横,正倒虚实,似乎已经把丽江山水之美说到家了。

后面四言自对,必须独出心裁,“潜龙在天,飞龙在地/墨玉为体,苍玉为神”可谓画龙点睛,神来之笔。

而且与前面“龙潭/玉水”遥相呼应,连接得十分完美。

论郭氏对联风格,此联堪称第一。

许棫题嘉定花神庙联海棠开后,燕子来时,良辰美景奈何天,芳草地,我醉欲眠,楝子风,尔且慢行碧澥倾春,黄金买夜,寒食清明都过了,杜鹃道,不如归去,流莺说,少住为佳(0011,1100,0011100,11-,1100,110,0011)(1100,0011,1100011,00-,0011,001,1100)花神庙联当然要写花神。

此联妙在把花神隐藏起来,专写暮春景色,从而营造“谁收春色将归去”(韩愈),“事如春梦了无痕”(苏轼)的意境。

上联“海棠开后,燕子来时”是暮春景色,用宋王诜《忆故人》句;“良辰美景奈何天”是明汤显祖《牡丹亭》名句,姹紫嫣红的春天即将消逝,无可奈何,依依不舍。

下联“碧澥倾春,黄金买夜”,用宋梁栋《念奴娇》(春梦)句;“寒食清明都过了”用宋吕渭老《极相思》句。

春梦初醒,“不如归去”,还是“少住为佳”,留下一个悬念。

此联用词曲语言,写花神主题,曼语丽辞,令人心驰神往,可以作多种解读。

对联属于古典文学,当之无愧;视为解构古典文学,亦无不可。

写花神庙能写得如此美妙,原因在于:对联是古典文学的解构文本,其中缩微了古典文学的形式美与意境美。

在文学史上,句的重复,并列和对偶早就存在。

在这一意义上,可以说楹联与诗词曲赋骈文同源。

但不可否认,对联是在律诗和骈文的高起点上发展起来的。

由于摆脱了押韵和句数的束服,突出了对仗平仄的统一,文白兼容,雅俗共赏,在当今信息社会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中国文学浩如烟海,从对联入手,可以与诗词曲赋骈文左右逢源。

用书法写成的对联是不加标点的,因此要习惯于阅读不加标点的对联。

由于上下联对仗成文,还有同边自对和平仄格式可供参考,只要读懂联问,不难断句。

本文仅用“,”区分句式。

§02 对联定义对联又称楹联。

楹联原指悬挂于楹柱的书面联语;对联是“对”与“联”的合称,包括口头应对(简称“对” )和书面联语(简称“联”)。

梁章钜《巧对录》序云:余辑《楹联丛话》,多由朋好录贻,而巧俪骈词,亦往往相连而及。

余谓是“对”也,非“联”也。

语虽通而体自判,因别载而存之箧。

何谓“巧俪骈词”?可能有两种含义。

一是巧而不讲格律。

就楹联是格律文学而言,如果以牺牲格律为代价来求巧,只能算巧对,在文体上与讲究格律的楹联迥然不同。

二是短到不成其联。

就楹联需要一定长度而言,如果短到一字、二字,性质上就会起变化。

按照传统习惯,一字可写“斗方”,不需成对,例如“福”字,“寿”字,“喜”字。

二字可作“题额”,例如北京颐和园东宫门前一座牌楼的题额,外侧是“涵虚”二字,内侧是“罨秀”二字,虽然成对,不称对联。

三字可作门对,例如“平为福/居之安”(《楹联三话》卷下)但不多见。

楹联每边通常需要四字或四字以上。

楹联和对联的概念,在一般情况下可以通用。

我们在定义时用“对联”一词。

对联是由两行对仗成文的汉字符号序列组成的独立文本。

“两行汉字符号序列”分别称为上联和下联。

就对联结构而言,上联和下联可以用两行互反的二元序列表示。

“对仗”要求文字在相对位置上虚实相同,在节奏点上平仄相反。

由于对仗,上下联字数相等,即两行序列等长,不言而喻。

“成文”是指对联的文字是有意义的(meaningful),或可以理解的(intelligible)。

“独立文本”表明对联文本的独立性,不是其他文本的一部分。

对偶和对仗是中国文学的一大特色。

两个并行、等长的修辞单位,称为对偶。

对偶句在诗文中到处可见。

讲究节奏和平仄的对偶,称为对仗。

对仗句在律诗或骈文中到处可见。

关于对偶和对仗的区别,著名语言学家王力用一句话就说清楚了:“诗词中的对偶,叫做对仗”(《诗词格律》,中华版,1994年,第10页)。

对联是在对仗句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只有当对仗句具有原创性,且作为独立文本存在时,才能称为对联。

只有当短联发展为长联,且具有不同于律诗或骈文的结构时,对联才能成为独立的文学体裁。

定义中没有要求上下联意义相关,只是为了承认“无情对”也是对联。

例如:树已千寻难纵斧(1100011)果然一点不相干(0011100)此联是清代张之洞在北京陶然亭会饮时的文字游戏。

出句是当时人的诗句,下联是张之洞的对句。

“树”对“果” 部首同为木,“ 已”对“然”副词,“千寻”对“一点”数量词,“难纵斧”对“不相干”,“斧”、“干”,均为古代兵器,绝对工整。

上下联分别成文,但是在意义上毫不相干,故称无情对。

定义中只要求“成文”,不要求“成句子”,只是为了承认“不成句子”的对联也是对联。

对联中的“句”是“句读”的“句”,或“句式”的“句”,相当于说话时的间歇或暂时停顿。

现代语法中“句子”(sentence)是“能表达完整意思的语言单位”。

两者并不等价。

有些对联没有主语和谓语,很难说是意义完整的句子。

例如:蒲松龄讽刺联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聊斋志异》卷八《三朝元老》云:某中堂,故明相也。

曾降流寇,世论非之。

老归林下,享堂落成,数人直宿其中。

天明,见堂上一匾云:三朝元老。

一联云:“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不知何时所悬。

怪之,不解其义。

或测之云:首句隐“忘八”,次句隐“无耻”也。

此联上句七个数字顺序自对,下句七个抽象名词自对,都不成其为“句子”,但分别成文。

谜面的意义不完整,正是谜底的意义所在。

这种对联文字游戏往往引起人们极大的兴趣,也是人们喜爱对联的最初原因。

§03 对联史话楹联始于桃符。

桃符是画有神荼、郁垒二神的桃木板,于农历元旦悬于门户,用以驱鬼。

梁章钜《楹联丛话》云:“尝闻纪文达师言:楹联始于桃符,蜀孟昶余庆、长春一联最古。

但宋以来,春帖子多用绝句,其必以对语朱笺书之者,则不知始于何时也。

按《蜀梼杌》云:蜀未归宋(965年)之前,一年岁除夕日,昶令学士辛寅逊题桃符板于寝门,以其词非工,自命笔云:新年纳余庆(00011)嘉节号长春(11100)后蜀平,朝廷以吕余庆知成都,而长春乃太祖诞节名也。

此在当时为语讖,实后来楹帖之权輿。

但未知其前尚有可考否耳。

”在此以前是否有更早的对联,当代联家已作了不少有价值的考证。

在尚未定论之前,不妨仍以纪晓岚说为准。

我们在探讨对联起源时,应该把发现四声作为出现最早对联的上限。

因为,如果承认对联是格律文学,是讲究平仄对仗的,就不可能出现在发现四声以前。

但是我们也承认对仗从对偶发展而来,因此,只要有不讲平仄的对偶,就有“前对联时代”。

梁沈约《宋书·谢灵运传》云:“夫五色相宣,八音谐畅,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

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

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

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

妙达此旨,始可言文。

”梁萧子显《南齐书·陆厥传》云:“吴兴沈约、陈郡谢眺、琅琊王融,以气类相推轂。

汝南周颙,善识声韵。

约等文皆用宫商。

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不可增减。

世呼为永明体。

”由上可知,四声是梁沈约(441-513)等人发现的。

因此,对联应该出现在公元513年以后。

在这以前,可称为“前对联时代”。

诗文中的对偶句,可以追溯到很远的年代,但不能称为对联。

例如,《周易·乾传》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商书·太甲》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因为四声之说,始于齐梁,对联不可能出现在齐梁以前。

摘录下来的唐诗对仗句,后代制成对联,也不是唐联。

至于口头上的应对,例如,刘义庆《世说新语》载:荀鸣鹤、陆士龙二人未相识,俱会张茂先(华)坐。

张令其遇,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语。

陆举手曰:“云间陆士龙”荀答曰“日下荀鸣鹤”。

相关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