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在中国五千年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不管是在中国传统文化经典“六经”:《诗》、《书》、《礼》、《易》、《春秋》和《乐经》中,还是在《周礼》所言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乐”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历代皇朝对音乐都很重视。
唐皇朝对音乐的重视程度更是达到极致,他们认为“乐者,太古圣人治情之具也。
人有血气生知之性,喜怒哀乐之情。
情感物而动于中,声成文而应于外。
圣王乃调之以律度,文之以歌颂,荡之以钟石,播之以弦管,然后可以涤精灵,可以祛怨思。
施之于邦国则朝廷序,施之于天下则神祇格,施之于宾宴则君臣和,施之于战阵则士民勇。
”(《旧唐书•志第八•音乐一》) 基于这一认识,唐代各个时期的当政皇帝都很重视音乐的作用。
武德九年,唐高祖命孝孙修定雅乐。
至贞观二年六月奏之。
当时,御史大夫杜淹认为:“前代兴亡,实由于乐。
陈将亡也,为《玉树后庭花》;齐将亡也,而为《伴侣曲》。
行路闻之,莫不悲泣,所谓亡国之音也。
以是观之,盖乐之由也。
”唐太宗则曰:“不然,夫音声能感人,自然之道也。
故欢者闻之则悦,忧者听之则悲,悲欢之情,在于人心,非由乐也。
将亡之政,其民必苦,然苦心所感,故闻之则悲耳,何有乐声哀怨,能使悦者悲乎?今《玉树》、《伴侣》之曲,其声具存,朕当为公奏之,知公必不悲矣。
”尚书右丞魏徵亦言:“古人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乐在人和,不由音调。
”唐代在朝廷对外对内的大小事务中广泛使用音乐,因应不同的场合、不同事务,使用不同乐曲和表演方式。
贞观二年,孝孙奏请太宗。
“于是斟酌南北,考以古音,作为大唐雅乐。
以十二律各顺其月,旋相为宫。
按《礼记》云,…大乐与天地同和‟,故制十二和之乐,合三十一曲,八十四调。
祭圆丘以黄钟为宫,方泽以林钟为宫,宗庙以太簇为宫。
五郊、朝贺、飨宴,则随月用律为宫。
初,隋但用黄钟一宫,惟扣七钟,馀五钟虚悬而不扣。
及孝孙建旋宫之法,皆遍扣钟,无复虚悬者矣。
祭天神奏《豫和》之乐,地祇奏《顺和》,宗庙奏《永和》。
天地、宗庙登歌,俱奏《肃和》。
皇帝临轩,奏《太和》。
王公出入,奏《舒和》。
皇帝食举及饮酒,奏《休和》。
皇帝受朝,奏《政和》。
皇太子轩悬出入,奏《承和》。
元日,冬至皇帝礼会登歌,奏《昭和》。
郊庙俎入,奏《雍和》。
皇帝祭享酌酒、读祝文及饮福、受胙,奏《寿和》。
五郊迎气,各以月律而奏其音。
又郊庙祭享,奏《化康》、《凯安》之舞。
《周礼》旋宫之义,亡绝已久,时莫能知,一朝复古,自此始也。
” (《旧唐书•志第八•音乐一》) 《通典•乐典•乐一》中之《乐序》有“夫音生于人心,心惨则音哀,心舒则音和。
然人心复因音之哀和,亦感而舒惨,则韩娥曼声哀哭,一里愁悲;曼声长歌,众皆喜忭,斯之谓矣。
是故哀、乐、喜、怒、敬、爱六者,随物感动,播于形气,协律吕,谐五声。
舞也者,咏歌不足,故手舞之,足蹈之,动其容,象其事,而谓之为乐。
乐也者,圣人之所乐,可以善人心焉。
所以古者天子、诸侯、卿大夫无故不彻乐,士无故不去琴瑟,以平其心,以畅其志,则和气不散,邪气不干。
此古先哲后立乐之方也。
”音乐舞蹈本体现人之哀、乐、喜、怒、敬、爱。
人有雅俗,故其哀、乐、喜、怒、敬、爱亦当有雅俗。
《战国策•魏策四》《唐雎不辱使命》有:“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
‟唐雎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
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
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庸夫之怒“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士之怒则如专诸、聂政、要离。
因哀、乐、喜、怒、敬、爱有雅俗,故其表现于人前亦各有异矣。
“夫乐本情性,浃肌肤而藏骨髓,虽经乎千载,其遗风余烈尚犹不绝。
春秋时,陈公子完奔齐。
完,陈厉公子,即敬仲也。
庄二十二年遇难奔齐。
陈,舜之后,韶乐在焉。
故孔子适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美之甚也。
”《通典•乐典•乐一》此乃高雅音乐之效用也。
圣人尚且如此感动,况吾辈凡胎俗骨乎。
然,“周道始衰,怨刺之诗起。
王泽既竭,而诗不能作。
乐官师瞽,抱其器而奔散于诸侯,益坏缺矣。
”《通典•乐典•乐一》“周衰政失,郑卫是兴。
秦汉以还,古乐沦缺,代之所存,韶武而已。
”“自周、陈以上,雅郑淆杂而无别,隋文帝始分雅、俗二部,至唐更曰…部当‟。
”(唐高祖登极之后,享宴因隋旧制,用九部之乐,其后分为立坐二部。
立部伎有《安乐》、《太平乐》、《破阵乐》、《庆善乐》、《大定乐》、《上元乐》、《圣寿乐》、《乐圣乐》,凡八部。
坐部伎有《宴乐》、《长寿乐》、《天授乐》、《鸟歌万寿乐》、《龙池乐》、《破阵乐》,凡六部。
)唐高祖时,孝孙定乐,制《十二和》,以法天之成数,号《大唐雅乐》:一曰《豫和》二曰《顺和》,三曰《永和》,四曰《肃和》,五曰《雍和》,六曰《寿和》,七曰《太和》,八曰《舒和》,九曰《昭和》,十曰《休和》,十一曰《正和》,十二曰《承和》。
而“所谓俗乐者,二十有八调:正宫、高宫、中吕宫、道调宫、南吕宫、仙吕宫、黄钟宫为七宫;越调、大食调、高大食调、双调、小食调、歇指调、林钟商为七商;大食角、高大食角,双角,小食角、歇指角、林钟角、越角为七角;中吕调、正平调、高平调、仙吕调,黄钟羽。
般涉调、高般涉为七羽。
皆从浊至清,迭更其声,下则益浊,上则益清,慢者过节,急者流荡。
其后声器浸殊,或有宫调之名,或以倍四为度,有与律吕同名,而声不近雅者。
” (《旧唐书•志第十二•礼乐十二》)其实这雅俗亦相对而言,如只凭钟鼓与丝弦而定雅俗自是有失偏颇,当然于此处之俗亦非庸俗之俗,亦只是庙堂与乡野民间之别也。
“丝有琵琶、五弦、箜篌、筝,竹有觱篥、箫、笛,匏有笙,革有杖鼓、第二鼓、第三鼓、腰鼓、大鼓,土则附革而为鞡,木有拍板、方响,以体金应石而备八音。
倍四本属清乐,形类雅音,而曲出于胡部。
复有银字之名,中管之格,皆前代应律之器也。
后人失其传,而更以异名,故俗部诸曲,悉源于雅乐。
” (《新唐书•志第十二•礼乐十二》)故这雅俗亦不怎么明显区分了。
唐代音乐表演大都集器乐、歌、舞于一体,故后世研究者基本上将其归于“唐大曲”,研究唐代音乐基本上也是以“唐大曲”为主。
大曲乃中国古代大型乐舞套曲,尤指汉魏相和歌、六朝清商乐、唐宋燕乐的大曲。
它们几乎都是兼有器乐演奏的大型歌舞曲。
因此,通常所说的大曲亦即大型歌舞曲。
《乐府诗集》云:“大曲又有艳,有趋、有乱。
辞者其歌诗也,声者若羊吾夷伊那何之类也,艳在曲之前,趋与乱在曲之后,亦犹吴声西曲前有和,后有送也。
”关于其结构,宋沈括之《梦溪笔谈》、陈旸《乐书》、王灼《碧鸡漫志》各有不同说法。
唐大曲的结构比较庞大,有二十几段,三十几段甚至五十几段的。
一般认为典型的大曲可分三大段:一段乃序奏,无歌、不舞,称“散序”;二段乃以歌为主,称“中序”或“拍序”;三段乃歌舞并作,以舞为主,节拍急促,称“破”。
最早的大曲是汉代相和大曲,其源于商周时的大型乐舞。
相和大曲,汉魏的相和大曲,主要是一种兼有器乐演奏的歌舞曲。
也有部分声乐曲和专称为“但曲”的器乐合奏曲。
主要作品有《陌上桑》、《东门行》、《白头吟》、《步出夏门行》、《广陵散》、《大胡笳鸣》、《小胡笳鸣》,等等。
清商大曲,六朝时,相和歌演变成清商乐,相和大曲在流传过程中受到吴声西曲的影响而有新的发展;同时,在吴声西曲基础上也产生了一部分新的大曲,它的总称为“清商大曲”。
隋唐时,清商乐简称清乐,清商大曲才改称“清乐大曲”。
其主要曲目有《明君》、《广陵散》、《激楚》、《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泛龙舟》、《斗百草》等。
唐代乃大曲艺术发展之盛期。
唐大曲不仅数量多,来源广,而且艺术水平亦很高,具有极高的历史地位。
唐代是最文明开放的朝代,唐文化不仅传播影响周边民族和国家,更是传入、吸收了更多的外来文化。
唐大曲除少量前代承传下来的清乐旧曲外,主要是当代创作了大量新声:一是在清乐的基础上吸收西凉、龟兹、疏勒、高昌等西域少数民族音乐和天竺、高丽等外国音乐的滋养产生的“杂用胡夷里巷之曲”;一是各少数民族音乐和外国音乐在传入内地后,汲取清乐的滋养和经验形成的大曲。
由于应用场合与来源不同,这些大曲可分为用于郊庙祭祀等重大典礼的雅乐大曲,用于宴飨、元旦朝会、重大节日的燕乐大曲与源于宗教的道调法曲三大类。
其中,以燕乐大曲为最具代表性。
燕乐大曲包括□乐大曲、清乐大曲、西凉大曲、龟兹大曲、疏勒大曲、高昌大曲、安国大曲、天竺大曲等。
燕乐大曲和法曲的艺术水平最高,结构也较庞大复杂。
如《破阵乐》在雅乐大曲中只有两遍(段),而在燕乐大曲中却有52遍之多。
据唐崔令钦《教坊记》等书记载,唐燕乐大曲的主要作品有《破阵乐》、《绿腰》、《凉州》、《伊州》、《玉树后庭花》、《泛龙舟》等60余曲。
法曲的主要作品有《霓裳羽衣曲》、《火凤》、《倾杯乐》、《泛龙舟》等20余曲。
唐大曲为歌舞大曲,故歌与舞于其中占有重要地位。
歌,释名曰:“人声曰歌。
歌者,柯也。
所歌之言,是其质也。
以声吟咏,其上下如草木之有柯叶。
”说文曰:“咏,歌也,从言,永声也。
”尔雅曰“徒歌谓谣”,齐歌也。
歌即人声唱咏。
段安节《乐府杂录》曰:“歌者,乐之声也。
故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肉居诸乐之上。
”白居易也有“取来歌里唱,胜向笛中吹”的诗句。
乐记:“师乙曰:…夫歌者,直己而陈德也。
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
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识之,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识之,故谓之齐。
‟又曰:…歌者,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
言歌声之着,动人心之审,有如此事也。
郊特牲曰:歌者在上,匏竹在下,贵人声也。
(注云:匏,笙也。
)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
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由此可见歌于唐代音乐中之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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