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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阮籍论

论阮籍、嵇康的仕隐之心前言阮籍、嵇康作为竹林七贤的两大领袖,是正始时期最重要的两个文人,他们对当时及后世的思想界都有极大的影响,其生平活动和思想倾向都为历代学者所关注。

他们在对待出仕和归隐的问题上都呈现出一种矛盾的心态。

阮、嵇这种心态的产生与他们深受儒道两家思想的影响是密不可分的,从他们身上能够看到明显的中国儒家和道家思想的痕迹。

阮籍、嵇康的儒家思想在前人著述中,很多人都认为阮籍、嵇康身上的儒家思想痕迹不是很明显。

但是作为从小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阮、嵇二人,在他们的言行和著作中其实都透露着儒家那种积极入世和顺从儒家秩序的思想。

虽说在魏晋之际儒家文化那种大一统的格局被打破,但是根植于当时文人心中的儒家思想并没有真正被推翻,阮、嵇当然也没有例外。

先看阮籍,他出身于儒学之家,其父阮瑀是建安七子之一,曾受学于蔡邕。

有着这样的家庭出身和早期所受的儒家思想的教育,无形中对他后来的思想有很深的影响。

阮籍就曾自述:“昔年十四五,志尚好书诗。

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

”⑴可见他早年是十分爱好儒家经典的,心目中的理想人物是孔子弟子中的以德行见称的颜回和闵子骞。

在《乐论》中,阮籍就称赞礼乐有着教化作用,强调要维护儒家封建等级制度和道德规范,认为“尊卑有分,上下有等,谓之礼;人安其生,情意无哀,谓之乐”,“礼逾其制,则尊卑乖;乐失其序,则亲疏乱。

礼定其象,乐平其心,礼治其外,乐化其内,礼乐正而天下平”。

从这可以看出阮籍把礼乐的教化作用提到了平天下的高度,具有一种浓烈的顺从儒家秩序的情怀。

阮籍是一个怀有济世之志的文人。

据《晋书•阮籍传》:“(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登武牢山,望京邑而叹,于是赋《豪杰诗》。

”由此可以看出,阮籍不仅有济世之志,而且眼界很高,抱负甚大,我们来看其《咏怀诗•三十八》、《咏怀诗•三十九》:炎光延万里,洪川荡湍濑。

弯弓挂扶桑,长剑倚天外。

泰山成砥砺,黄河为裳带。

视彼庄周子,荣枯何足赖。

捐身弃中野,乌鸢作患害。

岂若雄杰士,功名从此大。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在前一首诗中,感情基调慷慨昂扬,表述极其明快朴实,表达了阮籍自视甚高,“志气宏放”⑵的一面。

方东树云:“此以高明远大自许,……言己本欲建功业,非无意于世者。

”⑶这说明阮籍儒家的政治理想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它一直沉淀在其心灵深处,一有机会就会以某种形式表现出来。

在后一首诗中,阮籍塑造了一个“临难不顾生”的壮士形象,他所称颂是儒家忠义气节。

他向往建功立业的政治热情也于此流露无遗。

即便是身处易代乱世,“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⑷但其内心的政治热情亦未完全泯灭。

还是苏轼说的好:“嗣宗虽放荡,本有意于世,以魏晋间多故,故一放为酒。

”⑸看来苏轼是看到了阮籍内心中被压抑着济世理想所带来的痛苦。

“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释私论》)是嵇康著名的反儒家思想的言论,不少学者以此来判定嵇康思想属于儒家的对立面。

的确,嵇康是非常推崇老庄,曾明言“老子、庄周,吾之师也”,⑹其诗文著作中也有颇多引用道家典籍之处。

于是有很多学者就从儒道对立的思维角度出发,得出了嵇康崇道反儒的思想观点。

但是在嵇康的一些诗文中我们能够看出他其实和阮籍一样,他的思想中同样有着儒家思想的成分:由斯而言,夫至人之用心,固不存有措矣。

是故伊尹不惜贤于殷汤,故世济而名显;周旦不顾贤而隐行,故假摄而化隆;夷吾不匿情于齐桓,故国霸而主尊。

(《释私论》)夫人之相知,贵识其天性,因以济之。

禹不迫伯成子高,全其节也。

仲尼不假盖于子夏,护其短也。

(《与山巨源绝交书》)惟上古尧舜:二人功德齐均,不以天下私亲,高尚简朴慈顺,宁济四海蒸民。

(《六言诗十首•一》)唐虞世道治:万国穆亲无事,贤愚各自得志,晏然逸豫内忘,佳哉而时可熹。

(《六言诗十首•二》)上面的诗文都能够看出嵇康不仅没有肆意诋毁儒家圣人,而且是怀有极高的崇敬之心的。

因此不能单凭“非汤武而薄周孔”这一句话来判定嵇康就是一个坚决的反儒者。

且嵇康的诗文中常常会引述一个“君子”的概念,众所周知,“君子”是儒家思想在现实当中所追求的理想人格,儒家经典如《论语》、《孟子》等都对“君子”作过精要论述。

而被认为道家经典的《庄子》一书中,也曾有“君子”这个概念,如:“子贡曰:‘敢问畸人。

’曰:‘畸人者,畸敖人而侔于天。

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⑺可见庄子本人对“君子”并不认可。

且《庄子》一书对“君子”是倾向于否定的。

这也可视为儒道两家的差别之一。

“君子”在嵇康思想中也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其现存诗文中多次提到“君子”,如《琴赋》、《释私论》、《养生论》、《答难养生论》、《家诫》等,在这些文章中,嵇康不仅以“君子”来作为心目中的完美人格,而且许多“君子”的概念直接来自于儒家经典。

如《释私论》:“言君子,则以无措为主,以通物为美。

言小人,则以匿情为非,以违道为阙。

何者? 匿情矜吝,小人之至恶;虚心无措,君子之笃行也。

”特别在《家戒》中有云:“人无志,非人也。

但君子用心,所欲准行,自当量其善者,必拟议而后动。

若志之所之,则心与口誓,守死无二,耻躬不逮,期于必济。

”我们都知道是否有“志”和能否坚守“志”是儒家“君子”的重要标准之一。

《论语》里就有许多关于“志”的讨论,如:“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述而》);“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子张》);“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子罕》)且儒家中“志”是常常与济世联系在一起的,嵇康在《家戒》中以这样的语气来告诫自己的儿子,这说明了嵇康也是有一颗济世之心的。

后来嵇康儿子嵇绍在山涛的引导下进入仕途正说明了这一点。

由此可知,嵇康思想中的“君子”主要继承自儒家,不仅是一个正面的范畴,而且还是嵇康在现实中用以要求自己的人格标准。

这都说明阮、嵇二人有着儒家思想的痕迹,这种痕迹当然会影响到他们的一言一行。

也因此可以判定,二人其实都有着一颗儒家士人的济世之心的,他们都有中国封建文人身上那种积极出仕的心态和“以天下为己任”的思想。

但是由于在当时恶劣政治环境下,他们找不到理想中的出仕之路,在痛苦的挣扎中他们走向了道家思想。

阮籍、嵇康的道家思想说起阮籍、嵇康,我们就不能不说他们所崇尚的老庄道家哲学。

他们在竹林下畅游时,大谈玄学,沉浸于玄思之中。

阮籍与王戎,每天都要谈到太阳下山才罢手,而嵇康和向秀反复谈论养生问题。

玄思妙解,给了竹林之士无限的快乐,他们从中领悟人生的乐趣,这也是我们后人所羡慕他们的地方。

这些都是来源于老庄的道家哲学。

魏晋之际,由于儒家大一统的格局被打破和政治上的极其黑暗,阮、嵇二人就运用老庄道家思想来批判黑暗政治的代表—司马氏集团。

嵇康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

名教,是指包括政治关系在内的整个人伦秩序,其中君臣关系和父子两伦被看着是全部秩序的基础。

⑻自然,指老庄崇尚人性自然之旨。

他直接把矛头指向司马氏提出的“名教”思想。

司马氏集团打著名教的幌子,罗织罪名,以名教为工具进行权力的争夺。

曹爽之祸,有许多名士被杀,著名的玄学代表何晏就在其中。

“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⑼社会政治环境充满了令人愤慨的荒谬、狡诈和残酷。

嵇康将自然与名教看作是对立的,要求摆脱名教的束缚而崇尚自然。

毕竟司马氏集团所提倡的“名教”与儒家“名教”有着质的区别。

嵇康追求一种自由自在、闲适愉悦、与自然相亲的理想人生,这种人生是为了摆脱世俗的系累和司马氏的礼教束缚。

他把自己的理想绝对化,也可以说是把庄子的思想诗意化。

他追求返归自然、心与道冥,在诗文中,他建构了一个能够从容优游、了无挂阻的人间境界。

它不仅仅是一个精神的自由天地,同时又是具有生活情趣的人间境界。

这方面的内容多表现在他的诗里: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纶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嘉彼钓叟,得鱼忘筌。

郢人逝矣,谁与尽言?(《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四》)琴诗自乐,远游可珍。

含道独往,弃智遗身。

寂乎无累,何求于人?长寄灵岳。

怡志养神。

(《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乐哉苑中游,周览无穷已。

百卉吐芳华,崇台邈高峙。

林木纷交错,玄池戏鲂鲤。

轻丸毙翔禽,纤纶出鳞鲔。

坐中发美赞,异气同音轨。

临川献清酤,微歌发皓齿。

素琴挥雅操,清声随风起。

斯会岂不乐,恨无东野子。

(《酒会诗》)这些诗所反映的是对生活的一种向往,是闲适的,任情所之的,诗意的。

在他诗中所描绘的世界里,是与现实世界迥然不同的,在这里面,没有争斗、没有世俗的羁绊、没有功名利禄,它是嵇康心中理想的“逍遥游”。

这些诗中,嵇康把庄子的哲理世界诗意化和人间化了,因此更具强烈的现实批判力度。

阮籍与嵇康一样反对司马氏的“名教”思想,只不过他没有“于世事未能忘情”的嵇康那样刚肠疾恶。

他在险恶的政局中善于明哲保身;他为了能够生存下来,却也付出很大的代价;他终生苦闷,矛盾不已。

为此他也就把目光投向了老庄,并深受老庄思想的影响,蔑视世俗礼教,喝酒放诞。

他向往一个精神自由,翱翔于无何有之乡、追求与道为一体的境界。

在他作品里,常常出现一个事实上并不存在的“逍遥游”世界,这与嵇康的“逍遥游”世界有着很大的不同,比如,其诗中出现的大鹏、玄鹤,但在嵇康诗文中就没有这类意象的出现。

这也说明阮籍要比嵇康更倾向于老庄。

我们就来看看其诗文中的道家思想:鸿鹄相随飞,飞飞适荒裔。

双翮凌长风,须臾万里逝。

朝餐琅玕实,夕宿丹山际。

抗身青云中,网罗孰能制?岂与乡曲土,携手共言誓。

(《咏怀•四十三》)于心怀寸阴,羲阳将欲冥。

挥袂抚长剑,仰观浮云征。

云间有玄鹤,抗志扬哀声。

一飞冲青天,旷世不再鸣。

岂与鹑鷃游,联翩戏中庭。

(《咏怀•二十一》)上面写到的大鹏、玄鹤,都是来自于《庄子》,他把庄子的纯哲理的人生境界搬到文学创作中来,以满足其“逍遥游”。

阮籍为了逃避世俗险恶的世界,经常借助写文章来进行神游式的“逍遥游”,如其文《大人先生传》:……纷泱莽,轨汤洋,流衍溢,历度重渊,跨青天,顾而逌览焉。

则有逍遥以永年,无存忽合,散而上臻。

……飙涌云浮,达于摇光。

直驰骛乎太初之中,而休息乎无为之宫。

太初何如?无后无先。

莫究其极,谁识其根。

邈渺绵绵,乃反复乎大道之所存。

……辟九灵而求索,曾何足以自隆?登其万天而通观,浴太始之和风。

漂逍遥以远游,遵大路之无穷。

……超蒙鸿而远迹,左荡莽而无涯,右幽悠而无方,上遥听而无声,下修视而无章。

施无有而宅神,永太清乎敖翔。

阮籍的《大人先生传》,中心是对老庄理论的宣扬。

大人先生的原型就是阮籍自己,从上面的引文可以看出,阮籍塑造了一个生于远古,长生不老,四海为家,天地同寿,追求大道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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