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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贺铸诗歌用典的特色

试论贺铸诗歌用典的特色摘要:长期沉沦下僚的人生经历和特殊的政治环境,对贺铸诗歌创作产生重大影响,其诗作中儒、释、道并存。

他的诗在宋诗中独具特色,贺铸素以博闻强记、喜校雠著称,故而其诗用典很多,涉及面也很广,或直接引用,或巧妙化用,或多方糅合,无不出神入化,亦折射出贺铸儒、释、道并存的思想。

关键词:贺铸;诗歌;用典《宋史·文苑传》记载贺铸“博学强记,工语言,深婉丽密,如次组绣”,贺铸尝言:“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常奔命不暇。

”其实,贺铸笔端驱使的何止是李商隐、温庭筠,以其“家藏书万余卷,手自校雠,无一字误”来说,史传人物、儒家经典、佛教道义、前人诗文等等,皆是贺铸创作诗歌旁征博引的源泉。

综观贺铸的诗作,其典故涉及《诗经》、《楚辞》、《论语》、《孟子》、《庄子》、《列子》、《墨记》、《易》、《国语》、《战国策》、《淮南子》、《左传》、《史记》、《汉书》、《后汉书》、《魏书》、《晋书》、《梁书》、《宋书》、《隋书》、《旧唐书》、《新唐书》、《吴越春秋》、《三国志》、《世说新语》、《昭明文选》、《丹阳记》、《梦溪笔谈》、《唐诗纪事》、《传灯录》、《艺文类聚》、《六一诗话》、《本草纲目》、《山海经》、《太微灵书》、《金光明经》、《法华经》等。

由于受宋代以才学为诗的影响,贺铸诗作也常常表现出这样的风格。

《宋史·文苑传》:“(贺铸)尤长于度曲,掇拾人所弃遗,少加隐括,皆为新奇。

”难得的是,这个评价用之于贺铸的诗也同样恰如其分。

然而学术界论及贺铸,多关注他的词作而对诗重视不足,更没有专门论及其诗歌用典特色的文章。

本文试图对其用典特色进行分析和考察,以期补贺诗研究之空白。

对于贺铸来说,用典是诗歌创作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也是他展现才学的用武之地。

在贺铸之前,诗歌经过唐诗的繁荣,在用典方面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或直接引用,或巧妙化用,或多方糅合。

贺铸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加以隐括点化,常能“出新意于法度之中”而“皆为新奇”。

一、直接引用在贺铸诗中,直接引用或沿袭前人的典故入诗是最基本的范式。

多数的沿袭是把前人的字句略加改动,以使得诗歌意蕴更为丰富、生动、形象,古人称之为“偷语”。

只是贺铸的用典较前人更为广博,他用典已达到了“用巧而不见巧,锻炼而不着痕迹”的境界。

昨日春游咏白蘋,后夜秋风悲鵩鸟。

(《黄楼歌》)其中,“白蘋”出自《楚辞·九歌》:“登白蘋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悲鵩鸟”则出自贾谊的《鵩鸟赋》。

贺铸用此二典故来强化徐州人民怀念苏轼之切。

半夜悲歌骓不逝,明日阴陵行路难。

(《戏马台歌》)其中,“骓不逝”引用项羽的《垓下歌》中的成句,第二句则是从《史记·项羽本纪》化出,这两句都是用项羽的典故,隐含着英雄失路的深沉悲哀。

浮名何啻如云薄,钟鼓爰居非所乐。

(《留别道士许自然》)其中,“爰居”用《庄子·至乐》中的典故:“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

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

”表示浮名之于自己和许自然,犹如九韶之乐和太牢之膳之于鲁郊的海鸟,皆不是己之所需。

类似这样直接引用前人语词的现象,在贺铸诗中举不胜举,不多作陈述。

还有些用典虽然也是直接引用前人的典故,但因其不常用而让人读起来难以理解,即使说是满头雾水不知所云也毫不夸张。

如“人忘枢机诫,鼓舌为祸萌”(《烹鸡叹》),其中“枢机”出自《易·系词》(上):“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

”这里借用枢机来警示世人在官场上应谨言慎行才不至于遭受杀身之祸。

又如“始验釜生鱼,还悲厕中鼠”(《送寇元弼王文举》),其中,“釜生鱼”出自《后汉书·范冉传》“(范冉)所止单陋,有时粮粒尽,穷居自若,颜貌无改,闾里歌之曰:´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

”釜中生鱼是说断炊已久,锅里的水都生出鱼来了。

“厕中鼠”出自《史记·李斯列传》,以厕中鼠与仓中鼠比较,李斯发出了“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的感慨,是说人的贤良不贤良是环境使然。

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说:刚刚遭受了断炊已久的生活困境,现实状况又逼着人不得不屈从于环境,而无法像范冉一样安于清贫而颜貌无改。

这些用典今天读来若不借助相关资料,我们既不能体悟诗人的寄托,又很难理解其用法之高妙,但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

而在宋代诗坛以才学为诗的风气下,这些典故在宋人看来并不陌生。

正是基于此种诗坛环境,加之贺铸“家藏书万余卷”,对这些典故烂熟于心,所以运用起来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也许在宋代,贺铸的诗并不像今天那么难以理解,也不像今人所评价的有“掉书袋”之嫌。

相反,叶梦得、程俱、杨时、陆游等都曾盛赞其诗。

在当时诗人普遍“掉书袋”的环境下,能够把典故用得如此浑然圆融、不着痕迹,而又能文从字顺、辞不害意,也算得上是贺铸用典的独到之处吧!二、巧妙化用贺铸诗歌用典的又一特色表现为对前人诗作的巧妙点化与翻案。

《广张衡四愁寄李惠》在《四愁诗》的基础上巧妙融合了《诗经》、《楚辞》、《洛神赋》、《庄子》等多篇作品中的典故:“夜如何其夜未央”,化用《诗经·小雅·庭燎》的原句“夜如何其,夜未央”;“爱而不见兮,衷难弭忘”化用《诗经·静女》中的“爱而不见,搔首踟蹰”;“纫兰为珮兮,集芰为裳”化用《楚辞·离骚》中的“纫秋兰以为珮兮”和“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胡不乘白云兮,归来乎帝乡”化用《庄子·外篇·天地》中的句子“乘彼白云,至彼帝都”;“明珰玉案兮,尔不我将”,“明珰”化用曹植《洛神赋》“献江南之明珰”,“玉案”化用自张衡《四愁诗》“何以报之青玉案”;“尔不我将”化用自《诗经·小雅·我行其野》“尔不我蓄,复我邦家”。

与此类似的还有《拟阮步兵夜中不能寐》、《拟鲍溶寒宵叹》、《拟王少伯新兴》等作品。

这些作品中引用的典故一般是对原作进行模仿或是合成,并借用作者原意。

此种点化常常在继承、借鉴前人的基础上真正有所创新。

贺铸诗歌里另一种巧妙化用典故的情况是翻案。

《艺苑雌黄》中有关于翻案的精当阐述:“文人用故事,有直用其事者,有反其意而用之者。

李义山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虽说贾谊,然反其意而用之矣。

”翻案往往不是给人物或事件作客观的历史评价,而是通过翻案来寄托作者自己的抱负或感慨。

如“诗解穷人未必工,苦调酸声效梁父”(《留别僧讷》)。

“诗穷而后工”是欧阳修在《六一诗话·梅圣俞诗集序》提出的一种诗歌观念,在此贺铸反其意而用之,意即自己虽然是穷愁之人,然而诗并未因穷愁而达到“工”的水平,依然以苦调酸声模仿他人的诗作,言外之意是自己虽然有才华,但无人欣赏。

这样就达到了语意翻新的效果。

三、多方糅合贺铸熟读经史子集,其诗实现了多个典故的广泛融合,一句诗糅合了两个甚至多个典故的现象屡见不鲜。

荧荧月落床,槭槭风入牖(《拟鲍溶寒宵叹》)。

这里,荧荧指月光闪烁的样子,出自晋代潘岳《悼亡赋》:“灯荧荧兮如故,帷飘飘兮若存”;槭槭是风吹叶动之声,出自唐代刘禹锡《秋声赋》:“草苍苍兮人寂寂,树槭槭兮虫咿咿”;“月落床”出自曹丕《燕歌行》“明月皎皎照我床”,这几个典故合起来描写了一个静谧的夜晚,微明的月色透着清冷洒落在不眠人的床头,由于夜的宁静和月的清冷,连那吹入窗中的风都带了些许肃杀之气,而那槭槭的风声更显出了夜的宁静和月的清冷。

这清冷与宁静实在是不眠人的深切感受。

这两句诗其实就是表达一种淡淡的惆怅,被贺铸妙笔一挥,便产生了一种神奇的效果。

那风与月瞬间被赋予了善解人意的生命力而变得有些淡淡的忧伤,与不眠人一起惆怅。

再如“绿野相随一藜杖,青山相对两茅茨”(《答王文举》)。

“绿野”见于《旧唐书·裴度传》;“藜杖”见于杜甫《漫兴九首》其五“杖藜徐步立芳洲”;“青山相对”见于李白《望天门山》;“茅茨”见于白居易《效陶潜体》“榆柳百余树,茅茨十数间”。

这些用典合起来颇具诗情画意:在绿野堂,两人各拄一支藜杖临水乘凉,随口吟哦便是文章;而那不远处的青山脚下的两间茅屋,便是他们的栖居之所,在这个充满生机而又人迹罕至的地方,只有两位至交好友比邻而居,没有功名利禄的斤斤计较,没有宦海沉浮的尔虞我诈,这不是陶潜的世外桃源又是什么呢?这不正是诗意的栖居吗?这就是用典的魅力。

贺铸的诗中有部分典故涉及历史名人和他们的作品,如伯夷、叔齐、屈原、郗超、梅福、严光、陶渊明、谢灵运、王羲之、阮籍、嵇康、裴度、孙绰、陆云、荀隐、道林、李白、贺知章、欧阳修等。

究其原因,首先是表达对仕途坎坷的慨叹和沉沦下僚的愤懑,如“白也遭时網,临年放夜郎”(《和邠老郎官湖怀古五首》其二)。

有时表达时光易逝而功业无成的感慨,如“坐指岁芳歇,羁人心骨惊”(《寄杜邯郸》)。

其次,抒写内心归隐的渴慕和放旷自适的襟怀。

有时他不免把对仕途的厌倦和归隐的愿望直接表达出来:“渊明不乐仕,解组归柴桑”(《题陶靖节集后》),“安知禄籍间,去就如樊笼”(《除夜叹》)。

有时他又想就此弃官而归隐,“行且置缨笏,庵栖宗大乘”(《飞鸿亭》)。

然而静心细思,也许闲适的农村生活比归隐山林更现实吧,于是贺铸又唱出了“西家一斛黄华酒,沉醉吴音贺季真”(《九日张谋父席上》)的心声。

从他的诗中不难看出,他与陶、谢一样,都曾有着出仕与归隐的强烈的内心挣扎。

若真要归隐山林,贺铸又不免发出生活清贫潦倒之叹:“寄声故国群儿辈,潦倒尘埃贺季真”(《送僧云还吴兴》),“谁谓南昌禄隐翁,伏枕呻吟四壁空”(《寄汉阳赵尉沔》)。

所以有人说他是禄隐,入仕只是口腹自役。

纵观贺铸的一生,儒、释、道纠缠不清,仕与隐同时存在,而究竟孰为伯仲,仅读其诗我们尚不能得出确切结论。

本文仅从其诗用典的特色进行简单分析,以期有助于贺铸诗歌研究,谬误与不足之处,尚祈指正。

参考文献:[1]王梦隐,张家顺.庆湖遗老诗集校注[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2]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3]魏庆之.诗人玉屑[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4]张家顺.庆湖遗老诗集校注序[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5]严有翼.艺苑雌黄[M].北京:中华书局,1980.[6]蒋绍虞.唐诗语言研究[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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