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安徽区域文化安徽,简称皖,位于东经114°53′—119°30′、北纬29°22′—34°40′,东西宽约450公里,南北长约570公里,总面积约13.96万平方公里,现有常住人口5950.1万人,地处华东腹地,属于中部省份。
安徽建省,较为公认的说法是清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析江南省分置江苏、安徽两省而成;至于省名的得来,乃是取所辖府州中安庆、徽州两府的首字而成。
安庆和徽州,在当时分别是省域内江北和江南的两大首府,一为桐城文派发祥地,一为“贾而好儒”的徽商故里,人文蔚盛,科举取士在全国均名列前茅。
康熙建省,采取的是跨江(淮)而治的办法,既反映出在政治上防范因划江(淮)而治、易滋生分裂割据弊端的雄才大略,也含有经济上调剂南北、贫富相济的意图。
但这样一来,势必在文化上形成省内不同地区间较大的差异性和较为复杂的多样性。
从总体上看,安徽虽然建省较迟,但在这块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上所形成的历史文化底蕴,则十分厚重,而又丰韵灵秀。
一、安徽文化产生的地理环境和人文背景安徽省域,正处在横贯全球四大文明古国的北纬30°线上下,分属暖温带向亚热带过渡的两个气候带,四季分明,季风明显,雨量适中,气候宜人。
省域内地貌多样,多山多水,山河壮丽,物产丰饶。
在远古时期,长江以北的绝大多数省域,属于淮阳古陆地质板块,江南的省域,则属于江南古陆地质板块,这两大古陆板块,都是在前震旦纪的造山运动中形成的。
在皖西,大别山脉以“此山大别于他山也”的与众不同的南北走向,巍然峙立,成为江淮分水岭和暖温、亚热两个气候带分界的标识。
山脉东南麓的薛家岗文化,自新石器时代以来就是一支自成体系的原始土著文化,在其活动范围内春秋时出现过皖国、皖城、皖山、皖河等,形成独具特色的古皖文化,是整个安徽文化体系中一支较早的亚文化,这也是安徽简称为“皖”的由来。
在皖南,有着“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美誉的天下第一奇山黄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遗产。
山下的古徽州,一府六邑,即是徽文化的发源地,青山绿水,阡陌纵横,白墙黛瓦,书声朗朗,“虽十户之家,不废诵读”。
文化的传承及其对于世道人心风俗礼仪的浸润,于此可见一斑。
徽文化被称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活化石”,对这份文化遗产所做的研究——徽学,已经成为与藏学、敦煌学并立的中国地方学“三大显学”之一。
“皖”字的本义,有如白玉般完美无瑕的意思;“徽”字的本义,也是美好善良,同时还含有团结的意蕴。
无论皖文化、徽文化,还是下面要讲到的各种亚文化,都是发生发展在今天安徽省域这片土地上的,都属于安徽文化的大范畴。
山是文化的承载体,除上述两大山脉外,位于池州的佛教名山九华山,以及休宁道教名山齐云山、潜山古南岳天柱山、宣城敬亭山、和县与马鞍山隔江相望的东西梁山(天门山)、滁州琅琊山、含山褒禅山、蚌埠涂山、宿松小孤山、岳西司空山、枞阳浮山、巢湖姥山、淮南八公山、淮北相山……,这些大大小小的名山胜迹,都留下无数文人雅士的亭台楼榭、诗词题咏,真可谓“一山一世界”,为安徽保留了许多弥足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山水相依,安徽省域内水资源丰富,在中国东部五大水系中,安徽就占有三条:淮河、长江、新安江,其中淮河中游段横贯安徽北部,流经省境430公里;长江下游段横贯安徽中南部,流经省境416公里,号称“八百里皖江”;新安江与长江以黄山为分水岭,发源于休宁县六股尖,流经省境242.3公里。
此外,中国五大淡水湖之一的巢湖,位于安徽中部合肥市,是安徽最大的内湖,水域面积750多平方公里,流域内水系发达,号称“三百六十汊”;南北人工水路通道大运河及其支脉隋唐通济渠在我省宿州、淮北也都有遗存。
远古的人类聚落逐水而居、毗水为邻、与水抗争、籍水生息,马克思曾经形象地把古代治水工程比喻为人类社会从原始走向文明的“公共工程”,今天在蚌埠禹会区涂山发掘的禹墟遗址,为当年夏禹在淮河治水“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奠定夏王朝的基础找到了佐证。
这也说明:水,对于人类文明的起源和文化形态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安徽境内水资源丰富,水系众多,为安徽文化较早迈入文明辉煌的历程,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在安徽,由于淮河、长江两条大河自西向东横贯省境,把全省自然区分为淮北、江淮之间、江南三大地理板块。
淮北平原地势坦荡,为黄淮海大平原的一部分;中部江淮之间则西高东低,由皖西大别山脉逶迤而下、丘陵、台地和镶嵌其间的河谷平原错落有致,其中巢湖周边和沿江地区河网密布,土地肥沃,为天然粮仓,属长江中下游平原;长江以南则是山峦起伏、风光绮丽的皖南山区。
这三大块地域,在各自的地形地貌、民风民俗、经济水平、发展状况和居民观念形态等方面,均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即通常所说的“一方水土一方人”,并因此而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步演化并形成涡淮文化、皖江文化、新安文化(或曰徽州文化)三大文化圈,也可以称之为三大文化板块。
它们都是安徽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是安徽文化总体下的亚文化形态。
下面,扼要加以介绍。
涡淮文化:涡河是淮河的众多支流中的一条,发源于河南省尉氏县,流经安徽毫州、涡阳、蒙城,于怀远县城附近注入淮河,全长380公里。
这条不起眼的小河,在中国学术史乃至世界学术史上却负有盛名,正是在这条河畔,相继诞生了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老子和他的继承发扬者、同样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庄子,著名的道教三宫——鹿邑太清宫、亳州道德中宫、涡阳天静宫也是沿着涡河而建。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儒道墨法,各呈精彩。
老子以《道德经》所表达的睿智精辟的思辨,把中国古代朴素的辩证法升华到与苏格拉底、释迦摩尼相媲美的世界经典高度;而《庄子》汪洋恣肆,奇异瑰丽的想象与文风,同样在中国乃至世界思想史和文学史上竖起了一座不朽的丰碑。
老子由人到神的传说,则体现了道家学派在涡淮流域深刻而久远的影响。
由涡及淮,西汉时参与集体著述《淮南子》的淮南“八公”、在“茅仙洞”修炼得道的茅盈、茅固、茅衷三兄弟、五代宋初的亳州陈抟老祖等等,都是道家学派的佼佼者。
因此,涡淮流域是当之无愧的道家文化摇篮。
换而言之,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学派,是涡淮文化的一个标识性群体,其中著名的亳州神医华佗及其创立的五禽戏亦可归入道家养生法。
在其以前,淮河流域有姜尚、管仲等杰出个体人物;在其以后,则呈现群星璀璨的群体形象,如:以西汉桓荣为肇基的龙亢(今怀远)桓氏经学教育世家(其杰出人物有桓荣、桓郁、桓焉祖孙帝师,桓麟、桓彬父子文学家,桓彝、桓温、桓冲、桓玄三代政治家,以及《梅花三弄》的创作者桓伊等),以“三曹(曹操、曹丕、曹植)”父子为代表的建安文学流派,以谯沛名士嵇康、刘伶为代表的魏晋玄学流派,以戴逵及戴勃、戴嗣父子为代表的绘画艺术世家等。
朱明王朝兴起后,以明中都城、明皇陵、钟鼓楼、龙兴寺等建筑艺术为基点,又形成了凤阳皇明文化。
上述这些,均可视为涡淮文化的标识性亮点。
再就现已被列为国家与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表演艺术而言,流行于阜阳、淮北的梆子戏,沿淮两岸的泗州戏(俗称“拉魂腔”)、凤阳花鼓和花鼓灯等,无论其身姿舞步,还是音韵唱腔,都表现出浓郁的地域风情,其所以能流传至今,余韵袅袅,充分反映了特色民俗文化在民间的强大生命力,也可视为这一流域的基础性文化标识。
新安文化:亦可称为“徽州文化”,因它所指示的特定区域——隋朝设立的新安郡,两宋设徽州、明清置徽州府(辖六县:歙县、休宁、绩溪、祁门、黟县、婺源[今属江西]),故有此名。
这一亚文化板块所显示的,是该特定区域所出现的既有独特性、又有典型性、并具有学术价值的各种文化现象的综合。
它植根于徽州本土,随着“徽骆驼”——徽商的足迹伸展于中华大地,尤其遍布于江南(苏南、浙东)和淮扬地区,并以芜湖、安庆、武汉、临清等城市为基地拓张,形成所谓“无徽不成镇”的徽商势力网,而徽文化就是通过本土徽州与徽商势力网的互动交融,通过徽商经营理念、价值观、文化观的整合融汇、再加以输出传播而形成的一种文化,其内容博大精深,包括徽州宗族和土地制度、徽商、新安理学和皖派朴学、徽州教育、徽州科技、徽派建筑、徽州文房四宝、新安医学、新安画派、徽戏、徽菜、徽州方言、徽州民俗、徽州文学、徽州工艺和徽州经籍、徽州人物研究等。
涉及到中国传统社会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各个层面。
徽商是徽文化的“酵母”,徽文化的形成,是儒、商相结合的产物。
本书中将有专门的篇幅解读这一独特的文化现象。
皖江文化:在三大文化板块中最为庞大复杂、开放度最高,对其研究起步也最晚。
关于皖江文化的内涵和外延,从最初强调以安庆、桐城为中心、以古皖文化和桐城文化为标识,进而辐射皖江流域形成“徽皖文化”的提法;到经过近年来的反复研讨和多次调研,逐渐趋于认同的基本概念:皖江文化的区域范围大体接近于现在的皖江城市产业带,即合肥、芜湖、马鞍山、铜陵、安庆、池州、巢湖、宣城(除绩溪)和滁州市。
其内容涉及文学、戏曲、书法、绘画、科技、宗教以及更大范围的政治、经济、旅游、生态、民俗等众多领域。
其中,以禅宗为核心的佛教文化,以桐城派为代表的古典文学流派,以李公麟、邓石如为代表的书画文化,以萧云从、汤鹏为代表的姑孰画派与芜湖铁画文化,以谢朓、李白、杜牧、欧阳修等为代表的皖江山水诗词文化,以宣城梅氏(梅尧臣、梅文鼎、梅光迪等)、全椒吴氏(吴敬梓家族)、桐城方刘姚张等家族、池州吴应箕家族、太湖赵文楷-赵朴初家族等为代表的文化世家,以敬敷书院、桐城中学、国立安大为代表的教育文化,以徽班和黄梅戏为代表的戏曲文化,以方以智、梅文鼎为代表的科技文化,以张英、张廷玉、陈独秀为代表的政治文化,近代芜湖开埠以来形成的商埠文化,以陈独秀、张恨水、朱光潜、朱湘为代表的五四新文化等等,都是皖江文化斑斓夺目的亮点。
由于历史上皖江地区处于“吴头楚尾”、承东启西的过渡地带,很早即开始接受外来文化,随着封建社会后期经济中心南移、以及近代西学东渐,这一地区的开放度更高、包容性更强、创新(或曰趋新)意识也更浓,加上历史文化源远流长、文化世家众多,这些便构成了皖江文化的特色。
当然,在皖江流域诸多城市和县域的具体发展中,发展不平衡和文化的差异性,也是存在的。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在皖江文化板块中,又有着许多相对独立的子文化板块,如古皖文化、佛教禅宗文化、桐城文化、黄梅戏文化等等,正是这些大小不同、形成时间不等、外在形态各异的文化板块,组成了安徽文化的总体结构,其类型恰如物理学中的分子/原子/质子/中子/电子结构一样,层层相包,各亚板块、子板块间,既自我运转,又互动交流,从而使得整个安徽文化的大体系生生不息,充满活力。
还需要特别提出的是,作为皖江城市带“双核”之一的安徽省会合肥,其区位居皖之中,既不滨江也不临淮,而是拥有巢湖作为“内湖”,它所依托的是另一个别具特色的文化圈——环巢湖文化圈,由于巢湖水系属于皖江流域,因而环巢湖文化圈同样属于皖江文化圈的子文化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