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亦庄实验小学亲亲的二年级共读足迹全人之美——罕台新教育课程简介干国祥(2013年6月17日于内蒙罕台)2014年10月补注:此文原题为“研发卓越课程”。
此文曾作为新教育实验2013年年会主报告《研发卓越课程》的基础,但有重大修改,在课程框架上与本文有着较大的差别,故本次发布时特更命为“全人之美——罕台新教育课程简介”。
课程之名什么是课程?当不经追究的时候,我们似乎都知道它的含义,当我们试图准确地说出它是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任何一个定义都有所欠缺,甚至自相矛盾。
很多时候,我们更愿意用一种描述性的语言来表示自己对课程的理解,譬如我们可能说:“请花木公司把学校种满花草树木,这与课程无关,让学生从种子或幼苗开始,进行培植、浇灌,这就是课程。
”“请装潢公司把学校打扮得琳琅满目,张贴满名人像和名言警句,这与课程无关,把一堵白墙交给孩子,这就是一个课程的起点。
”“校园墙角的一丛苔藓或一株蒲公英,都可能是一个卓越课程的契机。
”“仅仅读读唐诗宋词还算不上新教育课程,在农历的天空下这个课程里,我们遭遇的将是活生生的人,古代的农人、旅人、诗人,和今天依然生活在词语的温度里的我们。
”……当我们作这样描述的时候,其实我们对课程这一概念已经有了一个先行的领会,但这个先行领会显然还不是透彻地把握。
在学术界,关于课程一词的定义或描述很多,我们本次讨论只在自己界定的规范内。
对我们而言,我们理解并把握自己所使用语境中的课程意义,远胜过为课程下一个四平八稳的定义。
因此,我们并不准备用一个定义使得原本较为丰富的课程意蕴提前窄化。
但作一个前瞻性的描述,则可能还是有益的。
当前作为共识的课程意义,是把课程理解为:为了实现学校教育目标而规定的教育内容的总和。
课程理论界普遍认为:在国外,“课程”是从拉丁语“currere”一词派生,意为“跑马道”,喻指“学习过程”。
而在汉语中,“课”字的本义是检测评价考核。
据字的构成,我们可以说造汉字“课”时,取象于数果树或果实的数量。
《史記·匈奴传》:“课校人畜计。
”校人,是负责畜牲的人,本是养马人,这是指检测校人饲养马的质量。
《晋书·元帝纪》:“劝课农桑。
”劝是鼓励,课就是考核。
《宋书》:“少宽其工课。
”意思是让工人的进程能够稍稍缓一些。
而“程”字的本义是容器的容积,主要是量稻米之多少,所以是禾字旁。
程,就是一个容器的容积。
在我国,“课程”一词合用,现在可查的是唐代孔颖达在《五经正义》里注释《诗经·小雅》时所说的“教护课程,必君子监之,乃依法制”。
而比较著名的,则是宋代朱熹在《朱子全书·论学》中“宽著期限,紧著课程”,“小立课程,大做工夫”等表述。
朱熹的课程,显然指的是课业及其进程。
在新教育以往的表述中,课程曾被形容为“道”。
我们知道,中国传统文化中“道”是个意蕴极复杂的概念,它同时包蕴终极真理、科学道理、方法途径等意思。
但当我们说课程是“道”时,这个道,指的是“道”最表层的意思:它首先是道路的意思,其次,它带有途径、方法等意蕴。
为什么称课程为道路?对我们而言,这种意蕴是从教育目的这个概念派生而来的。
如果说此刻、当下、眼前的授受教育,是我们教育的“起点”,那么“教育目的”就是一个终点,或临时性终点。
而在起点与目的地之间的这段道路,就是我们所说的课程,而且很重要的是,对我们而言,它还必然地包含了起点与目的地。
也就是说,小到一次治疗,一个事件,大到一个人的一生,只要我们的教育者带着明确目的,自觉地去设计和应对,它就能以课程称之。
或者说,有愿景与计划,有行动与策略,有穿越的事实,有一个或好或坏的结果,这就能称之为一个课程。
显然,这个意义上的课程必然是相互包涵的,是相互参透的。
在我们的课程意蕴中,起点,意味着课程实施的具体对象;意味着教育要从受教育者那里开始;意味着教育的起点不是象牙塔里的计划,或者校长室里的梦想。
而终点,意味着课程的目的;意味着社会与国家的诉求;意味着一个活生生的理想的人。
而居于二者之间的,有计划,设想,方法,途径,资源,评估,修正……这就是课程,但这个课程还必须包涵着它的起点和终点,因为目标必须在过程中不断地加以修正,而过程本身可能就是目的。
在我们的课程意蕴中,起点处,是活生生的人,终点处,也是活生生的人。
起点处,是活生生的人的问题,可能性;终点处,是问题的解决,是可能性的实现。
譬如萧山银河小学有一个“一年级入学课程”,作为一个课程,它有一个来自经验的预设:一年级新生经常会发生的恐惧与不安。
这个问题就是课程的起点,而让孩子拥有安全感、秩序感,则是这个课程的终点。
而在此起点与终点间,所有进行的游戏,讲述的故事,师生的互动、交往,对校园的熟悉,对规则的接触,都是狭义的课程内容与课程过程。
新教育实验有一个大家非常熟悉的课程叫“读写绘”。
读写绘课程的假设起点是:不会阅读,不会写作的入学儿童,如何进行整体的读,与整体的写?所以读写绘课程的预定起点是:能不拘字词的意义浏览,能结合说话与绘画进行有头有尾的“写作”。
但读写绘课程不是单独的课程,它是整个毛虫与蝴蝶——儿童阶梯阅读课程的一部分,所以,这个课程的终点是有逐渐消退的,当孩子的文字阅读能力越来越强,当孩子在创作时,文字的份量越来越大,慢慢摆脱了画面,他也就进入了阶梯读写的下一个阶段。
我们经常会听到有人倡议要做幸福课程、爱国课程、情商课程之类的“课程”,从这些缺失形态命名的课程中,我们最能够清晰地看到课程的目的性:教育者觉得受教育者有某些重要的东西缺失了,于是用课程来加以填充,试图通过课程,让受教育者拥有幸福、爱国、情商等重要的品质。
依据教育目的,以及目的与途径的关系,可以把课程的类型可以分为前现代课程;现代课程;后现代课程。
前现代课程,它的目的即便有一系列理论化的词语,最在根本上是“垂范性”的,即活生生的榜样,就是教育的目的。
一个好猎人是具体而非抽象的,一个好农夫是具体而非抽象的,一个好医生是具体而非抽象的,一个好学生也是具体而非抽象的。
譬如儒家教育无论有多少理论条文,但我们总可以把教育的目的表述为“做像某某一样的君子”或“做某某一样的圣人”。
现代课程,无论是目的,还是分化的具体科目,以及分科目的操作实施,都是高度细化的,抽象化的。
现代的组装车间,一直是现代教育学科模式的最好比喻。
后现代课程,则既继承一个较细致的框架,但教育的目的首先就自我开放,经向着未知打开自己,这样,整个框架必然就牵一发而动全身,绝无可能按图索骥逐一分解再拼凑完成。
在百度百科的词条“新课程改革”中,提到了“新的课程观”:课程是教师、学生、教材、环境四个因素动态交互作用的“生态系统”。
学生与教师的经验即课程、生活即课程、自然即课程。
分门别类的教材只是课程的一个因素,只有在和其他因素整合起来,成为课程“生态系统”的有机构成时,这个因素才发挥应有的作用。
新的课程观是生成的课程观,整合的课程观,实践的课程观。
新课程观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内涵:儿童是课程的主体;“生活世界”是课程内容的范围;课程是儿童通过反思性、创造性实践而建构人生意义的活动;课程的学习活动方式以理解、体验、反思、探究和创造为根本;教师和学生不是课程的简单执行者,而是课程的创生者。
从这个描述我们可以看到,新课程改革的理念,介于现代和后现代之间。
这可能也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反映在课程理念中。
依据上述的课程描述,课程必然以学生的生命为本位,因为此道路是生命实际走过的道路,虽然我们也在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而且在相当程度上和学生一道上路。
但是毕竟我们设想的这条道路的起点是受教育者,终点是受教育者,走着的主要也是他们,所以这个主体理所当然应该是他们。
也就是说,在我们确定教育目的从学生那里来描述时,就已经规定学生才是课程的惟一主体。
主体是他们,既不意味着必须由他们自己确定教育目的和途径,更不意味着教师可以脱离他们确定教育目的和途径。
成人之美——以早期儒家为例除了刚才讨论到的新生入学课程、读写绘课程这些短时间的小课程外,我们还把实现某个教育目的的全部系统称为课程。
也许我们应该首先从这个宏观的角度来理解课程。
无论哪个时代,无论哪种教育模式或教育理论,也无论它有没有明确的提出自己的教育目的,梳理出自己的课程系统,我们可以相信,有两个要素是在这些教育中必不会缺失的:教育目的,以及实现教育目的的课程系统。
而且进一步的分析我们还将惊讶地发现,虽然意识形态差异极大,哲学与宗教基础也迥然有别,但是教育目的与教育课程,却有着超越历史的相似性与稳定性。
我们不妨先分析一下早期儒家教育的教育目的和课程,看看它和我们今天的教育目的和课程框架有多大的相似性与差异性。
早期儒家课程目的是“成人之美”,在《论语》中,子路问孔子,怎样可以成人呢?孔子就说:“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这里的教育目的是“成人”,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而一个真正的人,孔子认为,他是有知识与智慧,是不被欲望所左右的,是有羞耻之心而不辱使命的,是有实际的处世办事的能力的,有这些,还要能够与社会和谐相处(礼),有极高的审美情趣(乐),这样就算得上真正的“成人”了。
要实现这样的目的,当然需要课程的支撑。
据信孔子当时课程是“六艺”,即礼(当时的法律、宗教、人与人交往的规则,掌握礼的人,相当于同时拥有今天祭司、司仪和律师的资格)、乐(音乐,音乐在孔子的教育中有着无可比拟与替代的重要性,孔子经常弹古琴以表达自己的情感)、射(射箭)、驭(驾车)、书(阅读、写作一体)、术(今天数学、自然科学的前身)。
成人,从另外一个维度讲,就是要通过课程,拥有这六种基本才能。
这六种技艺切身性和存在感很强,和社会生活是密切相关的,为活泼泼的生活而设计,而不是抽象的去做另外的东西。
当然孔子的教育思想远比这个要复杂得多,对孔子而言,成人的另一种表述就是成为君子。
关于应该拥有什么,孔子有两点表述很为关键。
一是君子不器。
不器,就是不被任何具体的技艺异化。
学任何东西都可能异化,书法好的可能会被书法异化,善于写对联的可能会被对联异化,善于读甲骨文的可能会被甲骨文异化,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把你的一生束缚在这件事情里,或者让你只能用这个角度来思考问题,甚至使你一生的创造力束缚在一件事情上,而且如果这件事情还只是一件“小道”之事,这就是异化了,就是“器”了——而且是“小器”。
但君子不器是不是就不需要有具体的才能了呢?孔子又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意思是他小的时候家里不是贵族,条件不是很好,只能去做很多的事情。
其实孔子是自谦,他想说的第二点,就是在强调君子不器的同时,应该“多艺”,他是赞成去学多种东西的,譬如孔子本身就擅长六艺,尤其是对射箭和驾车,在当时非常有名。
但孔子认为掌握任何一种具体的技艺不是教育的终极目的,终极目的是“不器”,即一个人的道德心和智慧心永远不要被对象所束缚,而要保留在生机活泼的状态之中,保留着一种永恒的学习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