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究韵母的方法要了解《广韵》的韵母,必须从分析它的韵类入手。
我们知道,《广韵》二百零六韵,其中平声五十七韵,上声五十五,去声六十一,入声三十四。
但是仅仅从这些韵目上是看不出《广韵》的韵母的系统的,因为“韵”不等于“韵母”,也就是说二百零六韵并不等于二百零六个韵母。
要分析《广韵》的韵母系统,必须要从反切入手。
我们知道,《广韵》每个韵下都是用反切来表示它的读音,这些反切的上字就区别了它们的声母,下字则反映了它们的韵母,所以如果一个韵下的反切下字不同类,那么它们就属于不同的韵类。
陈澧(1810--1882字兰甫,号东塾,番禺人。
)的《切韵考》就是根据反切的原理,用系联的方法考求《广韵》的韵类的。
他的基本条例是:“切语下字与所切之字为叠韵,则切语下字同用者,互用者,递用者,韵必同类也。
”,如:“东”韵里有“东”德红切,“公”古红切,“东”用“红”作反切下字,“公”也用“红”作反切下字,那么“公”与“红”属同一韵类,这是“同用”的例子。
又如,“公”古红切,“红”户公切,“公”与“红”互为反切下字,这是“互用”的例子。
再如“东”德红切,“红”户公切,“东”用“红”作反切下字,“红”又用“公”作反切下字,东、红、公属一个韵类,这是递用的例子。
这是基本的形式逻辑,根据这种系联的方法,《广韵》二百零六韵的反切下字,有的系联为两类,有的系联为三类,最多的系联为四类,最小的只有一类。
就说“东”韵,它共有三十四个小韵,共用了十个反切下字,通过系联十个反切下字为两类:一类是“红,公,东”;一类是“弓,戎,中,融,宫,终,隆”。
这两类之间没有同用、互用、递用的例证,也系联,所以东韵有两个韵类。
陈澧通过系联法,把《广韵》平上去入二百零六韵的一千一百九十个反切下字,一共系联为三百一十一个韵类。
反切下字非常复杂,系联起来也不是每个韵都很顺利。
如唇音字的反切下字,往往开口合口混用,也就是说开口切合口,合口切开口。
这个问题历来各家处理不一致。
“盲”,武庚切。
可以用开口“庚”字作合口字“盲”的反切下字。
(开口呼:凡韵头是[u]或是以[u]作主要元音的,就是合口呼;反之,凡韵头不是[u]或不以[u]作主要元音的,就叫做开口呼。
)另外,还有重纽纽问题。
非常复杂。
后人有不同意见。
最多的有335个(黄侃),最少的有290个(高本汉)。
到今天为止,关于《切韵》声类韵类的细节仍然存在很大的分歧,可见《广韵》音系的研究是非常复杂的工作。
除了用系联的方法给反切下字分类以外,还必须参考等韵图。
韵类不等于韵母。
韵类和韵母虽然都要求介音、主要元音和韵尾都相同,但韵类要区别声调,而韵母却不要区别声调。
(或者说只要求辨舒促就可以了。
)因此290个韵类并不就是《广韵》的290个韵母。
根据归纳韵母的原则,凡介音、主要元音和韵尾相同的韵类,依平、上、去相承归为一韵母,入声单算一个韵母。
二《广韵》韵和现代普通话韵母的比较一般认为《广韵》的韵母约在140个左右,而现代汉语普通话只有39个韵母。
只及《广韵》的四分之一,大幅度地简化了。
不仅普通话如此,现代汉语的各地方言的韵母数也没有超过100个的;有些南方方言虽然复杂,它们的韵母数目也不及《广韵》多。
比如苏州话,它的韵母有49个,广州话有53个,潮州话66个,南昌话约65个,梅县客家话76个。
所以从韵母系统来看,像《广韵》这样的复杂的,现代汉语方言还没有,但如果从韵类角度来看,《广韵》跟现代汉语普通话及方言比较一下,那就不奇怪了。
我们知道,韵类是要区别声调的,同一个韵母,如果声调不同,就要分为不同的韵类。
《广韵》142个韵母,有293个韵类(唐作蕃)。
而现代广州话53个韵母中,舒声韵36个,入声韵17个,但广州话有9个声调,其中舒声调6个(即平、上、去各分阴阳),入声调3个(上阴入、下阴入和阳入),这样一来,广州话实际上有200多个韵类;所以我们说,从韵类系统来看,《广韵》音系并不太复杂。
它的韵母虽然很复杂,但韵类并不比现代方言多。
但是现代汉语普通话(约140个左右)比起《广韵》来,韵类却少了一大半,同样是大大简化了。
从韵部与韵部之间的关系来看,合流是主要趋势,很多韵部合流,还有不少的韵摄也合流了。
合并的原因,一是相同韵尾,不同的主要元音变得相同了,如寒(25)、山(28)、删(27)的合并;二是主要元音相同,不同的韵尾变得相同了,如谈(51)、寒(25)的合并;三是入声的塞音韵尾消失,变成了阴声韵。
无论从韵尾来看,还是从韵头、韵腹来看,从《广韵》的韵母到现代汉语汉语普通话的韵母,其总的趋势是合流归并,是从复杂到简单。
比如:A.韵腹效摄:宵、萧、肴、豪四韵,主要元音都不同,到了现代汉语普通话,合流为[iau]、[au]两个韵母了。
“豪”韵字现代一律念[au],如“袍,褒,刀,劳,高,奥”等字;“萧”韵字现代一律念[iau],如“条,辽,刁,挑,浇,尧”等;“肴”韵和“宵”韵部分为[iau]、[au]两个韵母,“肴”韵本来没有i介音,他的牙喉音现代演变为[iau],如:“交,教,胶,孝,敲”等;而唇齿音如“包,胞,泡,抛,罩,抄”等字仍读[au];“宵”韵本来有i介音,但现代在卷舌声母后又失去了介音,仍念[au],如“朝、超,潮,昭,烧,少,绍,饶”等,而“标,飘,瓢,功,焦,樵,消,骄,妖”等则念[iau]。
这里有分化,但是效摄古念演变的总趋势是合流,四个不同的主要元音合流为一个,相近的主要元音大都合并了。
效摄如此,其它各摄也是如此。
“山”摄,它的寒[an],桓[uan],删[an][wan],山[æn][wæn],仙[ĭɛn][ĭwɛn],先[ien][iwen]等六个韵,(韵母拟音参看《广韵》韵母表)十个韵母,到现代普通话里合流为四个韵母即开口[♋⏹],齐齿[♓♋⏹],合口[◆♋⏹],撮口[⍓♋⏹]。
此外,臻摄中的“元”韵,由于它的主要元音[ɐ],音色跟[a]很接近,所以很早就并到山摄来了。
在现代普通话里,“元”韵字也分别念[an]“番,藩,烦,繁”、[ian]“言,犍,掀,建”、[◆♋⏹]“晚,挽,万”和[⍓♋⏹]“原,源,冤,袁,援”。
只有果、假两摄从《广韵》到现代汉语普通话,它们的主要元音的变化是以分为主,而不是合流。
如,假摄所属一个麻韵,三个韵母[a][ia][ua],它的主要元音只有一个[a],可是到了现代汉语普通话里,有念[a]的(巴,麻,拿,茶,查);有念[ia]的(家,加,牙,霞,雅);有念[ua]的(瓜,夸,花,划,蛙);还有念[ɤ]的(遮,车,蛇,奢,赊,惹);还有念[ie]的(些,邪,斜,爹,耶,爷)。
主要元音分化为[a]、[ɤ]、[e],韵母增中到5个。
果摄只有歌、戈两韵,[a]、[ua]、[ĭa]、[ĭua]四个韵母,他们的主要元音只有一个[a],可是到了现代汉语普通话里,有念[ɤ]的“歌,河,何,科,讹,戈”的;有念[o]的“波,玻,坡,婆,磨”;有念[uo]的“多,拖,驼,挪,梭,过,火,倭”;(分化的条件是由于声母的不同,一般说来是牙喉音声母后面歌韵字就念[ɤ],在舌齿音声母后面就念[uo],“我”是疑母字,属牙音,现代念[uo]是个例外;但某些方言里所有的牙喉音字都念[o],如汉口话,成都话,长沙话。
)还有念[ie]的“茄”;念[ye]的“瘸,靴”,个别的字念[a]的“他”,韵母增加至6个,主要元音分化成[a]、[ɤ]、[e]、[o]四个。
在十六摄中,除了假、果两摄以分化为主外,其他各摄主要是以合流为主。
主要元音的合流就意味着各韵摄里所属的韵和韵母减少了,有的是两个韵合并了(如江摄和宕摄,曾摄和梗摄),结果原来的韵摄实际上演变为韵部了。
因此现代汉语只讲“韵母”和“韵部”,而不用“摄”的概念。
《广韵》16个摄,206韵和61个韵部(如果入声独立就有95个韵部),142个韵母,到了现代汉语普通话,简化为38个韵母,18个韵部了。
“现代诗韵”麻部[a],歌部[ə],波部[o],齐部[i],支部[ʅ],儿部[ɚ],鱼部[y],模部[u],微部[ei],皆部[ie],口台部[ai],豪部[au],侯部[ou],寒部[an],痕部[en],唐部[aŋ],庚部[əŋ]和东部[uŋ]。
现代京剧和曲艺一般都用十三辙:即中东,江阳,衣期,如苏,怀来,灰堆,人辰,言前,梭波,麻沙,乜邪,遥迢,由求,押韵比较宽,甚至“中东”和“人辰”也可以通押。
B.韵尾从韵尾来看,《广韵》有阴声韵( ♓、 ◆)、阳声韵(-❍-⏹-ŋ)和入声韵(-p-t-k)三种,到了现代汉语普通话里,从大类来看,只有元音韵尾和鼻音韵尾两类,而没有塞音韵尾了。
就元音韵尾而言,现代汉语里微、二部是收[ ♓]韵尾的,豪、侯二部是收[ ◆]的。
余下的麻,歌,波,齐,支,儿,鱼,模,皆等几个阴声韵部没有韵尾,基本与古音相当。
只有皆部在古代许多字是收[ ♓]尾,现代则没有韵尾了。
再从收鼻音尾的阳声韵来看,《广韵》有收-❍-⏹-ŋ三种韵尾的,在现代普通话里只有收-⏹(寒,痕二部)和收-ŋ(唐,庚,东三部),而没有收-❍尾的了。
北方话里收-❍尾的韵大约在十五六世纪就转到收-⏹尾去了。
一般说,原来的山摄和咸摄合并为寒部,原来的臻摄和深摄合并为痕部。
这样一来,北方话里“针(侵)”和“真(真)”不分,“音(侵)”和“因(真)”不分,“蓝(谈)”和“兰(寒)”不分。
从《广韵》到现代汉语普通话,韵尾最大的变化在于收-p-t-k的入声韵消失了。
在《广韵》中,咸,深,山,臻,曾,梗,宕,江,通等九摄都有入声韵,共计34个韵,到现代汉语普通话里,都失却塞音韵尾,转变到阴声韵里去了。
这个大约在14世纪就已经完成了。
在历史上可能还经过一个收喉塞音韵尾的阶段。
如现代吴方言或山西方言的入声韵尾那样,但在普通话里和许多北方方言里,入声韵都已经并入阴声韵,如果“屋”和“乌”不分,“结”和“街”不分,“夹”和“家”不分。
由此可见,韵尾的转化和消失,也是使韵母系统简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C.介音《广韵》分开、合两呼,现代有开齐撮合四呼。
但又由于《广韵》韵母复杂,现代学者又给它的合口呼[u]介音区别为元音性的[u](用于一等和二三等开合分韵的)和辅音性的[w](用于二三四等开合同韵的)。
此外,《广韵》音系里的[i]介音也有紧[ĭ](辅音性的)(用于三等)和松[i](用于四等)两类,因此古代的介音系统也比现代复杂得多。
现代普通话的四呼,只有一个[i]介音和[u]介音,古代的两个[i]介音([ĭ] 和[i])合而为一了,两个[u]介音([u]和[w])合而为一了。
但现代的撮口呼是以[y]为主要元音或介音的,它是由原来的[iu-]或[ĭ w-]演变来的(它们实际上是一个复合介音)。
从《广韵》四等来看,一般说来古代开口三四等演变为现代的齐齿呼;开口一二等为现代的开口呼;合口一二等演变为现代的合口呼,合口三四等演变为现代的撮口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