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职业精神
人类面对荒谬处境的自由精神
• 加缪1960年死于一次偶然的车祸,时值壮年,正 是他对于人性母题追问最有深度的时期,此时, 他基于人类的荒谬境遇重新思考与定义了自由和 自在的精神,以及自由和奴役的张力,反映他自 由主题思考的作品有 创作于1952~1957年的《流 亡与独立王国》(短篇小说),探寻自由的方式。 公演于1953年的《对十字架的崇敬》(戏剧)在 现代意识中对非教徒的“无正义可言”进行辩护。 发表于1957年的《关于断头台的思考》(论文), 对责任与惩罚的绝对性进行质疑。创作于1959年 《第一个人》(未完成稿,小说)所有的人都是 那第一个人(亚当),唤起每个人心中的创世意 识。
理想主义药方的失灵
• 理想主义无法拯救当下失落的职业精神,因为大 凡理想的职业精神是道德英雄或道德偶像精神的 集合,所谓的“纯净水”模式,但是我们不是一 个每时每刻都饮用“纯净水”的时代。 • 持“道德白板”思维的人是天真的,道德拓荒时 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 道德理想(奢侈)主义行之不远。因为绝对的理 想主义最终会与绝对的虚无主义走到一起去。
荒谬化生存(医学的世界2)
• 伴随世风日下,职业伦理水准滑落,道德空洞很大,而道德偶像 依旧坐在云端,不近人情。将医生当圣徒,过分褒扬职业清贫, • 医者作为“经济人”的世俗财富诉求得不到合法渠道、合理方式 的尊重和满足,而挟职业身份地位图非份收益的腐败与掠夺行为 (索取药品回扣与红包)虽然大受责备,却被当作“潜规则”来 恪守,个别抗拒“潜规则”,良知唤起,揭穿黑幕、拒受红包的 人不仅被同行斥为异类,也令病家不安,误解为嫌少或拒绝负责。 必须以“先受后退”的策略来应对。 • 不少医疗责任事故被同行评价所掩盖,而医疗探索的风险与失误 却被放大成“人命官司”,奋不顾身救助反被刁民诬陷,使得医 家谨小慎微,不敢创新; • 病家心态矛盾,或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甘受盘剥,或是霸道 寻衅,铤而走险,伤医毁院。 • 评论:构成我们这个荒谬的医学世界的原因十分复杂,消费主义、 技术主义、道德沦丧都纠缠在一起,绝不是一声“缺德”所能直 指本质,这一切都不是简单的道德训诫所能改变的。这是一场双 输的博弈,构成社会的医疗恐慌与敌视,也构成我们深深的职业 焦虑。
寻找“镜”与“灯”
• 医者(职业生活的主体)的确需要有一面心灵的 “镜子”,是因为需要不断地从价值上判辨自我, 确认自我,发现自我,省思自我,而不至于自甘 迷失,这里的自我不仅是知识、技能高下的自我, 还有灵魂、人格高下的自我。 • 在医者的精神世界里需要高悬一盏灯,是因为我 们常常在黑暗和荒谬中前行,有太多的迷茫与困 惑,他们需要灯火来寻找职业的价值隧道口。
寻求相互“松绑”的机制
• 在当下追求职业自由精神的“山阴道”上,道德 指标依然是冰山之尖,火山之口,克制欲望仍然 是职业自由的前提,伴随着心灵被外物所奴役, 不仅带来职业意义的迷失和荒谬,也会失去职业 的自尊、愉悦和宁静。在荒谬的医患关系中,重 要地是通过道德示范来重建“相互松绑”的心理 机制,如果有一天,医者从善意的动机出发,即 使医疗探索中发生巨大的职业意外伤害也能够得 到医患共同体的信任和谅解,而不是将一切误差 都归于失职与贪婪。这份职业自由的境界自然必 须建立在(我们的)职业奉献的伦理高坡上。
关于荒谬化生存(加缪的世界)
• 我们都是“面对荒谬的赤裸裸的人”:加缪关于“荒谬化”生存与解脱的名 言。 • 1935~1944年间,加缪通过一系列作品对荒谬性生存进行了深刻的哲学省思, 揭示了客观世界和人生存现实的荒谬状态。代表作品包括创作于1935~1937 年间的《反与正》(散文),也译为《阳光与阴霾》,是荒谬思想的第一次 展示,是日后《局外人》的思想源泉和灵感。创作于1937~1939年间的《婚 礼》(散文),成熟的荒谬思想出现,预言尘世的、当下的幸福终将消逝, 结果注定是悲剧性的。创作于1940年的《局外人》(小说),探讨荒谬问题。 上演于1944年的《卡利古拉》(戏剧),主题是荒谬和自由的探讨。发表于 1943年的《西西弗神话》(哲学论文),重点探讨荒谬问题。 • 加缪认为,荒谬是处于一种理性与非理性对峙的特殊状态,无法用理性来解 读,却也不是非理性的。本质上是一种对世界的重新审视。 • 作品中加缪的提问也很哲学:是什么力量赋予人所遭遇的环境如此荒谬?真 正属于人自身(本质)的东西是什么?在这个荒谬的时代,人可以相信什么? 不可以相信什么?人们能对自身所遭遇而又参与其中的日常生活和行为指望 什么?在荒谬的人生中,人们继续生活的勇气从何而来?笛卡儿说过,“我 思故我在”,人类精神的敌人既来自时代和环境,世风与诱惑,也来自内心, 来自人类对自身信念的怀疑,自我价值与意义的迷失,加缪的荒谬化生存的 思想不在展览堕落,意在唤起一种英雄精神,去战胜无意义带来的沮丧和绝 望,寻找新的意义,重新确认存在的价值。
寻求终极意义
• 加缪对于自由意义的追求不只是职业伦理 上的高尚,也包含职业个体内心的和谐与 幸福,而个体对于利己的偏执追求会衰减 人生与职业的神圣感。 • 超越职业伦理的职业幸福、职业神圣是职 业精神的最高境界。
道德革命的“空翻”
• 从一个“堕落(愤怒)时代”(沉沦、无耻、揭 露、声讨、诅咒、漫骂)出发,穿过“革命(理 想主义)时代”(批判、审判、集权、管制,), 归于后革命时代(无奈、叹息、沉没),大多表 现为虚无主义,拟或相对主义思潮盛行。而虚无 主义、相对主义是新一轮堕落的温床。 • 评论:这是一个喧闹、无益的历史怪圈,从人类 精神成长与心灵发育史的角度看,它是一次次历 史的“空翻”。因为,每一个环节都缺乏有理性 深度的思考,也不会有富于品质的精神建设。
荒谬化生存(医学的世界1)
• 基本特征不是单纯的失陷迷乱,或罪恶,而是复杂的“二律背 反”,如同一碗“坚硬的稀粥”, • 一方面市场化不足,卫生资源的配置与运营被缺乏公正与效率 的体制、机制所困,无法实现优化运作,另一方面又过度市场 化,放任各种利益集团按照赤裸裸的商业逐利规则盘剥作为社 会弱势人群的贫病者; • 一方面社会医疗资源极度短缺,2/3的国民缺乏初级医疗保健呵 护,另一方面医疗资源配置使用无理,浪费惊人,高档设备重 复投资,大范围使用,疑病大诊,小病大治,奢侈医疗、炫耀 性医疗盛行; • 社会意识迷信大医院,名大夫、高技术,洋设备,贵药品,品 牌医院车水马龙,超负荷运转,医生病人都不堪其苦,而社区 医院却门庭冷落,运营不济; • 上医院,看医生,医生是价值主体,而智力投入与产出比严重 扭曲,人的服务价格被严重低估,需要通过机器与药品的价差 来补偿;人们极度迷信机器,崇拜技术,一方面技术相对落后, 一方面技术至上,否定医学服务中的人文价值;
面对荒谬,加缪如何反抗
• 反抗的思想姿态,尤其是哲学沉思,不仅包括被压迫者面 对压迫遭遇时的直接(暴力)反抗,也包括自身没有遭受 压迫的人对于他人遭受压迫时感同身受而进行的反抗,前 者是原始的反抗,后者多表现为形而上学的反抗和历史的 反抗,他在《反抗者》中定义为“反抗就是人对自身的始 终如一的存在”,即“坚守人类存在意义与价值的同一 性”,是“赋予生命以意义、显现生命以伟大和崇高的人 的终极价值的根据”。不是简单地说“不”,而是说 “是”,是坚守,是捍卫,“当人身上的某种东西(价值) 被否定了,而这样的东西(价值)是人类所共有的,甚至 是施加压迫者的人本身也具有的,反抗就会自发登场”, 所以,反抗本质上就是捍卫人身上始终应该坚守的东西 (价值),例如人类的爱,人格的完整性,人类的正义, 人类的尊严,人性的力量。
重塑职业精神
• 《鼠疫》中里厄大夫的形象,危难中的一面精神旗帜,旨 在唤起更多的社会良知与公共责任,这份责任感既来源于 对个体生命本身在职业中的体验,也与作为人类意义的生 命共同体的前途命运息息相关。加缪在《正午的思想》一 文中更直白地表明了他的超越性,“反抗的逻辑是为正义 效劳而不是为个体处境的不公正做注脚。” • 我们需要厘清的是“荒谬”世界里的“二律背反”悬案, 对立中的孰是孰非,辩论中的方圆曲直早已被相对主义的 存在合理性所消解、针尖麦芒式的反抗只会使“一团乱麻” 变成“一堆死结”。因此,跳出“医患冲突”来讨论“医 生的职业精神”就是一个绝好的策略。
加缪式的“跟斗”
• 加缪其人:法国著名哲人作家,1957年度诺贝尔 文学奖得主。 • 加缪的作品:既是苦难遭际与道德危机的文学寓 言,也是人文主义语境中道德思辨的哲学沉思。 综观加缪一生的创作(小说、散文之外还有戏剧 和哲学文集),可以归纳为荒谬、反抗、自由三 大母题(恰好也构成一个加缪式的“跟斗”)。 这些命题所展示的理性与良知,对于医师职业精 神的培育,是重要的思想养料。
加缪的荒谬反抗哲学与医师 职业精神的建构
王一方(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从职业技能到职业精神:路径?
• 对于现代医学人来说,从钟情于“职业技能”到 关注“职业精神”,不只是话题与语境的转换, 而标志着医学内在品质的理性提升和医师主体意 识的宝贵觉醒。但是,如果依旧以“仪表盘”与 “操作手册”思路去寻求指标刻度的“职业精 神”,而刻意回避职业母题的叩问与价值归依的 哲思,那就仅仅只前进了一小步,“精神”是灵 魂张力的别称,是生活与生命的原动力(第一推 动力),是一次次人文主义(理想人格、优雅人 生)的价值求索,因此,只有在人文关怀的高度 思考“职业精神”,才算迈出了一大步。
面对荒谬,必须反抗
• 加缪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与人都是荒谬的,荒谬 必然激发反抗,从荒谬到反抗是一个轮回。于是, 1945~1956间,加缪对现实社会与人生荒谬的反 抗,即反抗哲理做了深入的探索。代表作有1947 年创作的《鼠疫》(小说),描述纳粹法西斯主 义及其恐怖与人的生存意义的探寻;创作于 1949~1950年间的《正义者》(戏剧),探讨社 会正义与个人幸福的关系,发表于1954年的《反 抗者》(哲学论集),探讨如何摆脱虚无主义, 发表于1956年的《堕落》(小说),探讨人对于 社会化的逃遁和自我忏我们原本是在江河里游泳的,是荒谬的时代境遇将我们推入“沥 青池”,在沥青池里“游泳”的体验促使我们思考“自由是否可 能,自由何以可能”的命题。人本质上是不自由的,惟有在反抗 奴役中才能获得自由,因此,自由与奴役的张力总是如影随形地 包围着、困扰着我们的灵魂和躯体, • 五对相互纠缠的话题 • 人类共同的死亡归宿与职业精神中的向死而生意识(谋求人生的 大舍大得、大仁大爱)。 • 作为经济人的医师如何表达财富诉求与商业博弈,如何界定有节 制的体面生活(处置好世俗生活中的小舍小得)、拒绝职业贪婪 的品行与声誉? • 作为道德人的医师如何建立自身的职业伦理生活(培育世俗温情、 悲悯与关爱),建立服务关系中充分的自信、互信、他信? • 作为技术人的医师如何保持人性的关怀,避免成为单向度的人? • 作为社会人医师如何恪守公民社会的法理精神?坚守职业的底线 品格与防范意识?自由就是对这些话题的彻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