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卷第2期毕节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JOURNALOFBUlETEACHERSCOL【正GE2004年6月论王维对空寂清妙之美的追求口熊湘华(贵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贵州贵阳550008)摘要:王维是盛唐时代的杰出诗人。
受禅宗思想的影响,王雏对自然景物和人生保持着一种任运自在的恬淡心境,并把这种心境融入自己的山水田园诗的创造中,因而他的山水田园诗,描写的对象,始终是能够表现他内心平静以及能够给他内心带来平静的事物。
在意境上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色,善于描写闲适无我的境界,善于营造空寂清妙的氛固,表现了他对空寂清妙之美的追求。
关键词:王雏;山水田园诗;禅宗;空寂清妙之美中圈分类号:1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0296(2004)02—0026—03OnWangW西’sP眦slIitfortheB明rtyof踟leII∞andC舱盯n嘲xi∞g)【i柚g}lua(Guiy蚰g。
‰che璐College,Guiy舳g,Gui小ou,550008)Al矧瑚越:w吼gweii8啦outst蚰dingp0眦0fthenourishingT姐gD),瑚gty.IrIflue∞edbyDhya眦,W眦gweikeep8蛐e鹳y觚dindi往b他ntmentalstatefornaturalscenery蛐dlife锄dblendstllisment8lstate诵t}lhiscreation0fl锄d8∞peidyll,theIef.o舱,theobjectsdeSc曲edinhi8idyllc叭8l啪归exp岭sshisheancal姗ess811ds鲫et王1ingcal船do’vTIhishean.Ofartisticconception,heIn鹏te瑙arebarkablef瓠uretobe90Ddatdescribingleisure8elfles8n∞s跚dbuildingtheatmosphereofsilenceandcleamess,showinghi8pu玛uitforthebeautyofsilence蛐dcleames8.Keywords:W肌gWei;LandscapeIdyll;DhyaJla;Beauty0fSilence肌dCleame8s王维(70l一762)。
字摩诘,其名和字都是取自佛教<维摩诘经》中的维摩诘居士,是盛唐时代的杰出诗人。
王维以善于描绘山水田园景色与表现诗情画意见长,一生与佛教有着特殊而紧密的联系。
他对佛教虔诚而笃信,在诗歌创作上常常“以佛人诗”,使诗作充满禅意、禅理、禅趣。
王维成功的作品绝大多数是山水田园诗。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描写的对象,始终是能够表现他内心平静以及能够给他内心带来平静的事物。
在意境上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色,喜欢写“空”,喜欢写“寂”,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不沾一点尘世的烟火气。
我们先读诗人的两首诗:人闲桂花落,夜静秦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鸟鸣涧》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辛夷坞》<鸟鸣涧>诗中,诗人为我们创造了万籁无声的春山月夜的静谧境界,连桂花瓣轻轻飘落的声音都能让人感觉到,以致月出之光照射也使得山鸟惊觉起来,而鸟的啼ⅡH更反衬出春山月夜的寂静安宁,这正好与没有半点人事烦扰、心平如镜的诗人的心境相契合,物境与心境是如此的和谐与作者简介:熊湘华(1962一),女,江西高安人,贵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教育系讲师。
·26· 万方数据一致,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诗人爱静的性格特征和离世绝俗的空寂宁静的心灵。
《辛夷坞>诗中,诗人以浅近单纯的手法描绘了辛夷坞这个幽深的山谷:在这个绝无人迹的地方,辛夷花默默地开放,又默默地凋零。
没有目的,没有意识,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只有一种纯天然的静寂。
它们得之于自然,又回归于自然,没有追求,没有哀乐,听不到心灵的一丝震颤,几乎连时空的界限都已经泯灭了。
<辛夷坞》无疑是一首饱含禅意的佳作,因为“对境无心”,所以花开花落,引不起诗人的任何哀乐之情;因为“不离幻想”,所以他毕竟看见了花开花落的自然现象;因为“道无不在”,所以他在花开花落之中,似乎看到了无上的“妙谛”:辛夷花纷纷开落,既不执着于空,也不执着予有,这是何等的“任运自在”!正是由于王维对宇宙人生保持着一种任运自在的恬淡心境,并把这种任运自在的心境融入自己的诗中,因而他的诗,多是任花开花落,风起风停,一切没有目的,没有挂碍。
在诗人看来,整个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不正是象辛夷花那样,在刹那的生灭中因果相续、无始无终、自在自为地演化着吗?王维以“空寂清妙”为美,以“空寂清妙”为乐,以空明灵动的觉心观照宇宙万象,使万象在虚空中呈现飞跃律动的生命光华,最后导致空灵美学风格的产生。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鹿柴》“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登辨觉寺>“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秋夜独坐:}“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过感化寺:}“空寂清妙”的意境特色,除了直接用文字表达之外。
更多地表现在诗歌描绘的意境中。
他善于营造色彩淡雅、意境悠远的背景画面。
身兼诗人和画家的王维,从绘画美的经营中深得“色彩艺术”的三味。
与“空寂清妙”的意境谐和,王维用色一般很素淡。
在他的山水诗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颜色词是“白”色与“青”色。
为什么王维会如此钟爱这两种颜色呢?色彩心理学的研究结果证明:人对各种颜色都有特定的感情。
青、白色能给人的心理带来平和、安静的心理感受,有利于表达宁静、淡泊、飘逸的风格;反之,浓艳繁丽的色彩给人心理上的感觉必然是热烈、躁动、富有激情。
另外,从诗美学角度分析,素淡的色彩能增添其诗空寂的禅趣,表现出对“色空有无之际”的禅美学追求。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终南山》“湖上一首石,山青卷白云”《欹湖》)“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过香积寺>“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早秋山中作>在自然景物面前王维表现出惊人的“理智”——善于描写闲适无我的境界,善于营造空寂清妙的氛围:<竹里馆》写诗人独坐深幽竹林之中“弹琴复长啸”,体验心灵深处的孤独,欣赏冷寞清寂的环境。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则分明又传达出诗人沉浸于空寂落寞的自娱中,不觉其苦,不悔所为。
《:辛夷坞》写绝无人迹的山涧中,芙蓉花自开自落,自生自灭,既无生之喜悦,又无死之悲哀。
山花不知道谷外人世的兴衰,世人也不晓得山中红萼的荣枯。
诗人的心神对接于无生机、少生气的独花孤影之上,不伤其凋落,不喜其绽放,人花合一,两情相惜。
《鹿柴》诗中写的是一座山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人的踪迹,从林子深处,远远地偶尔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深林很幽静,快要落山的太阳,散发出一缕斜晖,穿过树林,照在长满青苔的地面上。
让人觉得有一种强烈的“空、寂、清、妙”。
王维所刻意追求的“空寂清妙”的诗歌意境,是他内心所体验的“入禅”之境。
王维禅诗形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社会风气的影响。
王维生活的时代,中国佛学已经发展到了全面成熟的阶段。
武则天贬抑道教、扶持佛教的政策,使整个社会大兴土木,营建庙宇,崇信佛教蔚成风气。
许多文人士子与僧人相交往更是当时普遍的社会现象和风尚,作为文人雅士的王维受这种崇佛佞佛风气的影响也就是很自然的了。
其次王维奉佛,与他的家庭有很大关系。
他的母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王维《请施庄为寺表》说:“臣之母故博陵县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褐衣蔬食,持戒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
”另外诗人之弟王缙也是信佛之人。
王维的维之名和摩诘之字,都是取自佛教《维摩诘经》中的维摩诘27 万方数据居士,由此可见其家庭对其信奉佛教的深远影响。
再次,最主要的是出于远祸全身、追求安宁闲适的需要。
王维刚入仕途即因伶人舞黄狮子事被贬济州,后来虽得张九龄提拔。
但不久张九龄遭贬,王维的政治热情迅速冷却,再加上自己妻子病逝。
使王维对一切都灰心失望到了极点。
他终身没有再娶,远离尘嚣,只与大自然亲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自己新得的宋之问留下的辋川别墅里,或悠游山水,或与僧人诗酒往还,过着一种身仕心隐的亦官亦隐的生活。
禅宗成了他内心最大的寄托。
这时,禅在王维的生活中,就象表明价值取向的一种生活习惯。
人生哲学往往决定着人的审美趣味。
禅宗是避世主义哲学,无论是那澄彻宁静的观照方式,还是无心无念的生活态度,都会将人世的各种悲欢离合、七情六欲引向空无的永恒,化为心灵深处对物欲情感的任运自在的恬淡。
从王维诗中,我们发现:他致力追求内心的平淡与闲暇,任凭风吹浪打,我心自如古井不起波澜,经常营造的是平淡静谧的氛围。
他常以佛教之“空”理来消除内心的痛苦,安慰自己的灵魂,表现出修习禅定、随缘任运的佛家思想观念。
宗教体验与审美体验能在王维的诗中得到高度融合,除了宗教体验本身就具有审美体验的内涵这一因素之外,还与王维对解脱方式的认识有关。
他在《叹自发》诗中说:“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又在《山中示弟》诗中说:“山林吾丧我”,而《饭覆釜山僧》诗更明确地说:“一悟寂为乐,此身闲有余。
”可见他是有意将自己一生的烦恼痛苦,消除泯灭于佛教这个精神王国和幽寂净静的山林自然境界之中的。
换言之,空门、山林、寂静之乐就是他解脱烦恼痛苦的最好方式。
我们知道,无论在宗教体验,还是审美体验中,主体都能获得一种解脱、自由、轻松、愉悦、和谐的感受,都能消除心中的矛盾、痛苦。
禅悟这种中国特有的宗教体验的目的即是为了明心见性,而中国文人徜徉于大自然中悠游山水的审美体验也往往是为了得到一种“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庄子·天道》)的‘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28·王维是“诗佛”。
在山水田园诗中,他必然自觉地将自己领悟到的“空”、“寂”、“清”、“妙”的禅理融入对自然景物的描写中。
他自信一颗耽禅的心灵就足以消去世上的纷扰,一门一户就足以从精神上隔绝喧闹纷逐的人世;即便打开门来,也能坦然寂静。
这种深沉的避世主义使得他心中的一切都因对时空的超越而闲静:月亮是静的。
“清月皓方闲”;夕照是静的,“深巷斜晖静”;河水是静的,“心与广川闲”;鸟声也是静的,“窗外鸟声闲”;各种颜色(视觉)中也能感到静(听觉),“绿艳闲且静”、“色静深松里”、“青草肃澄陂”等等。
“空寂”而“清妙”的境界在人世无法找到,他便寄兴于空山寂林,到大自然中去寻觅:“朝焚林未曙,夜禅山更寂”《蓝田山石门精舍>“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食随鸣磬巢鸟下,行踏空林落叶声”《过乘如禅师萧居士嵩丘兰者>“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早秋山中作:}这既是诗人片刻之间的审美体验,又蕴含着无穷的深意。
只有当人觉悟到生命无常,证悟到了自己的本性不过是虚空,才能产生的对纷浮世事不粘不滞、无执无求的态度,才能在精神上得到的彻底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