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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娄睿墓壁画谈金戈铁马_王一菁

1980年,山西省太原市南郊的王郭村发现了一座北齐武平元年(570)的古墓,为北齐权臣贵戚东安郡王娄睿之墓。

《文物》1983年第10期刊载了发掘报告及专家述评。

此墓出土了大量北齐文物,其中至为珍贵的北齐墓室壁画轰动一时。

娄睿墓壁画之宏伟壮观,画艺精湛,以及保存的完好程度,都为以前北齐考古发掘所未有。

如1957年发掘的武平七年(577)河北磁县高润墓也有壁画,墓主人高润虽为北齐高祖高欢的皇子,官职爵位均高出娄睿一筹,但其壁画的内容、规模、特别是画艺的精美程度,都逊于娄睿墓。

且娄睿墓壁画大部分保存,完好者约200平方米。

壁画内容反映了墓主人出行、归来以及宴享、升天等生前死后显赫奢侈生活的活动场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带有浓郁北方少数民族风情、剽悍骏伟的鞍马人物。

壁画中的金戈铁马展示了骑兵这一古老的军种在中国战争史上的意义和兴衰发展,是从娄睿墓壁画娄睿墓壁画中的珍品之作。

墓道西壁《出行图》,分上、中、下三层。

画中主从、侍卫,多身跨或牵随高大剽悍的战马,手持或身挂长短刀剑之属,显得十分英武雄壮。

从这些动态各异的鞍马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纵马飞驰的骑兵脚下,已经有了在骑兵发展史上最为重要的装备——“马镫”。

此壁画的出土,有力地证明了我国最迟在5~6世纪的南北朝时期,已经出现了用金属制成的“马镫”,这是骑兵发展史上一个里程碑式的时期。

“马镫”的发明标志着“骑兵”这支金戈铁马做为冷兵器时代最具冲击王一菁 田立勤娄睿墓壁画(局部)力的古老军种,第一次成为真正意义上独立的战斗力量,出现在中国战争历史舞台上。

此壁画的发现对研究中国军事史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我国将驯养马匹作为战争的重要工具,从夏商时期就已开始。

此时用马匹拖拉战车,进行战斗,而且逐渐成为战争的主力。

此后战车的形制和配备标准也越来越完备严格。

如多为一车四马,乘甲士三人,各司其职,且配备若干徒兵,形成相对独立的基本战斗单位。

春秋战国为战车交战更加激烈的时期,如“千乘之国”、“万乘之国”等,战车的规模和数量成为衡量一个诸侯国大小和军事实力强弱的重要标志,从屈原《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 兮击鸣鼓”的诗句,不难看出战国时期战车交战的激烈程度。

与此同时,北方少数民族骑兵的装备和战术也迅速发展起来,他们在与内地诸侯国的交战中,越来越显示出骑兵灵活机动的极大优势,直接影响到内地诸侯国从战车到骑兵的转变,而且较早出现在晋阳一带。

公元前4世纪中叶,战国初期的赵襄子在晋阳防御智伯,已经使用过骑兵。

公元前307年,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此后各国纷纷效法,骑兵这支新兴的战斗力量逐渐出现在战场上。

由于早期骑兵装备简陋,没有规范的马蹬,骑士下肢无着力点,大大限制了骑士自由砍劈等马上格斗术的充分发挥。

再加上以刀为代表的铁兵器还未普遍使用,因此很长一段时期内骑兵还不能完全替代已经走向没落的战车,而是成为主力步兵的辅助。

这种以步兵为中心,战车为辅助,以骑兵为机动的战场格局,是战国末期直至汉初最为普遍的战斗形式。

西安临潼秦兵马俑地下军阵就是这一时期战阵的典型代表。

汉代是骑兵向战场主力过渡的时期,也是大规模运用骑兵的时代。

虽然骑兵还存在着明显的缺陷,但是在西汉,特别是汉武帝时期,为了对付严重威胁汉王朝边境稳定的北方游牧民族——匈奴,汉武帝大治骑兵。

汉武帝曾下令让官民蓄马,为建立骑兵部队准备物质基础。

同时汉代铁兵器已经开始广泛装备和使用。

我国最早的适合马上格斗的厚背长刀——汉环首刀就出现在这个时期。

在河北满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中就出土了“环首刀”,刀直体长身,薄刃厚脊,短柄,柄首加有扁状圆环。

马刀的创制使得骑兵极大地提高了战斗力。

骑兵被大规模运用并独立成军,已开始成为战场主力,显现出巨大的战斗威力。

汉王朝和匈奴曾多次爆发大规模的骑兵交战,公元前119年,进行了最后的决战,交战双方投入骑兵近20万,这是骑兵史上一次空前的大会战。

汉军取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此时尽管骑兵已从战场的配角变成了主角,但是限制骑兵威力发挥的瓶颈性难题——骑兵下身没有着力点,乘骑不稳,双手受束缚,可能直到汉代晚期也未能解决。

把骑兵的双手解放出来,增强战斗力,已成为骑兵发展的迫切要求。

因面马蹬的出现、马鞍的改进,对中国骑兵的发展意义重大。

娄睿墓壁画的鞍马,不仅画艺精湛,动感特强,而且证明了我国最迟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拥有骑兵发展的关键技术——金属马蹬。

这一重大考古发现,也说明南北朝时期民族大融合对骑兵发展的重要意义。

它表明南北朝时期是骑兵建设的一个分水岭,“金戈铁马”标志着从成长期大步迈入成熟期,正如顾准先生所言“马蹬的出现,立即使白刃战成为可能。

”这是对我国骑兵进入成熟期很好的诠释。

魏晋以后,铁刀已成为骑兵的主要格斗武器,同时还先后出现了护马甲、骑士铠甲等装备。

骑兵部队也开始有了轻骑兵娄睿墓壁画(局部)和重装骑兵之分。

娄睿墓壁画中的骑士仪卫,主从到位,呼应得宜,多与鞍马互为依随。

其中北方少数民族冠戴服饰及囊袋、兵器等,又对唐代以来,特别是北方辽、金、元时期最富战斗力的骑兵有明显的影响。

封建社会鼎盛时期的唐代骑兵建设,在吸收北朝骑兵成果的基础上,也进入兴盛时期。

《新唐书・兵志》说:“秦汉以来,唐马最胜”。

唐朝统治者对唐军骑兵的作用给予很高评价。

“昭陵六骏”、唐三彩骏马就是唐代战马的杰出典范,骑兵对于唐朝的建立和巩固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唐与突厥、吐蕃、契丹等以骑射为生的游牧民族的战争中,唐骑兵一直扮演中坚力量的角色,把远袭包抄、大跨度迂回等战术运用得淋漓尽致。

“大雪满弓刀”正是当时骑兵战斗生活的生动写照。

娄睿墓壁画的鞍马,或闲静凝视,或奔跳嘶鸣,与唐代骑兵有着共同的精神气质和艺术特点。

北宋时,由于失去了西北产马的大片地区,北宋的军队不得不采取以步兵为主、骑兵为辅助的无奈选择。

可是宋王朝的心腹之患——辽、金、西夏等少数民族都是马背上的民族,频繁派出骑兵南下攻宋,在交战中多次击败宋军,占据很明显的战略优势,北宋王朝只能采取防卫的态势,这也是导致北宋王朝覆灭的重要原因。

元朝是骑兵大行其道、最为辉煌的年代。

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们把强大的蒙古骑兵发挥到了极致。

护卫成吉思汗的蒙古骑兵部队叫“怯薛”,蒙古骑手都拥有数匹马,远途作战,轮流换骑。

 值得注意的是,娄睿壁画西壁《出行图》中层第三组,为五马前行,四人骑上。

其中靠后的二红马并列,而回首靠前者,鞍饰俱全,马镫突出,却空马前行,很像专为特定武士备用的战马。

很可能元朝骑兵的备用战马制度,早在北齐骑兵中已有此先例。

备用战马制度,极大地提高了蒙古骑兵的远程作战能力。

随着战争的发展,蒙古人不断地从征战中改进和完善其骑兵的装备和战法,改变了自汉环首刀以来马刀平直的形制,采用大弧度弯刀,弯刀离心力大,易于挥动,劈砍比直形刀更适合马上格斗。

加上重装骑兵铠甲,构成了中世纪最恐怖的军事力量—— 蒙古重装骑兵。

此后蒙元骑兵横扫欧亚,曾令西方人闻之色变,蒙古军队把骑兵技术发挥到了顶峰状态。

14世纪以后,随着以火药为代表的热兵器开始在战争中广泛运用,使独霸战场几个世纪的骑兵,其主力地位开始动摇。

此后尽管中国骑兵在很长时间内仍保持着很强的战斗力,如发源于白山黑水之间,骁勇善战的八旗子弟以骑射夺取天下,建立了大清王朝。

但这支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成长于汉,成熟于北朝、隋唐,鼎盛于蒙元时期的古老军种开始逐步退出战场的主导地位。

《历代名画记》所载北齐著名画家,多用传奇的笔法描述。

如“天下号为画圣”的杨子华,画马则“夜听啼啮长鸣,如索水草”。

画龙能“舒卷则云气萦集”等等,强调画家形神兼备的高超技艺,而这些画家又多赐以官职,为宫廷所御用。

可见暂短的北齐王朝,对绘画艺术极为重视。

因而才有杨子华、曹仲达等画娄睿墓壁画(局部)鞍马人物的高手脱颖而出,驰誉古今。

娄睿墓壁画中的鞍马生气勃勃,各尽其态。

其立者转首瞪目待命,行者探颈挺胸欲奔,惊者前肢跃起嘶鸣。

马随人意而缓急,人因马势而开合,颇有“一扫凡尘万马空”之势,形成疏密有致、绚丽宏伟的鞍马人物画卷。

由于画艺之精,论者多疑出至宫廷画家,或为杨子华手笔。

晋阳为北齐王朝多年重点经营的别都,高欢、高洋等历代君主在此长期居住,策划军国大政,营造宫殿、晋祠园林等,已见史乘。

因而此地人文荟萃,画家之众,应不在邺都之下。

只是沧桑变迁,时在太原东山发掘的武安王徐显秀墓壁画(见太原市考古研究所2003年所编《晋阳遗珍》),其墓室西壁仅见一大红马,昂首稳静而立,等候主人骑乘。

墓门内壁顶部所绘方相士,似人似龙,腾空扑来,妖魔必为之一震。

其用笔粗细缓急,点染轻重虚实,均以肌肤爪牙等气质变化而赋于神韵。

娄、徐二墓鞍马人物各显风采。

以吴道子、韩 等为代表的唐朝人物、鞍马画,都能在以上二墓壁画中找到明显的传承发展脉络。

随着太原地区北齐考古发掘的不断深入,将有更为绚丽多彩的北齐鞍马人物画重见天日,弥补这一时期卷轴画迹消失的遗憾,也可进一步探讨古代金戈铁马的发展线索。

本文得到王鸿宾老师的大力帮助,在此表示感谢。

摄影:田立勤 (作者工作单位:太原市晋祠博物馆) 栏目主持/赵曙光逾1400余载,只能依据壁画风韵加以猜测。

史家谓隋唐制度、文化多上承北魏、北齐。

从画史所载及此壁画来看,隋唐绘画更多地继承了北齐丹青之妙。

似将唐画如韩 《照夜白图》、阎立本《历代帝王图・晋武帝像》,与此壁画鞍马及左右二门吏的造型、线描及其五官胡须的钩勒晕染相比较,其承袭关系是显而易见的。

由于作画环境条件等诸多因素限制,一般制作墓葬壁画要比制作庙堂壁画或卷轴画粗糙。

从娄睿墓壁画的制作看,其中许多手足、器物等细节描写尚嫌粗略,这是由于墓葬壁画当时条件的限制。

如这一画家作同样题材的庙堂壁画或卷轴画,肯定比现在看到的壁画更加精彩、更加生动。

娄睿墓壁画代表着北齐绘画的优秀传统,印证和大大补充了北齐绘画史的实物精品空白,影响画坛深远,至今仍值得借鉴。

20世纪70年代,以古晋阳为中心的今晋中一带,已有北齐显宦墓葬的发掘。

其中寿阳厍狄 洛墓内已见绘制少数侍卫人物。

80年代以来,在太原市周围又有娄睿等爵封王位的北齐宰辅重臣大墓相继发掘。

墓中都有保存较为完好的大面积壁画。

如近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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