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城镇化进程的湖南语言文字应用监测(益阳话/普通话)个案研究初探作者:杨益斌来源:《现代语文(学术综合)》2017年第09期摘要:基于城镇化进程的湖南语言文字应用监测选取益阳话/普通话作为个案研究对象,针对益阳广电《益阳新闻联播》和部分微信群、QQ群,设计并实施监测观测。
监测观测主要从口语和书面语两个维度展开,前者涵盖普通话意识、普通话语音面貌、方言语音重难点、方言词汇语法、方言语调等,后者涵盖词汇、语法、标点符号等。
通过观测监测,大致了解到城镇化进程中益阳城乡人口在本地主流媒体和自媒体使用益阳话与普通话的实际状况,得出初步结论并进行反思,提出改进意见建议。
关键词:城镇化湖南语言文字监测观测益阳话普通话语言监测是掌握语言国情的重要手段。
湖南是多民族多语言多方言省份。
除了20世纪末21世纪初按照国家语委的要求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语言文字使用情况调查之外,湖南的语言省情一直不甚了然、若明若暗。
进入21世纪以来,湖南城镇化进程明显加速,对外开放、合作交流步伐显著提速,湖南语言省情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以省份为单位的语言监测的理论与实践研究更是空白,湖南语言监测的理论与实践之类的课题尚未进入研究视野。
作为个案研究,本文涉及的语言是普通话与湘方言长益片益阳话(个别情况下不排除是指地级益阳市行政区内的桃江、安化、南县等地方言)。
据国家统计局消息:2016年中国户籍人口城镇化率已达到41.2%,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57.35%。
湖南省统计局近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2015年末湖南城镇化率达50.89%,湖南省城镇化率与全国平均水平的差距,已由“十一五”末的6.38个百分点,缩小到5.21个百分点,在全国31个省市区中排第21位。
而益阳2016年底城镇化率为48%,城镇化水平明显低于全省平均水平。
本课题就是要通过观测监测,了解在城镇化进程中,益阳城乡人口在本地和外地使用益阳话与普通话的实际状况,同时兼及益阳话与普通话在特定方言人群中的相互影響。
必要时,也涉及外地人在益阳的语言使用情况。
一、监测框架本课题根据《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年)》等国家语言文字政策法规,运用语言资源理论、应用语言学、社会语言学、生态语言学、语言文字舆情理论等,构拟并初步实施了湖南语言文字应用监测(益阳话/普通话)个案研究的初步框架。
2015年以来,以该框架为基础,针对益阳广电《益阳新闻联播》和部分微信群、QQ群,设计并实施了湖南语言文字应用监测(益阳话/普通话)个案研究,积累了初步经验,取得了初步成功。
(一)监测对象一是微信群、QQ群(具体包括一些家族群、同事群、同学群、行业群、老乡群等)。
二是益阳广电《益阳新闻联播》。
前者为新型的自媒体,后者为具有较高公信力的政府主办的电视媒体。
(二)监测内容主要是益阳城乡人口中的益阳话/普通话运用情况(包括语音和文字)。
(三)监测方法主要是定点、抽样、人工监测。
其中,对益阳广电《益阳新闻联播》主要采取人工随机抽样,实施比较精确的专业化监测;对微信群、QQ群等主要采取日常跟进、生活化观测、感性比较的方式实施粗略化观测。
本课题所谓语言观测与语言监测的区分,遵循赵世举在《中国语言观测研究的实践及思考》(《语言战略研究》2016年第5期P72-81)的意见。
即:所谓“语言观测”,大体与我们通常所说“语言监测”相当。
之所以采用“语言观测”的说法,并非为了标新立异。
主要是因为“监测”一词有监视、监控之嫌,致使有人把语言观测研究误解为政治上的舆论监控或情报工作,这不利于相关工作的开展和语言观测学术理念的彰显。
而“观测”一词,明显体现为客观观察、测度之意,更契合语言观测研究的理念、宗旨和工作实际,可避免误解,而且有利于倡导和彰显这种学术理念。
再则,“观测”似比“监测”涵盖更广泛。
当然,我们也不排斥既有的“语言监测”之说。
本文有时也“名从主人”,沿用“监测”一词。
不过,在本课题组,更倾向于监测观测连用。
二、具体实施(一)电视媒体点位监测2016年10月至2017年4月,本课题组对益阳广电《益阳新闻联播》主要采取人工随机抽样,实施了一段比较精确的专业化监测。
以2017年1月到4月人工随机抽样为例:对益阳广电1月1日、2日、11日,2月13日,3月5日,4月2日、10日等共7日的《益阳新闻联播》进行专业化监测。
监测重点是除了出镜记者之外的被采访人,共涉及各类采访人51人次。
被采访人既有党政领导干部,又有企业负责人;既有教师、学生,又有农民、工人,还有文艺工作者,以及乡村基层组织负责人、城市街道社区工作者,等等。
考虑到益阳广电《益阳新闻联播》主要服务益阳本地,其受众对象绝大部分是本乡本土的益阳人,再加上其采访对象绝大部分也是常年生于斯长于斯的益阳人,因此,以上涉及的51名被采访对象暂时不拟从发音人(被采访对象)的籍贯、母语等语言背景、教育程度等方面展开细致的专业甄别。
实际上,课题组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发音人的籍贯、母语等语言背景、教育程度等方面做过一些必要的搜索、核查,其最终结果,与前述判断基本一致。
鉴于益阳属于现代汉语南方方言区的实际,本课题人工随机抽样监测主要从普通话意识、普通话语音面貌、方言语音重难点、方言词汇语法、方言语调等方面就口头语言(其书面形态,已经由电视台整理成言文基本一致的字幕文字呈现,其书面表达比较准确规范,因而暂时不予专门研究)进行具体分析。
1.普通话意识方面监测表明,发音人(被采访对象)中,37人无普通话意识或者意识很淡薄。
最严重的,几乎满口地道的方言。
只有24人意识到要说普通话并且努力用普通话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尽管多数人说的是所谓“塑料普通话”。
2.普通话语音面貌监测发现,发音人(被采访对象)一般处于普通话水平测试三级或者二级水平的语音面貌,多数处于三级甲等和二级乙等的水平。
大体而言,从区域来看,城镇明显好于乡村;从职业来看,公务员、教师、学生、商人等明显好于纯粹的农民、工人;从年龄来看,较年青者明显好于较年长者。
3.方言语音重难点监测表明,发音人(被采访对象)说普通话的语音重难点主要集中在平翘舌、前后鼻、f-h、部分复韵母、单韵母,以及轻声、儿化、变调等语流音变。
例如,在2017年1月1日《益阳新闻联播》的《新年话心愿》这则新闻中,街头采访的第二位女性,就将“祝”说成“揍”,将“福”说成“湖”。
又如,同日《益阳新闻联播》的《“印象益阳”书画展举行》这则新闻中,参观书画展的某女性观众带一小孩接受采访,就将“儿子”说成了“鹅子”。
再如,同日《益阳新闻联播》的《政协委员风采之朱建平:大力推广“红色教育”》这则新闻中,朱建平委员就将“抓”说成了“juɑ”,将“图”说成了“头”。
诸如此类,这些正与益阳人学习普通话的语音重难点规律高度契合。
4.方言词汇语法監测表明,这些发音人(被采访对象)的方言词汇语法方面的问题远远少于方言语音方面的问题。
这说明,监测情况跟已有研究关于益阳话与普通话的差异主要体现在语音方面的认知也是一致的。
个别的方言词汇语法现象,在具体的语境中,基本不影响日常的交流沟通。
5.方言语调监测表明,这些发音人(被采访对象)的方言语调普遍比较明显,个别的还相当浓厚。
调值调型、变调、儿化,句调,语气词,词语轻重格式与轻声,口语化与自然流畅程度等都保留着较多明显的方言痕迹。
这些虽然不致于严重影响沟通交流,但是降低了沟通交流的舒适度、亲和力。
2016年10月至2016年12月,本课题组对益阳广电《益阳新闻联播》主要采取人工随机抽样,实施的专业化监测,监测结果与2017年1月到4月对该栏目人工随机抽样所实施的专业化监测的结果呈现总体一致。
(二)自媒体点位观测2015年以来,本课题组对益阳本地亲友、同学、同事等微信群、QQ群等主要采取日常跟进、生活化观测、感性比较的方式实施粗略化观测。
观测对象为一些随机自选的益阳本地亲友、同学、同事等微信群、QQ群等,大体包括家族群、同事群、同学群、行业群、老乡群等。
观测发现:一般说来,除了少数跨地域婚姻造成的家族群包含外地人之外,家族群、老乡群、中小学同学群等多为益阳本地人为主体的群;同事群、行业群、大学同学群等则由于跨地域就业、求学因素的影响,往往有相当一部分非益阳籍的外地人群。
鉴于益阳属于现代汉语南方方言区的实际,而微信群、QQ群等已经出现语音发声、文字表述等至少两种形式,所以,本课题人工随机抽样观测,从口语和书面语两个维度展开。
口语维度,主要涵盖普通话意识、普通话语音面貌、方言语音重难点、方言词汇语法、方言语调等方面,重在直观感受,而不作比较精准的专业记录与分析;书面语维度,主要涵盖词汇、语法、标点符号等。
1.口语维度观测发现,常见的家族群、老乡群、中小学同学群等多为益阳本地人为主体的群,其中的语音聊天,一般都是方言的天下,益阳话来益阳话去,痛快淋漓,不亦乐乎。
究其原因,大约有三:一则,方言作为母语,其语言原乡意识根深蒂固,表情达意流畅自如,没有用普通话表达的“转译”所带来的或多或少的滞碍;二则,此类群显系非正式场合,人际关系比较熟,聊天也比较随意,母语益阳话自然成了唯一的最佳语言选项;三则,晚近兴起或者说复苏的方言文化自觉,推广普通话与保护、传承方言文化并行不悖已被大多数人接受,因而,在无须普通话登场的场合,母语益阳话当仁不让,独擅胜场。
观测发现:方言为主要交流语言的以上各类群,方言的地道程度,特别是方言与普通话的接近程度,存在着明显的代际差异。
这种代际差异主要表现在,世代越老的人群,通常方言更加地道、纯熟,与普通话在语音方面的差异越发明显;世代越年轻的人群,其方言在语音方面更多地受到普通话的同化或者侵蚀,其语音有向普通话趋同的明显态势,与较老世代相比,从这些晚辈口中说的方言语音没有那么地道,方言色彩明显衰减。
观测还表明:一般的同事群、行业群、大学同学群等则多语言混杂,既有益阳话,又有普通话,还有其他的汉语地域方言。
如果所在群,益阳人为主体的话,那么,很多人往往无意识地更趋向于或者更自然地说益阳话,换言之,普通话意识就很淡漠了。
如果所在群,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原本就是语言“百花齐放”,那么,大家就更容易采用普通话或者具有某种地域优势的方言(如大学所在地长沙的方言)作为公共交际语言。
2.书面语维度观测发现,常见的方言为主要交流语言的家族群、老乡群、中小学同学群等,其文字聊天往往是以方言交流为主,其输入的汉字、词汇乃至语法,一般不怎么讲究规范,也不太注重标准,随意随性的所在皆是。
即使是同为益阳话母语背景的人,同一个意思也可能用不同的汉字、词汇表达,不像粤语、吴语等方言有比较成熟的方言写作和方言书面语规范。
如果按照普通话规范标准衡量,绝大部分可谓错字别字连篇,病句、半截子话,不忍卒读,也无法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