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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语文的本真——王林访谈录

走向语文的本真——王林访谈录作者:王林,李思来源:《语文教学与研究·上旬刊》 2020年第5期王林李思王林,上海市语文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上海市闵行区教育学院中学语文教研员,上海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著有《人间词话导读》《春山朗月》《古诗文引用范例解读》《教师语言修养的涵育》(合著)《教师话语系统研究》(主编)等,发表教学文章百余篇。

追求诗性与理性交融的语文课堂。

李思(华中师大一附中光谷分校教师):王老师好!很高兴能够有机会和你一起探讨关于语文学科和语文教学的一些问题。

我经常遇到一些语文界有丰富教学经验的朋友,当问他们“什么是语文”的时候,他们的回答往往是语焉不详、各不相同的,他们对“语文”学科的认识,尽管大致的方向一致,但到了更细的定义却莫衷一是。

我总的感觉,老师们对“语文”这门学科的定义不是很清晰,有些老师受“生活的外延有多大,语文的外延就有多广”这句话的影响,认为“语文”等同于生活。

他们这样说对吗?请你谈谈你对语文学科的认识。

王林:你说的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们很多一线语文老师,他们有的几十年来一直在教语文,但是他们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语文这门学科到底是什么?如果我们翻看一下近年来出版的各学科的课程标准,如数学的、英语的、物理的、化学的等等,我们就会发现:只有语文这门学科的关于学科性质的定义是最模糊的。

数学、英语、化学、物理等对自己的这门学科的定义非常清晰,既有内涵,又有外延,而语文却不是。

长期以来,我们对语文的定义是:“语文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特点。

”这个定义它不是确定“语文”是一门什么学科,而是说它是“工具”,那么,这个“工具”是实指还是喻指?老师们不清楚,没有内涵,只有外延。

2017年版的《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对语文课程是这样定义的:“语文课程是一门学习祖国语言文字运用的综合性、实践性课程。

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

语文课程应引导学生在真实的语言运用情境中,通过自主的语言实践活动,积累言语经验,把握祖国语言文字的特点和运用规律,加深对祖国语言文字的理解与热爱,培养运用祖国语文文字的能力;同时,发展思辨能力,提升思维品质,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养高尚的审美情趣,积累丰厚的文化底蕴,理解文化多样性。

”可以说,2017年版《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对“语文”的定义是几十年来对语文课程定义最清晰的一次,它说明我们对语文学科本质的认识更进一步了。

但仔细思考,这个定义在内涵的表述上还不够清晰和完整,说明我们对语文学科的性质还需要继续进行深入研究。

我觉得,应该明确的是:语文是师生学习、研究祖国语言文字及其形成的篇章作品并运用语言进行创造的一门学科。

语言源于人类文明的发展,和人类的生活关系密切,是人类交流表达的工具,因此,语文具有人文性和工具性的特点。

语言是人类思维的载体和工具,语言的学习和思维的训练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因此,语文教学要以语言的学习为中心,通过语言的训练带动思维的提升。

而语言的学习是一项实践性很强的学习活动,语文教学中,师生要借助语篇,在真实的语言运用情境中,开展语言实践活动,积累言语经验,把握祖国语言文字的特点和表达运用的规律,加深对祖国语言文字的理解与热爱,提升思维品质,提高对语言艺术作品的审美鉴赏力,并在语文学习中进行文化传承。

李思:我从你的表述中可以看出,你特别强调语言,强调主体的言语,把言语性看作是语文学科的种差。

王林:你用“种差”这个词特别准确。

可以说,言语性是语文学科区别于其他学科的本质属性。

言语,是指学习者个体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学习语言、运用语言的语言呈现。

语文学科的言语性是学习者个体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学习语言、运用语言的语言呈现的特殊属性。

对于语文学科的“言语性”,先贤们早有表述。

叶圣陶在《略谈学习国文》中说:“学习国文就是学习本国的语言文字。

”他在《语文是一门怎样的功课——在小学语文教学研究会成立大会上的发言》中说“这门功课是学习运用语言的本领的”。

夏丏尊在《学习国文的着眼点》中说:“学习国文,应该着眼在文字的形式上,不应该着眼在内容上”“国文科的学习工作,不在从内容上去深究探讨,倒在从文字的形式上去获得理解和发表的能力”。

两位先贤早就指明了语文学科的本质,但我们今天的语文教学中,仍然普遍地存在着忽略言语形式,只教内容和情感的现象,这从某种意义上说,忽略语言的学习,就游离了语文的本质。

我们以言语性来作为语文学科区别其他学科的种差,就是要表明在语文教学中,要以言语性作为语文的本质属性,一切语文教学活动都要围绕言语这个主轴,以语言学习带动思维品质的提升,在语言学习中学会思辨、学会鉴赏,进而形成学生特有的审美情趣,在语言学习中实现民族文化的传承。

事实上,我们语文教材中的每一个语篇,都是语言的编织物。

不论表现为诗歌、散文、戏剧等形式的课文,都是由语言构成的,语文教师如果不引导学生理解语言、甚至不涉及语言,就像建筑师不考虑建筑材料一样,最后构建的语文课堂必然是“豆腐渣工程”。

因而,我们只有通过语言的路径才能走进文本,也只有通过语言的路径,才能跨越时空,走进作者的心灵世界。

抓住语言的课堂才是真正的、具有实效的语文课堂。

当然,学生对语言的学习,在不同的学段,重点也不同:在小学阶段,主要是语感的培养,通过识字、写字、阅读和表达等训练,帮助学生感知、存储语义,逐渐建立正确的语言框架;在初中阶段,学生通过语篇的阅读和表达,帮助学生吸收和理解语义,逐渐掌握语言文字的规律,形成正确的语言框架,从而进行自由的阅读和表达;在高中阶段,主要是语感的提升,学生通过语篇的阅读、思考、探究和表达,培养学生对语义的分析、理解、鉴别等能力,进而能够进行自由的表达与创造。

李思:在你的表述中,我们对语文的本质属性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那语文这门学科有哪些主要的表现特征呢?王林:语文学科作为知识教育体系中的学科之一,既具有与数学、英语、物理等学科相同的共同特征,又有属于自己的本质特征,这种本质特征就是“语文的诗性与理性”。

李思:提到“语文的诗性和理性”,让我想起时下人们常说的“诗意语文”和“诗意语文教育观”等,你这里所说的“语文的诗性和理性”跟他们相同还是相似?王林:我所说的“语文的诗性和理性”跟他们不同。

时下人们常说的“诗意语文”和“诗意语文教育观”,更多的是从语文的教学内容、教学形式、教学方法、课堂呈现的形态及理想的教学效果等方面提出的,而我说的是语文的本质特征。

“语文的诗性和理性”特征是由语文的言语性决定的。

仔细分析,我们发现,在汉语语言的文本(或语篇)当中,存在着一个语言的建构原则(或者说是语言表达的规则),这个原则始终制约着文本(或语篇)的意义生成过程,这个原则操控着文本(或语篇)的意义,或走向诗性,或走向理性。

这种语言建构的原则表现为修辞,对语言的运用进行“干扰”,或使得文本或话语向审美化方向发展,对现实世界进行审美化处理,将现实矛盾冲突化解于完美的艺术形式和情感之中;或使得文本或话语向逻辑思辨的方向发展,对现实世界进行理性地、科学地分析,将现实矛盾或冲突解析为相互关联的因果链或关系网。

这样,呈现的文本或话语必然表现出“诗性”和“理性”的不同特征。

语文学科在对语言和文本的学习、研究的过程中,也必然呈现出“诗性”和“理性”的特征。

在“诗性”和“理性”这两个概念中,“理性”这个概念,我们不难理解,“诗性”最难理解,也最容易产生歧义。

“诗性”一词,最早出现在二百多年前意大利学者维柯的一部关于人类历史社会及其发展的学术著作《新科学》中。

在这里,维柯把“诗性”看作是一种智慧,并称之为“诗性智慧”。

在《新科学》中,维柯没有给“诗性”下一个明确的定义,他在论述“诗性智慧”时,仅仅把它看作是一种“粗糙的玄学”,体现了原始人的“粗野本性”,这就导致人们误把“诗性智慧”当作思维的初级阶段,理性思维是对诗性思维的飞跃,从而掩盖了诗性智慧的本体内涵,贬低了诗性智慧的认识价值。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国内学者对维柯的“诗性”概念从中国文学的角度对其进行了解读,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按照“诗性”的字面意义,将其理解为“诗(歌)的特性”。

按照诗歌的特性,突出浓烈的抒情性、格律的优美性和鲜明的形象性等,在体裁上具诗歌的特点,在表现手法上主要运用比喻、想象、象征、变形等手法来结构和组合文字,表达作者对于客观事物或抽象事理的认知和感悟。

因这些创作手法所特有的形象性,使得呈现的文本具有深刻的寓意性,从而给人带来独特的审美愉悦;第二种,从感性的角度对“诗性”进行了解读,将它作为中国文化语境中强调意会的代言词。

人们将那些富有艺术性、审美性的文学艺术作品所表现出的形象性和生动性,通称为“诗性”。

并将“诗性”看做是建立在感性基础上具有文化内涵的知性,将它与理性和逻辑相对应。

于是,“诗性”这个词,就如同棋牌游戏中的百搭,由它搭建的词语建构变化多端,令人眼花缭乱,它的范畴与涵义也始终在不断延展和扩充中。

呈现在语文教学中的,如诗性语文、诗性表达、诗性课堂等等。

德国语言学家威廉·冯·洪堡特认为,一个民族的语言和思维是不可分割的,人“在语言中思维、感知和生活”,语言具有理解、感知、思想三重目的和功用,因此,语言还具有理性思辨和逻辑分析的特性。

人类认知世界实质上是一种逻辑方式,这里说的逻辑包括理性逻辑和感性逻辑,理性逻辑以形式逻辑为标志,感性逻辑则以辩证逻辑为标志。

“诗性”实际就是人对自身审美或情感的一种认知,因此,诗性是以感性逻辑方式存在的。

因此,语言的意义也就存在于逻辑关系中,理性形式与感性内容的统一就是语言意义的最基本的逻辑结构,语言是理性形式与感性内容的统一体。

李思:由此看来,“诗性”与“理性”其实是语言这个长绳的两头,一头表现为“诗性”,一头表现为“理性”,两者共处于一体之中。

因此,“诗性”和“理性”是语文学科的两个鲜明的本质特征。

王林:是的。

前面我是从理论的角度来说的。

其实,我们还可以从语文的培养目标、文本特征、教学方法、课堂呈现等角度来考察语文的“诗性”与“理性”特征。

首先,从语文学科的培养目标看,2017年版《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在“核心素养”方面,提出“通过语言运用,获得直觉思维、形象思维、逻辑思维、辩证思维和创造思维的发展”“通过审美体验、评价等活动形成正确的审美认识、健康向上的审美情趣和鉴赏品味”。

在“课程目标”方面要求“增强形象思维能力。

获得对语言和文学形象的直觉体验”“发展逻辑思维。

能够辨识、分析、比较、归纳和概括基本的语言现象和文学现象,并能有理有据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阐述自己的发现”。

这就从语文的培养目标上要求具有诗性和理性的特征;其次,从语文教材的内容看,教材选取的既有诗歌、散文、戏剧、小说等“诗性”的文学作品,也有科学小品文、议论文等“理性”的文章,这些文体就其文体特征和内容来看,表现出不同的“诗性”与“理性”特征;第三,从教学方法看,面对不同特征文体的课文,我们选择的教学方法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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