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训经典立志夫学,莫先于立志。
志之不立,犹不种其根而徒事培拥灌溉,劳苦无成矣。
夫志,气之帅也,人之命也,木之根也,水之源也。
源不濬则流息,根不植则木枯,命不续则人死,志不立则气昏。
是以君子之学,无时无处而不以立志为事。
——摘自王阳明《示弟立志说》读书古人勤学,有握锥投斧,照雪聚萤,锄则带经,牧则编简,亦为勤笃。
梁世彭城刘绮,交州刺史勃之孙,早孤家贫,灯烛难办,常买获尺寸折之,燃明夜读。
孝元初出会稽,精选寮采,绮以才华,为国常侍兼记室,殊蒙礼遇,终于金紫光禄大夫。
义阳朱詹,世居江陵,后出扬都,好学,家贫无资,累日不爨,乃时吞纸以实腹。
寒无毡被,抱犬而卧。
犬亦饥虚,起行盗食,呼之不至,哀声动邻,犹不废业,卒成学士,官至镇南录事参军,为孝元所礼。
此乃不可为之事,亦是勤学之一人。
东莞藏逢世,年二十馀,欲读班固《汉书》,苦假借不久,乃就姊夫刘缓乞丐客刺书翰纸末,手写一本,军府服其志尚,卒以《汉书》闻。
----(南北朝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读书之法,看、读、写,四者每日不可缺一。
看者,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是也。
读者,如《四书》,《诗》、《书》、《易经》、《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社、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之韵。
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不轻花费者也。
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争地,开拓土宇者也;读书则深沟坚垒,得地能守者也。
看书如子夏之“日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废。
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尔颇好之,切不可间断一日。
既要求好,又要求快。
余生平因作字迟钝,吃亏不少。
尔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一万,则几矣。
至于作诗文,亦宜在二三十岁立定规模,过三十后,则长进极难。
作四书文,作试贴诗,作律赋,作古今体诗,作古文,作骈体文,数者不可不一一讲求,一一试为之。
少年不可怕丑,须有狂者进取之趣,此时不试为之,则后此弥不肯为矣。
----(清)曾国藩•谕纪泽读书要目到、口到、心到。
尔读书不看清字画偏旁,不辩明句读,不记清头尾,是目不到也。
喉、舌、唇、牙、齿五音,并不清晰伶俐,朦胧含糊,听不明白,或多几字,或少几字,只图混过,就是口不到也。
经传精义奥旨,初学固不能通,至于大略粗解,原易明白。
稍肯用心体会,一字求一字下落,一句求一句道理,一事求一事原委;虚字审其神气,实字测其义理,自然渐有所悟。
一时思索不得,即请先生解说,一时尚未融释,即将上下文或别章别部义理相近者反复推寻,务期了然于心,了然于口,始可放手。
总要将此心运在字里行间,时复思绎,乃为心到。
今尔等读书总是混过日子,身在案前,耳目不知用到何处。
心中胡思乱想,全无收敛归著之时,悠悠忽忽,日复一日,好似读书是答应人家功夫,是欺哄人家,掩饰人家耳目的勾当。
昨日所不知不能者,今日仍是不知不能,去年所不知不能者,今年仍是不知不能。
----(清)左宗棠•致孝威、孝宽立身人之居家,立身最不可好奇。
一部《中庸》,本是极平淡,却是极神奇。
人能于伦常无缺,起居动作、治家节用、待人接物,事事合于矩度,无有乖张,便是圣贤路上人,岂不是至奇?若举动怪异,言语诡激,明明坦易道理,却自寻奇觅怪,守偏文过,以为不坠恒境,是穷奇梼杌之流,乌足以表异哉?布帛菽粟,千古至味,朝夕不能离,何独至于立身制行而反之也?---张英《聪训斋语》教子人生至乐无如读书,至要无如教子。
父子之间,不可溺于小慈,自小律之以威,绳之以礼,则无不肖之悔。
教子有五:导其性,广其志,养其才,鼓其气,攻其病,废一不可。
养子弟如养芝兰,既积学以培植之,又积善以滋润之。
人家子弟惟可使觌德,不可使见利。
富者之教子,须是重道;贫者之教子,须是守节。
子弟之贤不肖系诸人,其贫富贵贱系之天。
世人不忧其在人者而忧其在天者,岂非误耶?士之所行,不溷(混)流俗,一时抗节于时,一以诒训于后。
士人家切勤教子弟,勿令诗书味短。
孟子以其惰四支为一不孝,为人子孙游惰而不知学,安得不愧?——宋.家颐《教子语》诫子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
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慆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
年与时驰,意与岁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三国)诸葛亮养心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
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
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
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
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汉)蔡邕节俭夫俭则寡欲:君子寡欲,则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寡欲,则能谨身节用,远罪丰家。
故曰:“俭,德之共也。
”侈则多欲:君子多欲则贪慕富贵,枉道速祸﹔小人多欲则多求妄用,败家丧身﹔是以居官必贿,居乡必盗。
故曰:“侈,恶之大也。
”----司马光《训俭示康》珍惜凡人欲养身,先宜自息欲火;凡人欲保家,先宜自绝妄求。
精神财昂,惜得一分,自有一分受用。
视人犹已,亦宜为其珍惜,切不可尽人之力,尽人之情,令其不堪,到不堪处,出尔反尔,反损已之精力矣。
有走不尽的路,有读不尽的书,有做不尽的事,总须量精力为之,不可强所不能,自疲其精力。
余少壮时多有不知循理事,多有不知惜身事,至今一思一悔恨,汝后人当自检自养,毋效我所为,至老而又自悔也。
---姚舜牧《姚氏家训》谦诚与人相处之道,第一要谦下诚实。
同干事则勿避劳苦,同饮食则勿贪甘美,同行走则勿择好路,同睡寝则勿占床席。
宁让人,勿使人让我;宁客人,勿使人容我。
人有恩于我,则终身不忘;人有仇于我,则即时丢过。
见人之一善,则对人称扬不已;闻人之过,则绝口不对人言。
---杨继盛与应尾应箕两儿书难易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
吾资之昏,不逮人也;吾材之庸,不逮人也。
旦旦而学之,久而不怠焉。
迄乎成,而亦不知其昏与庸也。
吾资之聪倍人也,吾材之敏倍人也,屏弃而不用,其与昏与庸无以异也。
圣人之道,卒于鲁也传之。
然则昏庸聪敏之用,岂有常哉? ---彭端淑劝学一首示子侄伦理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伦理而已。
何为伦?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五者之伦序是也。
何为理?即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之天理是也。
于伦理明而且尽,始得称为人之名,苟伦理一失,虽具人之形,其实与禽兽何异哉!盖禽兽所知者,不过渴饮饥食、雌雄牝牡之欲而已,其于伦理,则蠢然无知也。
故其于饮食雌雄牝牡之欲既足,则飞鸣踯躅,群游旅宿,一无所为。
若人但知饮食男女之欲,而不能尽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伦理,即暖衣饱食,终日嬉戏游荡,与禽兽无别矣!圣贤忧人之婚姻于禽兽也如此,其得位者,则修道立教,使天下后世之人,皆尽此伦理;其不得位者,则著书垂训,亦欲天下后世之人,皆尽此伦理。
是则圣贤穷达虽异,而君师万世之心则一而已。
----(明)薛瑄•戒子廉洁尔祖宰武城,归里之日,仍以馆谷偿负债,尔祖母、尔父俱不免于饥寒,闻者见者,莫不怜之。
鹿忠节公独爱而起敬,谓非古之廉吏不至此。
吾家沐阳公以廉吏起家,尔祖能绳其武,我辈俱得为清白吏子孙,较以金帛田宅遗后人者荣多矣。
尔祖常语余曰:沐阳公一任,止受新生公宴绸二匹,弟今日仍觉于先德有愧也。
惟自觉有愧,始无愧耳,留余忌尽天之道也,常常处其不足,以为可增可加之地,若增无可增,加无可加,立刻索然矣。
为尔计,要安分耐穷,教子弟读书,不失礼于宗族乡党,法祖在此,立身在此。
人生吾尝言人生须分三截:少年一截,中年一截,晚年一截。
此三截中无一毫拂逆,乃是大福全福,未易得也。
三截中有两截好,已算福分矣。
但此两截好,须在中晚方佳。
若晚年不好,便乏味也。
必不得已,中一截不好,犹之可耳。
汝少年总算顺境,但愿以中年之小不好,博晚年之大好,仍不失为福慧楼中人。
善自保重,深思吾言。
俞樾《与次女绣孙谈人生》勤俭勤与俭,治生之道也。
不勤则寡入,不俭则妄费。
寡入而妄费,则财匮;财匮,则苟取。
愚者为寡廉鲜耻之事,黠者入行险徼幸之途。
生平行止,于此而丧;祖宗家声,于此而坠。
呜呼!生理绝矣!又况一家之中,有妻有子,不能以勤俭表率,而使相趋于贪惰,则既自绝其生理,而又绝妻子之生理矣!勤之为道,一要深思远计。
事宜早为、物宜早办者,必须预先经理。
若待临时,仓忙失措,鲜不耗费。
二要晏眠早起。
侵晨而起,夜分而卧,则一日而复得半日之功;若早眠晏起,则一日仅得半日之功。
三要耐烦吃苦。
若不耐烦吃苦,一处不周密,一处便有损失耗坏。
故事须亲自为者,必亲自为之;须一日为者,必一日为之。
俭之为道,一要平心忍气。
一朝之忿,不自度量,与人口角斗力,构讼经官。
事过之后,不惟破家,或且辱身。
二要量力举事。
如土木之功,婚嫁之事,宾客酒席之费,切不可好高求胜,一时兴会,所费不支。
后来补苴,或行称贷,偿则无力,逋则丧德。
三要节衣缩食。
绮罗之美,不过供人之叹羡而已。
若暖其躯体,布素与绮罗何异?肥甘之美,不过口舌间片刻之适而已。
若自喉而下,藜藿与肥甘何异?人皆以薄于自奉为不爱其生,而不知是乃所以养生也。
(清)朱柏庐积德积德之事,人皆谓惟富贵,然后其力可为。
抑知富贵者,积德之报。
必待富贵而后积德,则富贵何日可得。
积德之事,何日可为。
惟于不富不贵之时。
能力行善。
此其事为尤难,其功为尤倍也。
盖德亦是天性中所备,无事外求,积德亦随在可为,不必有待。
假如人见蚁子入水,飞虫投网,便可救之。
又如人见乞人哀叫,辄与之钱,或与之残羹剩饭。
此救之与之之心,不待人教之也。
即此便是德。
即此日渐做去,便是积。
今人于钱财田产,即去经营日积,而于自己所完备之德。
不思积之,又大败之,不可解也。
今亦须论积之之序,首从亲戚始。
宗族邻党中,有贫乏孤苦者,量力周给。
尝见人广行施与,而不肯以一丝一粟,援手穷亲,亦倒行而逆施矣。
次及于交与,与凡穷厄之人,朋友有通财之义,固不必言。
其穷厄之人,虽与我素无往来。
要知本吾一体。
生则赈给,死则埋骨。
惟力是视,以全我恻隐之心。
次及于物类,今人多好放生,究竟末务,有不须费财者。
如任奔走,效口舌,解人厄,急人病,周旋人患难,不过劳己之力,更何容吝。
又有不费财并不劳力者,如隐人之过,成人之善。
又如启蛰不杀,方长不折。
步步是德,步步可积。
但存一积德之心,则无往而不积矣。
不存一积德之心,则无往而为德矣。
要知吾辈今日,不富不贵,无力无财,可以行大善事。
积大阴德,正赖此恻隐之心,就日用常行之中,所见所闻之事,日积月累,成就一个好人。
不求知于世,亦不责报于天。
若又不为,是真当面错过也。
不富不贵时不肯为,吾又未知即富即贵之果肯为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