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雷雨》--- 繁漪的人物形象【摘要】蘩漪是曹禺先生《雷雨》剧作中最具“雷雨”性格、最丰满的角色。
她既渴望自由的爱情,但又摆脱不了家庭的牢笼,她既具有旧式女性柔弱的性格,同时又有着现代女性的抗争精神,她企图摆脱周朴园精神和肉体的控制,她紧紧抓住与周萍一种阴鸷的爱,却又被无情的抛弃,最终导致了她对一切的报复。
蘩漪是新旧时低交接的产物,她的形象充分揭示了在当时中国特定的社会条件下,作为一个女人,无力与强大的封建势力相抗衡而实现自我理想,即使反抗,也将以悲剧告终的悲惨命运。
一、引言蘩漪是主人公周朴园第三房妻子、周萍的后母,但同时却扮演着周萍地下情人的角色。
在临界于新旧社会的历史背景下曹禺塑造了一个这样的蘩漪。
她是个活在新社会和旧社会交叉的性格复杂的女性形象,一个纠结于新旧民主专制的畸形产物。
曹禺笔下的蘩漪,是个五四以来追求妇女解放、争取独立、自由的新女性代表。
她敢于反抗封建道德,敢于大胆追求自由爱情,集中表现了追求个性解放的思想和现代女性的自我意识。
她拥有受生命深处的欲望控制的性格,但又有封建落后的思想。
虽然有强烈的反抗精神,却仍摆脱不了封建女性依赖性、自贬性。
二、生于“旧时代”的女人繁漪出场的介绍,繁漪“一望就知道是一个果敢阴鸷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只有嘴唇微红。
她的大而灰暗的眼睛同高鼻梁令人觉得有些可怕⋯⋯她通身是黑色⋯⋯眼眶略微有点塌进”。
这些描写让我们知道繁漪是一个忧郁而深沉的女人,并且也独具中国旧式美人的风采。
可是,繁漪“在这个死地方,监狱似的周公馆,陪着一个阎王十八年川”,使她的性格逐渐走向极端,她显示出来的是一种深郁的黑,代表着死亡、诱惑,也是控诉。
繁漪身处的社会,妇女的地位非常低,社会要求女人做无条件的牺牲,很少有就业机会取得经济上的独立。
恩格斯曾说,只要妇女仍然被排除于生产劳动之外,而只限于从事家庭私有劳动。
那么,妇女的解放,妇女同男子的平等,现在和将来都不可能的。
在那样的社会,繁漪要么依附男子,要么去富人家当佣女,是没有任何经济独立可言的。
所以出身于封建门第的繁漪,却在十八岁花样年华阴差阳错地嫁给了大她十几岁的周朴园。
当繁漪带着爱的憧憬嫁给周朴园,但是年龄和思想上的巨大差距使这场婚姻令人窒息,夫妻间没有共同语言,没有情感的交流,没有相互的爱恋,繁漪成了周家一个摆设,像一只铍关在笼中的小鸟。
同时,周朴园也只是把她作为一个名分上的妻子,一个门当户对的花瓶,她是被排除在周朴园的感情世界之外的。
周朴园不仅在内心深深地怀念侍萍,而且还要在家里,当着繁漪的面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无论搬家到哪里,都要带上鲁侍萍喜欢的家具,放上鲁侍萍的照片;鲁侍萍喜欢关窗户的习惯也要保留善;下雨时,还要穿上鲁侍萍缝过的旧雨衣孤独时经常看侍萍的照片。
周朴园对侍萍的怀念弥漫于整个家庭空间。
对繁漪是巨大的伤害。
繁漪不仅要忍受这种伤害,而且还要忍受周朴园的家庭专制。
在家里,周朴园的意见就是法律,任何人不得违抗。
他拿着家长的架子,命令繁漪。
应当”这样,“不该”那样。
吃药这一细节,就是繁漪多年来痛苦生活的缩影。
在“阴沟里讨生活”的繁漪不仅享受不到一个人爱的权利,而自己的尊严和人格也受到无情的践踏。
造成繁漪不满封建专制的压迫,渴望生活的自由,家庭的温暖。
在怨恨中迷失了自我,从而忘记自己的正确位置,进而迷失了自己的本性,最终破坏了人伦关系,破坏了周家的尊卑长幼的道德。
繁漪具有旧式女人的“文弱”、“明慧”,以及在仆人面前那种旧式大家主妇的风范,这主要通过繁漪对侍萍、四风深重的阶级偏见(旧式女人的表现)表现出来。
繁漪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四风,却对周冲的选择大加阻挠,提醒周冲说:“她始终是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下等人”。
并决然地说:“我的儿子要娶,也不能娶她”--- 出自《雷雨》同时在周冲面前,繁漪对四凤的偏见显然不是出于对四凤的嫉妒,因为四风与周冲的相爱对她有利,这恰恰反应了繁漪真实的封建贵族意识、等级观念、门第思想和家长意识。
三、新时代的旧式女人“繁漪作为一个旧式妇女形象, 她身上也有者许多旧式女性形象所没有的值得赞赏的精神品质———不甘禁锢, 不甘凌辱, 热情大胆, 敢于为追求真实的生活而反抗”( 李树凯, 1984: 66) 繁漪是一个追求个性解放的资产阶级新式女性,但身上还带有一定的封建色彩。
繁漪出生在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旧中国,同时她又经历了新时代的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三个时期都影响着她的思想观念。
繁漪具有中国传统妇女的文弱、聪明和智慧,却又读过私塾,喜欢诗文,还接受过新式教育,因此,她有较高的文化水平,细腻的感情,丰富的精神世界,比较容易接受新事物、新思想,所以当资产阶级掀起革命的浪潮以后,受到资产阶级民主、自由和个性解放思想的影响,她开始反抗封建礼教,挣脱束缚。
繁漪代表着"五四"以来女性追求个性解放, 争取民主自由的最强音, 在她身上折射出不畏强权、争取自由、宁死拼斗的绚丽光彩。
改变悲惨的命运,希望人的感情,他人的关爱,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她不顾封建礼法高呼:“我的心,我这个人还是我的。
”这一声声高呼完全是一个资产阶级女性追求人格独立、个性解放的重要表现。
繁漪生活了十八年的周家,其阶级属性对她的性格也有很大影响。
周家是一个典型的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有明显的封闭性和凝固性。
周朴园作为封建式的家长,他的生活、思想、道德观念和家庭观念,无不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他在家中是“天然尊长”,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他扼制一切有生气的东西。
周家对繁漪来说,无异于一个不透气的“铁屋子”,对她的个性解放是个极大的限制。
繁漪没有任何社交的自由,她完全是周朴园生活中的一个附属品。
虽然在物质上她应有尽有,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资产阶级太太的生活,但在精神上却一贫如洗。
周朴园的凶横以及繁漪自身的地位,都使她再也难跨出周家大门一步。
这使得她只能把自己的追求局限在家庭以内,不得不把眼光投向她不该爱的周萍,最终导致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悲剧的结局。
周家作为一个束缚人、压迫人的笼子,是繁漪反抗的对象,但长期的大家庭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烙印,使她的反抗带有被扭曲的痕迹。
繁漪具有强烈的反抗精神,但她却不是一个有开创性的能力和思想的人繁漪的反抗性,主要表现在对周朴园的反叛上。
在《雷雨》整部戏剧中,繁漪和周朴园的正面冲突就有四处:➢第一次冲突是周朴园逼繁漪喝药。
这次繁漪的反抗性是表现出来了,但这属于消极抵御。
这可以从她的语言中看出来。
如:“我不愿意喝这苦东西”,“我不想喝”,“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她最后还是屈从了,带着极大的愤怒把药喝了。
虽然这主要不是为了周朴园。
➢第二次冲突是周朴园催促繁漪去看病。
这次繁漪却是以挑战者的姿态出现的。
周朴园曾经两次派仆人催繁漪去看病,繁漪都没有去,周朴园只能自己亲自去催,企图以家长的威严逼她看病,但他没有想到,繁漪并没有被他吓住,她仍没有去看病,而是径自回楼上去了。
这次冲突中繁漪的态度有所改变,但优势仍在周朴园一方。
因为最后他还是让周萍陪着柯大夫上楼替她看了病。
➢第三次冲突是繁漪雨夜从鲁家归来遇到周朴园。
这次繁漪的反抗性更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对周朴园的每一落千丈次问话的回答,都使周朴园感到惊愕骇异最后又只能摆出家长的架势命令繁漪到楼上去,但他得到的回答却是:“(轻蔑)我不愿意,告诉你,我不愿意。
”这可以看出优势转到了繁漪一方。
➢第四次冲突是在剧尾。
这次繁漪更以一个审判者的姿态,将周朴园叫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撕毁了他庄严的外衣,揭露了他虚伪的道德面具,让周公馆见不得人的黑暗暴露无遗。
而周朴园此时完全处于消极的被动地位。
每次冲突之后,都使她们的关系发生变化。
繁漪对周朴园的反抗,也由消极到积极,最后发展到越来越不可遏制,而且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激烈,最后终于完全撕碎了周朴园的“尊严”,彻底破坏了周家的“秩序”,显示出刀子“雷雨”般的性格。
--- 出自《曹禺剧作论》田本相四、畸形的爱情正当繁漪在艰难寻找和殷殷渴求真正情爱之时,周萍闯入了繁漪的情感世界,带入了现代性爱色彩与血缘伦常纠葛而形成畸型情爱。
在这个畸型情爱的围城中,周萍与繁漪之特定的逃离与阻拦的关系取代了周朴园与繁漪的那种逼迫与摆脱的关系,并因周萍的始乱终弃而死死抓住周萍不放,用其脆弱生命演绎着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
繁漪向往自由,把他视为追求的生活目标和情感归宿,希望自己能与周萍一起远走高飞,当遇到周萍表白心迹和热切示爱之时,她几乎是变态地盲目性地爱上了周萍,在这个“弱不禁风的小草”上寻求精神寄托,情爱的疯狂性和冲动性使这种畸型之恋失重失衡而带有苦涩和悲凉。
她置名誉、地位甚至性命于不顾,以一个后母身份倒向继子周萍的怀抱之中,不惜以“闹鬼”方式委曲求全地与周萍幽会私通。
繁漪无奈地堕入畸型恋爱屏蔽道德谴责而无怨无悔,不顾什么天理人伦,用人本具的一切原始野性大胆地狂热地进行这种比较卑微的情感追求。
虽然陷入“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尴尬境地而无所顾虑,只要周萍善待相好相依相伴,她很情愿过着这种难堪的情感生活。
她大声宣称:“我的心,我这个人还是我的。
我是人,一个要真正活下去的女人。
”历经严酷压抑而申明“我的心并没有死”,坚定地维护着自己的爱与被爱的权利。
尽管如此,繁漪与周萍在情感付出上有相当差距,在关系地位上是不平等的,她在情感上安于依附周萍,沉溺于失衡之爱而难以自拔。
应该指出的是,繁漪毕竟是受时代新思潮和个性解放思想影响的年轻女性,对于这种特殊的畸型之恋,她自己并不介意于伦理道德的精神拷问,并在这种畸型之恋中得到了精神上安慰和情感上满足,体验到纯真、甜蜜的爱情生活,得到了情感心理上的补偿;而且只要周萍能够与她保持这种情感关系,她宁可苟且地活下去。
然而她将自家性命系于一个不能敢作敢为不敢担当的怯懦者,也就决定了她的情爱选择是前定错误的,昙花一现的爱情最终沦为一场惨烈的悲剧。
随着四凤的出现,繁漪的希望破灭了,周萍的移情别恋令,繁漪心慌意乱。
对于周萍的始乱终弃想一走了之,繁漪首先是立足于挽救。
当她发现周萍的移情别恋爱上四凤时,感到惊惧、愤恨、痛苦甚至哀求,处于欲求不得欲罢不能的境地,并且想千方百计地挽回,甚至表示愿意有条件的让步(如同意周萍带她和四凤一起逃走) 。
在最后不可挽救彻底失望之时,繁漪不惜采用多种手腕和心计并周密安排连环实施,与周萍打起了逃离与阻拦的关系之仗。
当周萍要带上四凤远走矿山时,她不择手段地盘问四凤与周萍之事;为了缠住周萍,不惜从中破坏,利用自己亲子周冲对四凤的爱情,强迫其插手于周萍与四凤之间,利用兄弟火代并夺其所爱;出其不意地将鲁侍萍(周朴园罪孽的见证者) 召来接女儿四凤回家,以干预和斩断周萍与四凤的恋情,趁周萍在四凤房内道别,将窗户反扣,致使鲁家发现周萍,获知周萍即将离开家庭,便不顾一切质问周萍并当众宣布:自己是见着周萍又活了的女人“他才要了我整个的人,可是他现在不要我”;为了能与周萍长相厮守,她决绝地不承认自己有丈夫,也不承认自己有亲生儿子,只愿永远成为周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