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开满了梅花。
从梅花的花瓣的间隙可以看到沙沙摇动的橘红色的箱子,那是父亲做的牛奶箱鸟巢。
以鸟巢中的花生粒为目标,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对白眼鸟来啄食。
淡淡的草绿色的一对白眼鸟在亲密地啄食着饵料,就在要躲开的时候来了一只整齐的黑色的羽毛的小鸟。
听说是白脸山雀。
“报纸的剪报起了作用啊。
”
“真的是啊,很可爱呢。
”
依靠在母亲床旁边的父亲边捣碎着作为饵料的花生边点点头。
交杂着防止褥疮的气垫的低吟着的机械声,研体钵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从玻璃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告诉我们已经春暖花开了。
“相扑的时间到了。
”
父亲急急忙忙地按着电视的遥控器。
我叠着衣服,想着幸福是什么。
母亲在10年前做了心脏手术。
那个时候62岁。
然后半年后,因为严重的脑出血而倒下了。
经过了一年的住院生活,回到了家里,我一直守在母亲身边照顾她已经有9年了。
父亲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看护病人的内行。
母亲倒下的时候,我那还是小学生的女儿和儿子,现在已经是大学生和高中生了。
现在也有了强力的帮手。
再过10年我也能护理下去。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
母亲骨折了。
去年,进入阴历12月的时候。
当我们注意到母亲
疼痛的不能说出来的时候没事两天后的事了。
母亲被急救送到了医院。
一张用窗帘隔起来的狭窄的床。
隔壁患者的心电图的声音,呼唤护士的按钮的声音,护士走路的声音。
在病房的靠墙边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空隙坐。
“又来了。
”
我一边看着母亲的脸说。
以前说过再也不来这里了——医院。
九年前住院的时候,医院再也不愿意了。
但是不能这么说。
意外的事件是想不到的。
但这时却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刚才医生找我谈过了,你妈妈得的是癌。
这次的骨折似乎也是由于癌症转移引起的。
还说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都手足无措。
母亲已经养了近十年的病。
日常都由我们24小时照看她。
在旁人看来,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或许早该听天由命了吧。
可是,正因为我们照顾母亲这么多年,家人间才能建立起心灵相通的羁绊。
这因为我们如此守护着母亲,才能体会她照顾抚养我们长大是多么不易。
“太可怜了!”我的儿女都这么感叹,甚至连丈夫也哭了。
比起绝望,更多的是不甘。
心脏病、脑中风和癌症,上天把这三大病魔都强加在母亲一人身上。
不公的神啊。
弟弟告诫我,不能说这种对上天不恭的话,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残酷的事实。
和病人的家族的动摇没有关系,日子也继续这样过着。
医生认为
最长也就半年了。
年末,正月——在忙乱的日子还留在医院的患者是可悲的。
手术后洗澡因为低烧错开了洗澡的时间。
这次因为正月,所以休息日延长了一个礼拜。
在除夕的时候突然下定决心,在母亲的枕头边放满了纸尿片。
在妈妈的两瓶柠檬的空瓶子里倒入热水,试着洗头发。
这样黏黏的头发过年是不好的,下定决心让母亲的头发洗出泡泡。
“恩,很好呀”
对面床的岛田太太喘着气地回答着。
“恩,这样洗头发是好办法啊。
这样洗的话,就可以好好地洗头发了。
”
岛田太太因为低肺病很痛苦。
就连动动都会引发呼吸困难。
听说除了做肺移植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虽然也想帮她的头发也洗一洗,但是因为严重的气喘没有勇气去帮忙。
“你妈妈真幸福呀。
”
岛田太太轻轻地嘟囔一声。
这样妈妈幸福吗?我在心中回想着。
因为母亲是癌症晚期了。
正月虽然过去了,但母亲的低烧还在继续。
说可能是肿瘤的热度。
睡觉的时候很多,时常陷入极度贫血,每次这个时候就要输血了。
某一天,尿袋变的全红了,我慌慌张张地跑到护士值班室。
但是,护士说“因为插入了导尿管是吧,不管怎么样细菌都会变得容易进去。
”一点惊讶的样子也没有第二天查病房之后再开的药。
有次因为虚汗,母亲的睡衣变得湿漉漉的。
想要替她换,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因为晚上是较少的看护体制,也顾忌按响呼叫铃,就暂时等待寻房。
“护士,我母亲睡衣湿了。
可以帮我一起给她换衣服吗?”
啊,现在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过一下交班的人会过来,那时候你拜托他们吧这样简单地被拒绝的时候,我已经不准备把母亲放在医院,下决心要把母亲带回家去。
“你虽然这么说,但这次不会像之前那样过去的。
”
父亲说着憔悴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确实,冷静想一想,这种频繁的输血和极度的衰弱,会增加与希望相反的不安。
该怎么做呢,会变成什么样呢?
不能留宿的夜晚,离开病房是很痛苦的。
虽然很想睡觉,因为想回家而半睁开眼睛。
不能说话的母亲竭尽全力用眼睛诉说着:“我已经不能回家了吧。
”
“我已经回不了家了吧?”
晚上过了九点,在冷清的医院的玄关外,有人问我说:
“友子的手术怎样了?”
这家医院的进修护士樱井小姐用明亮的声问。
不要说好转了,事实上是癌症。
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得流。
因为有去医院的出诊和在家患者会面的远足,熟知母亲的她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那,回家吧。
在家进行治疗。
给友子力量,我们也会竭尽全力。
”
她一口气说着握住我的手。
外面下雪了。
又重又湿的雪。
一月十八日,出院。
久违的安稳的冬日早晨,这天,久未谋面的护士亲自推着担架车送到车上。
“也许会很辛苦,但也要努力哦!”
在家好吗?榻榻米上能安定下来吗?庭院里能安稳吗?
母亲住院一个多月,像台风刮过,过后留下了重大的伤痕。
别说恢复,像沙土一样崩溃。
即使那样,以后的事情无从而知。
也许会一场大雨一下就崩溃,也许会是持续的晴天。
“啊?好多小鸟。
”
每隔一天会过来的樱井小姐冒冒失失地提高了嗓门。
出院后的第一次验血格外的好。
她报告的嗓门也亮了不少。
“庭院里来了好多麻雀呢!”
说着她转过脸给母亲测血压。
“那是我家的爷爷奶奶把剩粥晒干,喂给他们的!”
这边来几只白脸鸟和白脸山雀。
得意洋洋的父亲指着梅树。
安静平和稳定的日子持续着。
梅花落下,樱花的季节也过了,母亲的身体很健康。
烧退了,也不出血尿了。
担忧的贫血也治好了。
旺盛的新绿丛中,麻雀在梅树上的鸟巢里进进出出,使父亲很生气。
我说:
“挂块牌,写上:麻雀不得入内。
”
不知道母亲是否懂得,但却也不失时机的咯咯咯地笑着,被这笑引
得,父亲和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