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平常家庭也有难以化解的母女矛盾
——一个女儿心底的话
有人说情绪就像香蕉,你把它们藏进柜子里,以为眼不见就消失了,但它们仍存在,时间一长就会腐烂,影响整个房间。
有一件事这些年我一直埋在心里,觉得这些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今天又一次和她激烈的冲突后,我心中的失落再无法掩饰,做题时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在这样下去连学习也要受影响。
还是把它写下来吧,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别人眼里我是个阳光开朗、文静懂事、成绩优秀的16岁女孩,但很少有人知道,我和母亲僵硬的关系是我总回避的事,因为每次想起来就觉心中隐隐作痛,我早已不知如何与她沟通,总感到无奈和心冷。
这一切都是从一个改变开始的,而在那之前,我和她亲密无间。
改变我的,不是电视里那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是知道了什么家庭秘密。
我和她,一直只是最平常的母女关系,我们之间发生的也是在别人看来最平常的事。
可表面的平常,带个我莫大的伤害和改变。
五年了,我再也没有感到来自母亲的温暖。
十一岁之前从未想过,对于她,我将变成另一个人,再不是她曾经可爱的女儿,让我感觉十一岁以前的生活是那样遥远。
如果说心有颜色的话,那么我十一岁前天真幸福的五彩的心,从那之后面对她时,只有萧索而疲惫的苍白。
或许一个母亲给女儿带来的伤害,才是最深的,连她都无法想象。
偶尔那些十一岁的记忆还会浮现,我至今无法忘记那些日子我是怎样默默流泪,却换来她视而不见的继续责骂;我是怎样忍不住在沉默中爆发向她吼:“不要再说了!”却换来她对我吼回来;我是怎样在放学时接到她的电话,没讲几句又听到她发做起来,强烈的阳光让我感到刺痛;我是怎样在家边强迫自己做作业边努力不听她从房间外面传来的责骂声;我是怎样在不停的责骂声中走进洗手间锁上门坐在地上用冷水冲头,在恍惚中吞下了洗发露,却换来她在门外使劲拍门:“你快点出来!上个厕所要那么久?”然后继续骂;我是怎样在她出门时很傻地用小刀在手臂上划下一道道口子,指望着这样她就会心疼我,少骂我些,却换不来她一句安慰,只有骂得更厉害;我是恩样在无数个夜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却因为有一次被她听见而换来隔壁卧室的她愤怒地喊:“这么晚不睡觉,你折磨
人啊?你是不是疯了!”那晚,我做了个噩梦,一个女人让我必须按她说的做,我本来很听她的话,但有一天我发现她秘密养了一群猴子,它们不停地向自己头上抓挠,留下的血被她收走。
我害怕起来,想逃走,她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下场就是那样——只见那些猴子往脸上抓挠,头上出现一个越来越大的洞,里面什么也没有,漆黑一片。
我再也受不了,害怕得夺门而出,跑到了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不停地向前跑,却跑不快,她在后面追,过了好久好久,我从梦中惊醒。
那一晚,我高烧。
那些住在“维多利亚”小区的日子,是我的噩梦。
每次回想起这些,我感觉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就像当年我每次听到她责骂是心中的感觉。
那时我感到委屈。
虽然她骂的内容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我的房间没整理好,书桌乱七八糟等,也许其她母亲这样的唠叨是一种关心,可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她不是。
她用如此尖利的口吻说了出来,同一句话她会重复不下十遍。
又是我在做作业,她靠在房间门口不停地说我,骂我,能说十几分钟。
我不记得有多少次吃饭时,我受不了她无休止的责骂,饭菜总是伴着泪水咽下的。
因为在那之前,她从未如此对我。
从前她总是对我很好,很温柔,我也很爱她。
她几乎不骂我,催我说话总是那么轻柔和蔼。
我心中有秘密总是第一个和她分享,每年她生日我总是认真地做一个精美的小礼物,在上面写上或画上我对她的爱,有好吃的的我总是很开心地举到她面前要她尝尝。
有一次她半夜才回家,我等得都急哭了,以为她被坏人抢劫了。
晚上我睡在小床上有点孤独时,想起我不能和妈妈一起睡,总是在黑暗中光着脚丫走到门口,从门缝中听着客厅里的电视声和爸爸妈妈的说话声,感受着暖黄色的亮光透过来,就觉得心里温暖宁静起来。
我考到一百分时,请求她满足的愿望就是让我带着布娃娃到大床上和她一起睡。
我最满足的事,莫过于她带我去杨柳河边的“郭水饺”大吃一顿,每次我至少吃四两饺子,因为看到她的惊讶和哭笑不得总让我有种莫名的开心,现在我再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记得住进“维多利亚”之前,我和同学去北京的夏令营,回来时像往常一样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旁边同学的妈妈有些酸酸地对她女儿说:“你看人家都拥抱了,你咋不抱一下我呢?”那个女孩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当时心里想,真搞不懂她。
却没想到,那是我至今最后一次拥抱她。
我小时候听身边的同学说起自己的妈妈。
很多母亲性格不是很温柔可亲,有时我觉得他们挨骂甚至挨打很可怜,又庆幸自己有个好妈妈。
但现在看来,如果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态度一直如孩子小时候那样,就算有时责骂,早已习惯就不会太在意,只视作一种沟通的方式,反而不用担心母女关系。
可我却不是。
因为她从小对我的那些好,让我变得敏感。
另一方面,我从小感情迟钝,对于许多事,别人很快感到喜怒哀乐,但我却感觉不强烈,但一段时间后,我的感觉才强烈地显现,比别人更深,时间更长。
我成了一个既敏感又迟钝的人。
所以在“维多利亚”我受到的突然改变,平衡无法保持,心理落差太大,令我一开始反应不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迟钝到没去想为什么,只是每次伤心,委屈,流泪。
如果时光倒流,我宁愿、我请求,她不要对我那么好!!
这样我就不会被她突如其来的改变伤得那样深,我就不会直到如今也无法释怀。
最初那一年我不知道是怎么挨过来的。
但渐渐的,我开始觉得哭没用,只会令她嫌弃,受伤的却是自己。
我开始感到疲惫和厌烦,感到自己懦弱。
我想,为什么我要因为她折磨自己?我知道,终有一天,我的眼泪会流干。
就像刚开始干重活的农民总是因为手与锄头的摩擦而起泡流血,可时间一长,手掌上就会自动结茧。
当厚厚的茧把手与锄头隔开起到保护作用,手就不会再痛了。
我开始采取自我保护的措施,在心里与她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墙。
黑夜十分我幻想着那道仰头不见边际的心墙,再也没有人可以翻越。
这些年,我努力去忘记,去释怀,毕竟已经五年了。
因为我住校,倒和她见得不多,她也不像“维多利亚”时那样极端。
我试过重新拾起小时候的亲密,和她聊天逛街,但每次听到她的反复“唠叨”,我沉默起来,这时,和她独处感觉那样压抑,而偏偏爸爸从去年开始有长达两年的出差,极少回家。
每当我快要放下这一切时,她总是又反复地重复着一件件小事,加上那种语气,让我的心仿佛进入冰天雪地,当时的伤又隐隐作痛。
虽然她并不像在“维多利亚”那样歇斯底里地疯狂,可仍扯动了旧伤。
我始终没能做到。
我和她说话越来越少,每次说话时也不想看她,语气平静,对她,我已太累了,不想再敞开心胸了。
只是这样的责骂一直持续着,也许她形成习惯了吧,
也试过和她沟通,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两点请求:一希望不要把一句话反复向我说,只说一遍就行了。
因为重复只会起到反作用,让我心里更烦躁。
二希望对我说话时语气平静些,不要总是用那种伤人的口气。
可她似乎总是忽略我的请求,或许她认为,别人家的母亲能唠叨,为什么她不能?
因为她所谓的“唠叨”听在我心里没有一点温暖,只有如钝刀在心口上摩擦的痛楚!如果没有当初的“维多利亚”,我怎会如此害怕她的“唠叨”?
有几次她还哭了,说:“你就对我这么冷漠,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我想笑,我当初天天眼睛哭肿,被伤得那样深,却换不来你一丝同情,如今你却要我这样对你,抱歉,我做不到。
可是我笑不出来,只是眼泪留了下来。
我也不想再去修复了,只是心灰意懒,不想和她说话,她责骂我时,我再没有流过泪,只是极不耐烦,就像刺猬,我只是用对她的冷淡来保护自己。
和她稍有肢体接触就觉得不自在。
甚至连叫她时,那两个字也只是模模糊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切只是和她之间,在同龄人间,我一直阳光开朗。
我现在高一,周末也住在学校,一个人到外面补课。
有时候,在超市里买水果时,我会看到一个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亲密地走过,我只是淡淡地看一眼,祝福她们。
心里,或许还是有些孤独吧,不过还有两年了,等高考一过就好了。
我只期望,以后我工作了,常年不在家了,她就不能骂我了。
只有那时,我们的关系才会缓和吧。
然后,我和她“相敬如宾”,再不敢奢求母子的亲密,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