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电梯维修工的心声
----- 贾志敏
电梯坏了，大楼里住着的百来号人顿时乱了方寸。

老人、小孩儿叫苦不迭，主妇、上班族怨声载道。

终于，唤来了维修工人。

师徒俩忙乎了半天，故障才得以排除，电梯如常运行。

人们再次得到“上上下下的享受”，住户们笑逐颜开，连声称好。

那位年岁大的师傅在我门前小坐。

我为他沏了杯普洱茶，他边抽烟边和我神聊。

他知道我是教语文的，似乎碰到知己，话匣子随即打开……“我原本在安徽芜湖一所省重点上学。

高考仅差一分，没被录取，就到上海来谋生，学了一门修理电梯的手艺，做了十几年的‘新上海人’。

”他点燃了烟，说，“我成绩不差，特
别是文科。

语文考分总是班里第一，老师还把我作文当作范文读给大家听。

”说到这儿，他有点沾沾自喜。

“四年前，儿子也来上海了。

好不容易进了一所重点小学读书。

”
“那你安心了。

”我插了一句。

“安心？烦人的事多着呢！不说别的，就说语文吧！”他吸了口烟，说，“孩子读四年级了，写的字歪歪扭扭，读起书来磕磕绊绊。

三百来字的作文，表达不清楚不说，还错别字连
篇。

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教的。

”说到这儿，他有点无奈。

我为教师不平：“你讲的有失偏颇。

老师也是在认认真真地教，他们很辛苦。

”
“老师辛苦？我不否认。

干哪一行的不辛苦？关键是要教会学生，
教好学生。

就像我们修电梯的，忙乎了半天，电梯还是卡在那儿，不能上上下下地跑，你们满意吗？电梯经常发生故障，让你们不时找我来修理，你们高兴吗？”
我微微点头，认同他说的。

“语文课，老师就是要教会孩子读书、写字、说话和写话，这是命根。

整天做题目，整天不读书，能学好语文？”他接着说，“一天，儿子订正作业。

他填的是‘（漆黑）的天空’，‘（光秃秃）的草地’。

老师都算错。

我想这可以呀！孩子说，应该填‘（蔚蓝）的天空’，‘（绿油油）的草地’。

因为书上是这么写的。

天哪！还有标准答案？”他谈兴正浓，接着说：“还有更离奇的题目，至今我还想不出来，向您老人家请教——‘( )的阴凉’？”他期待我给出答案。

我思忖良久，摇摇头，也不会。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真想去看看老师是怎么教的。

‘家长开放日’，我终于走进课堂听了一节课。

老师像演戏一般地说话，极不自然。

课堂里热闹得很，学生又是看幻灯，又是做游戏，却很少读书、写字的。

孩子们抢着发言，我的小孩一言不发，也不举手。

回家后问他，他说：就算我举手，老师也不会叫我。

因为谁回答什么，事先都说好的。

”他有点激动了，“这不是在坑孩子吗？”我无语，却在思索。

他接着说：“更不可思议的是，老师批改作文极其草率。

打个钩，写个‘阅’，注上日期，批个成绩，完事！如此教，孩子会作文？这样教书我也会！”
他掐灭了烟蒂，背起工具袋起身告辞。

在等候电梯的当儿，他说：“老先生！其实，维修电梯和教育孩子同一个理儿。

电梯需要维修，孩子在于培育。

是吧？”此时，电梯门洞开，他跨了进去。

电梯里，他对我摆摆手：“我是粗人，说得不对，别见笑。

”顿了顿，又说，“您的普洱茶好喝，醇香！”
“电梯需要维修，孩子在于培育！”这是一位电梯维修工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