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唯美小说
(贵州师范大学07级硕士贵州贵阳550001)
中图分类号: 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0745(2008)09-00
摘要:批评者皆言徐訏的小说《精神病患者的悲歌》赞扬了海兰为了他人幸福而牺牲的崇高精神,小说宣扬了基督教的博爱精神。
而在笔者看来,海兰的自杀典型地体现了她为纯美舍弃人生,于刹那追求永恒的唯美主义心态,作品处处透露出唯美主义气息。
本文即从作品中人物形象上对其唯美主义特色进行论述。
关键词:徐訏;唯美;小说
《精神病患者的悲歌》是徐訏1943年创作的中篇小说。
过去的批评者普遍认为徐訏的中篇小说《精神病患者的悲歌》赞扬了海兰为了他人幸福而牺牲的崇高精神,宣扬了基督教的博爱精神;他们同时认为悲剧产生的原因是“美的情感与善的行为的冲突”。
而在笔者看来,海兰的自杀典型地体现了她为纯美舍弃人生,于刹那追求永恒的唯美主义心态。
作品处处透露出作家对美的追求,具有浓郁的唯美主义的特色。
193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又在心理系修心理学研究生课程两年的徐訏,1936年去巴黎大学攻读哲学博士学位。
哲学、心理学是徐訏的专业,他非常娴熟地运用这些得天独厚的专业知识,以心理分析的方法,站在哲理的高度来探测和表现人类内心隐秘的世界,并在这种探测和表现中寄托他唯美的人生理想和精神追求。
金
宏达先生在《徐訏小说系列丛书》的前言中,把徐訏的作品分为早期——北京大学哲学系及心理系修业期间,前期——1936年赴法国留学至大陆解放,后期——1950年迁居香港后,谓其早期创作如《属于夜》,《滔滔》,《郭庆记》等都是现实主义色彩较浓,前期则是浪漫主义和唯美主义特色鲜明,但四十年代也偶有《一家》和《有后》之类冷静写实之作,后期则是写实作风增强而浪漫情思未绝。
在谈到前期创作的《精神病患者的悲歌》、《荒谬的英法海峡》、《吉布赛的诱惑》时,金宏达说:“徐訏写作这些作品时正值抗战期间,作品选材立意可谓‘与抗战无关’。
从文学而言,他还是沉浸在写作《阿剌伯海的女神》以来一种追求艺术美的微醺情绪中,钟爱他所发现的这一方驰骋想象与情思的天地。
他心里已经认定,文学乃是一种心灵的产物,不应也不必受现实的拘执和观念的逼拶,对于经受战争劫难的人民,给予片刻的愉悦与抚慰,又兼得精神的净化与驱进,文学能达如此效应也就不错了。
”[1]2-3在此,金先生明确指出,徐訏前期创作是受唯美主义者“为艺术而艺术”的观念影响的。
徐訏小说的唯美主义特色在《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体现的尤为明显。
《精神病患者的悲歌》是运用弗洛伊德心理学方法写成的。
文中也可明显看出弗洛伊德心理学对其的影响。
19世纪末发展起来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到20世纪30年代风靡了全世界,并且它已超越了最初治疗精神病变的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界限,冲击着文学、艺术、宗教、社会风尚、伦理道德等社会生活的每一个侧面。
徐訏对心理学有着浓厚兴趣并曾予以专门学习和研究,当时注意并受精神分析学影响进而把它应用于创作,这当然在情理之中。
《精神病患者的悲歌》创作于1943年,以“我”作为精神病学专家的助手住进梯司朗家为治疗独女白蒂小姐的精神失常症为表面线索,以“我”与白蒂小姐及其女仆海兰的感情纠葛为内在线索展开。
“我”爱着海兰,同时对白蒂有着不可抗拒的爱慕;深爱着“我”的海兰,却也深深爱着白蒂;白蒂也同样爱着“我”与海兰。
文章以这样的三角恋爱关系始,以海兰的死而告结束。
作品中的这种错综复杂的爱恋,正是人物潜意识或者说无意识的深层表现。
作者正是通过对作品中人物的潜意识或无意识行为的刻画来展示其对美与爱的热
烈追求。
在《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处处显示出奢华唯美的氛围。
在进梯司朗家之前,“我”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幢庄严肃静又不失奢华的别墅,而梯司朗家房间的古雅富丽,屋内布置的疏朗庄严,精装雅版的书籍,金黄丝绒的帷帐,无不昭示出梯司朗家族的富丽堂皇。
作者极尽铺张之能事,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描述了梯司朗家彰显着的富贵华丽气氛,制造出一种华贵高雅之美。
而梯司朗家族的人,无论是养尊处优的梯司朗小姐白蒂,侍女身份的海兰,还是作为心理医生的“我”,都是美的。
白蒂美而华贵,具有一种超人的聪慧;海兰有着甜美的笑容,沉静的态度;“我”有冷静的头脑,和蔼的态度,平静的情感。
然而,美有时又是与善恶并存的。
白蒂作为梯司朗家族的小姐,过着丰厚、奢华的物质生活,然而奢
华却缺乏温暖的家庭生活又使她深深地厌恶自己的生存环境,但同时,她又无力脱离这养尊处优的生活,她需要奢华,需要舒适,因此也就必须面对被抹杀精神自由的命运。
于是精神的内在要求与鄙视这难以摆脱的环境间的冲突日益尖锐,当这一冲突最终导致白蒂的心理失去平衡时,“精神病患者的悲歌”由此而生。
不自然的生活环境导致了她心理的病态。
虽然她下意识里爱着“我”,但由于她的高贵和凌人的自傲,她羞于承认这个事实,她惭愧于征服一个人使女的情人。
当她的这种病态情绪达到顶点,准备以他杀、自杀的方式结束这一切但终告失败时,她终是抛却了自尊,以深情的一吻使“‘我’整个的心灵就在这一吻中陶醉了”。
表面上,白蒂与海兰之间,没有争斗、不分贵贱,但潜意识里,白蒂的自私,对爱情的占有欲,与海兰的宽容,自我牺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处处以牺牲海兰的利益来成就自己的快乐。
她自恋而又自厌的矛盾性格,使她每天过着浮生如梦、醉死梦生的颓废生活。
在她身上,典型地体现着唯我、颓废而又唯美的个人主义心态。
如果说白蒂代表“未能免俗的官能享受者”,那么海兰则是典型地具有“超俗的精神情趣”的唯美主义者。
小说中,海兰是以白蒂的侍女身份出现的,但她美丽、善良、热情、开朗,她对白蒂的关爱、体贴和爱护,处处体现出她对白蒂的美的珍惜。
而最后,她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与“我”的恋情,与其说是成全“我”与白蒂,倒不如说是她为纯美舍弃人生,于刹那追求永恒的唯美心态。
作为白蒂的女仆,海兰在社会性上是白蒂的附属,当她选择自杀,作为行为
主体,她在这一行为的实现中得到神性超越。
这样海兰穿透社会地位的樊篱,在心理层面上超越了白蒂,从中她观照了自己精神升华,取得审美愉悦。
在王尔德的《萨乐美》中,萨乐美以死亡来占有美,而海兰,用死亡去固化、留存那一瞬间却又代表永恒的美,奏出了一曲生之和弦。
小说中,“我”以深情的一吻告别海兰的凄美场景,再一次让我们将目光聚焦在王尔德的《萨乐美》上。
这深情的一吻,彻底宣示了一瞬间的生命就包含了天地的永恒的唯美主题。
这深情的一吻封住了流淌的时间,否定了过去与未来,将对身体之美的简单追求转换成对永恒之美的神圣膜拜,表现了美与爱所能达到的超现实的境界。
最终,“海兰的美丽、崇高、神圣已占满了‘我’整个心灵”。
由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兰的艺术性死亡意味着再生,从此,她的心灵得到了解放,摆脱了世俗的束缚与压抑。
对徐訏而言,死亡是一种艺术,海兰的死被赋予了美感,尽管她的身体死去了,她的精神将永存。
或许海兰不是为美而生,但她的确是为美而死,而这,正是徐訏对美的追求的最好的象征性表现。
文章最后,每个人都实现了美善的统一,实现了向美的回归。
海兰以死成全了美,并同时以死感化了白蒂,使白蒂的精神病痊愈,在修道院过着健康、平静、愉快、虔诚的生活,而“我”,在海兰照片的长伴下,也生活在丰富、新鲜、进步之中。
“美、爱、快乐构成了唯美主义的永恒主题”,[2]49在《撒谎的衰落》中,王尔德认为“艺术对事实绝无兴趣,它发明,想象,梦想,它在自己与现实之间保持了不可浸入的屏障,那就是优美的风
格,装饰性的或理想的手法。
”[3]120徐訏一生保持与时代主潮适度距离的写作姿态,使他与唯美主义的文艺思想天然的接近,“企慕于美,企慕于真,企慕于善”[4]是他的美学理想。
在《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徐訏将文中主人公对美与爱的追求描绘到了极致,甚至说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追求。
与文章的凄美意境相协调,《精神病患者的悲歌》词藻丰赡,奢华纯美,语言富丽、优雅,飘着一缕凄凉的郁香,透露出唯美的气息。
参考文献:
[1] 金宏达等:《徐訏小说吉布赛的诱惑》 [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
[2] 王忠祥等:《外国文学史》第3册[m],武汉,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2004。
[3] 赵蠡等:《唯美主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88。
[4] 徐訏:《风萧萧后记》[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