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解读李贽《茶夹铭》

解读李贽《茶夹铭》

解读李贽《茶夹铭》
李贽(1527一1602),字宏甫,号卓吾、笃吾,别号温陵居士。

福建泉州府人,中国明代后期思想家。

李贽出身于一个商业世家,其二世祖林驽是泉州巨商,娶色目女为妻。

但其父林白斋并不经商,家道中落(李贽原姓林)。

李贽26岁乡试举人,30岁开始做官,一生做了二十多年的冷官。

在他看来,做官一为做事,二为稻粱谋。

如在云南姚安知府三年,“法令清简、不言而治”。

他为官清廉,任满时仍两袖清风。

他深恶痛绝假道学,选择了一条作为封建社会叛逆的道路。

那么,一生不得志便成了命中之劫数。

终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罪名,被捕入狱,其已刊未刊书籍,“尽搜烧毁”。

最后,被迫自刎于狱中,终年76岁。

李贽是中国历史上反封建传统、反封建礼教、反权威主义,主张个性解放、思想自由的思想先驱之一。

其一生著述宏富,最重要的有《藏书》、《续藏书》、《焚书》、《续焚书》、《史纲评要》、《九正易因》及批点《水浒传》、《西厢记》、《拜月亭》、《琵琶记》等。

李贽的思想对后人具有重要的启蒙作用,所以,1981年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把李贽列为83位中华民族杰出的历史人物之一,并入选《中华英杰录》。

李贽身后留下的,不但有《藏书》、《续藏书》这样黄钟大吕之作,还有《茶夹铭》这样的隽永小品。

文章如下:
“我老无朋,朝夕唯汝。

世间清苦,谁能及子?逐日子饭,不辨几锺。

每夕子酌,不问几许。

夙兴夜寐,我愿与子终始。

子不姓汤,我不姓李。

总来说之,一味清苦到底。

”(《焚书》·卷五读史)。

译成现代文的意思是:“我老了, 没有称得上知音的老友,朝夕相处的就只有你啊!至于说到世间的清苦嘛,能够说,没有哪一个比得上你!每天把你当饭,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每晚把你当酒,也不问喝了多少。

晨起夜睡,整天与你在一起。

其实啊,你并不姓汤,而我也并不姓李;只因你我全然结缘于志同道合,这就是:清苦到底!”
李贽之所以作此铭,是在读了唐代一位叫綦母旻所作《代茶饮序》后写的。

綦在该文中说:“释滞消壅,一日之利暂佳;脊气耗精,终身之苦斯大。

获益则归功茶力,贻害则不谓茶灾。

”李贽读后,哑然失笑道:“释滞消壅,清苦之益实多;脊气耗精,情欲之害最大。

获益则不谓茶力,自害则反谓茶殃!”可见,李贽的观点是针锋相对的:明明是得益于茶,却要矢口否认;明明是自己色欲过度,伤及精血,却想嫁祸于茶。

李贽作此铭,虽然直接源起于綦的茶害论,实则更是通过为茶鸣不平,来表白自己的人生体味和志向操守:绝不追名求利,绝不向传统道学和世俗低头,为了坚持真理,宁愿一生清贫,受尽苦难!
(一)一生吃茶
据史书记载,明代福建省产茶极盛。

《八闽通志》记载:“泉州府各县皆有产茶,而晋江清源洞及南安一片瓦,产者尤佳。

”当时所产皆绿茶,但吃茶、敬茶之风日盛。

李贽终生爱茶,终日与茶相伴。

早吃茶、午吃茶、夜吃茶;待客时吃茶,看书时吃茶。

如《阳明先生道学钞原序》中有这样的记载:“今岁庚子(1600)元日,余约方时化、汪本钶、马逢旸及山西刘用相暂辍《易》,过吴明贡,拟定此日共适吾适,决不开口言《易》。

而明贡书屋正有《王(阳明)先生全书》,既已开卷,如何释手?况彼己均一旅人,主者爱我,焚香煮茶,寂无人声,余不起于坐,
遂尽读之。

”好一幅“展卷阅经,焚香煮茶”的画卷!
据载:李贽逝世之后,其神主入李氏祠堂,配享时祀。

遵照李贽生前“祭祀亦仅仅一饭一茶,少许豆豉”之嘱,其子孙每年正月初二和春冬二祀以及李贽生日,都轮值到祠堂举行祭祀。

如此看来,李贽与茶不但是忘年之交,简直是生死之交了。

(二)茶性清苦
李贽走上与封建主流社会对抗的叛逆之路,一生坎坷,物质生活也相当清苦。

尤其是到老年时,几乎是居无定所,四处飘泊。

有《元宵》一诗为证:
元宵真是可怜宵,
独对孤灯坐寂寥。

不是斋居能养性,
嗔心几被雪风摇。

“每夕子酌,不问几许”,李贽一生将茶当作自己的朋友,吃茶而思索世间万事。

而且到了“不可一日无此君”的水准。

也正因为长年嗜茶,不但习惯了茶的清苦,而且从中悟出了人生的道理。

到了这样的境界,李贽对茶性的理解,就产生了质的飞跃了。

他已将茶当成渲泻情感,激励斗志的老朋友。

即如《茶夹铭》,则能以其新颖独特的审美感悟而讴歌茶性的清苦之美,从而直抒胸臆,表达了茶的自然之性与作者的自我之性的契合。

从《茶夹铭》中,我们能够知道,李贽相当了解茶的特性:清苦。

清苦,便是茶的本性。

茶之清:在茶香之上,是指茶经冲泡后汤色清澈见底,没有一点浑浊。

茶香而清,更是不凡,可算精品,茶性清淡,最宜精行俭德之人。

清,能够清心,外物和内心达到清净合一。

名茶多出深山幽谷中,最具大自然的清水灵泉之气,外形清秀,香味清幽,最能清人心神。

一杯清茶,温馨香润,玉齿流芳,心清体畅,情感得以净化,返朴归真。

一杯清茶,清淡无奇,让人生出一种清风怡人的感觉,一切更深的文化内涵便由此生衍。

茶向来被认为是清高之物,苏轼的《叶嘉传》中就赞誉茶的秉性恬淡清白、品格清高,“少植节操,胸怀大志。

”韦应物《喜园中茶》有“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凡尘,此物性灵味,本自出山原。

”皎然的《饮茶歌诮崔使君》有“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徒自欺”,都由茶的清高联系到饮茗,被视为高雅脱俗之士。

茶以清为精神。

历代多少文人墨客以此明志,文思泉涌。

有诗句为凭:
“泛花邀坐客,代饮引清言”(颜真卿等《五言月下啜茶联句》)
“数朝诗思清”(李德裕《故人寄茶》)
“五碗肌骨清”(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
“羡君潇洒有余清”(欧阳修《和梅公仪尝茶》)
“愿携茶具作清欢”(梅尧臣《依韵和吴正仲闻重梅已开见招》)
“更作茶瓯清绝梦”(陆游《夜饮即事》)
“故人气味茶样清”(杨万里《谢木韫之舍人分送讲筵赐茶》)
清是茶的本质。

清者,廉洁清白,清心健身之意。

从茶的品饮中感悟到茶之清,由茶汤的清纯升华
到为人的清廉,延伸到人的品质上的清白,即由物的清俭深化为人格与道德的象征,这便是中华茶道的精神主流。

茶之苦:我国很多古籍中,对于苦荼之称皆记载得明白无误,如:
《尔雅·释木第十四》篇云:“槚,苦荼也。


东汉华陀《食论》云:“苦荼久食,益意思。


东晋郭璞《尔雅注》云:“(荼)今呼早采者为茶,晚采者为茗,一曰舛,蜀人谓之苦荼。


陆羽《茶经》载:“其味甘,槚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


《本草·木部》:“茗<苦茶>。

味甘苦,微寒,无毒。

”等等。

被誉为日本茶祖之法印大和尚荣西禅师(1141——1194年),在其所著《喫茶养生记》中也称:“茶是苦味之上首也,苦味是诸味之上味也。

”并以此称“茶为养生之仙药也”。

《茶夹铭》所阐发的正是以茶之清苦增强修养。

以茶陶冶性情,于忧愤中寻求自拔,以歌颂茶的情性来抒发个人的襟怀。

借茶喻己,以茶雅志。

这与鲁迅先生“世味秋荼苦”的感慨有异曲同工之处,而著名诗人闻一多则唱出了“我的粮食是一壶苦茶”的诗句,更道出了对于茶的崇高礼赞。

(三)吃茶与入禅
茶,清静,雅淡,秉山野之静气,绝流俗之污染,它以其平素淡远的性情,存有于每一个品茗人的心中。

正因为茶有这样的品性,它与禅是相通的,不但能够养心,还能够养气。

禅境和品茶的精神意趣相通,茶的清净淡泊、朴素自然、韵味隽永,恰是禅所要求的天真、自然的人性体验和顿悟的归宿。

茶之韵味万千种,可意会不可言传,品茶品出味,是一种悟,是得道,故茶中有道,茶中有禅。

李贽的哲学思想,颇受佛学禅宗思想的影响,这是世人的一个公论。

所谓“色、苦”,这些纯粹的禅学范畴,是佛经中对客观存有的、能为人们感知的具体事物的称谓。

把李贽的诸种观点同禅学的相关论述加以比较,我们能够看到,李贽的“童心说”、“生知说”等思想虽然多少有点王阳明的“良知说”的影子,但本质上与禅学更为相近,正是在禅学的“心性本觉”、“作为见性”等观点的启迪下,促使李贽通过进一步的理论思考而提出了上述思想的。

他说过自己“自幼倔强难化,不信道,不信仙释”。

但“五十以后,大衰欲死,因得友朋劝诲,翻阅贝经,幸于生死之原窥见斑点,乃复研究学、庸要旨,知其宗贯。


李贽倡导“童心”与“迩言”,推崇“绝假纯真”的“童心自出之言”,强调“自然宣畅”之美。

这些观点和方式,表明修禅同平常人的生活方式没有什么区别,修禅能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的日常生活中。

如果说历代僧人因为有了极大的禅学境界而由修禅进入茶道,禅茶一味,那么李贽却是以吃茶悟理而探讨禅学来达到参悟人生的境界,茶禅一味。

李贽人茶合一,将茶融入生活和生命之中,我们从《茶夹铭》中能够读到更多的玉洁冰清,更多的丹心傲骨。

相关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