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公选课《唐宋词鉴赏》王步高 教授第一讲 绪论、唐词、花间词 我们这门课叫唐宋词鉴赏,它是我们创建唐宋诗词鉴赏国家精品课程三门课当中的一门。
另外两门课是唐诗鉴赏和诗词格律与创作。
有四种教材,一种是南京大学出版社的《唐诗鉴赏》和《唐宋词鉴赏》,另外一个是北京大学出版社的2003年出的一本,是2001年的修订本。
这个就叫《唐宋诗词鉴赏》。
把唐诗和唐宋词混在一起。
唐宋词南大出版社的是分开的。
我们还有一个配套的网站,这个网站有几个系统。
一个从学校教务处国家精品课网进去。
也可以教育网进去,另外还有一个网址是/tsscjs.或.因此我们这门课是按照国家精品课的要求来做的。
首先我们讲词的定义。
什么是词呢?根据王力先生的定义,词是韵文的一种。
如果把文学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散文,一类是韵文。
词是韵文当中的一种。
韵文包括诗,词,曲,赋等等;散文包括散文,小说,戏曲等等。
王力认为,词应具有以下特点:有固定的字数;律化的平仄;长短句;合乐可歌;另有一种定义:篇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长短句,合乐可歌;当然还有一些公文体裁,比如政府的官样文章,皇帝的诏书、诏令等等。
散文中有相当一部分不是文学作品,这一点大家必须清楚。
词是韵文的一种,韵文又分齐言的和杂言的两部分。
齐言的就是每一句话的字数是相等的,有四言,有五言,有七言。
当然也有少量的六言和其他字数不规范的。
六言诗当中还有很多不错的,诗经中有不少三言的,比如诗经中的“颂”很多都是三言,另外比较多的三言是楚辞。
诗经中有一点三言,但不多,基本上是四言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是四言的。
《楚辞》里句子就很长了,往往杂言的多。
比如《离骚》:“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到汉乐府,汉乐府也是三言为主,也有齐言的。
《孔雀东南飞》基本上都是齐言的:“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这是五言的。
至于汉乐府的杂言诗,我们马上要讲到。
词基本上是杂言的。
早期的词有杂言的,有齐言的,比如《浣溪沙》。
浣溪沙一共六句,每一句都七个字,它是把七言律诗第三句和第七句抽掉。
我们读晏殊的《浣溪纱》: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每句都是七个字,就是七言律诗抽掉两个句子。
还有《瑞鹧鸪》,就是一首七言的,也是五十六个字。
随着词发展,后来的自度曲都是杂言的。
如果一首词齐言的部分太多,反而显得很单调。
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基本上都是四个字一句,就这样都显得呆板。
辛弃疾是大家,这首词写的是很成功的。
前两年我编了一本《爱国诗词鉴赏辞典》,也写了一首《永遇乐》,用辛弃疾的韵,后来越写越觉得艰难,我用了这个词牌,干嘛要用辛弃疾的韵?不用他的韵就觉得好写多了,要不用这个词牌,也更容易成功得多。
词牌过于散不行,过于整齐都不行,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
词后来发展到曲,曲基本上是在词的基础上加上衬音衬字。
词和早期的散曲几乎没有区别,比如马致远的《天净沙 秋思》:“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基本上每一句都很整齐,没有衬音衬字,跟词没有太大区别。
但后来许多明清的散曲跟词完全没有联系,就显得很散。
最近几年,我们创作界也有一股力量,就是在散曲的基础上搞自度散曲,我们江苏的一个大诗人丁芒同志为代表,他在全国很有号召力。
他写的自度曲,集子还让我给他写序,我对他很称赞,这是一个创新,既有古诗词的味道,同时又写得很自由,又有丰富的内容,揭露了社会上一些坏的现象,讽刺一些贪官污吏的丑恶现象等。
这种自度曲就容易写得很成功。
有人会提到新诗,我这里特意用了一个有韵的新诗。
没有韵的新诗,我觉得不是诗,应该起一个别的名字,或者叫散文也可以。
我们今天的新诗是一行一行的排列,好像一行一行就表明了是诗。
大家知道我们的老祖宗是不用标点符号的,不论长的还是短的句子,都是靠韵律来断句的,而不是靠分行排列来形成诗的韵律。
古代没有表情符号的,就算是七言诗也是靠韵律分出来的;新诗如果不加标点和分行的话,恐怕就没人能读得懂。
前两天网上在评一个人唱的歌,就是春节晚会上周杰伦唱的一首歌《青花瓷》,有人就评价说《青花瓷》的歌词有两处不大通。
后来我看了一下,我说,有哪一句是通的呢?我看了几遍都看不懂。
去年6月份,余光中先生到南京来,他参加我们的诗会,并在一起吃饭,即兴写了几首诗。
我跟他说,《乡愁》是写得最好的作品。
《乡愁》已经是极好的新诗,但是放在古代,跟李白、杜甫、李后主、李清照的诗词放在一起都只能算是二流。
有人说,这不是历史倒退了吗?我们今天的新诗,就多半都是欧化的。
《乡愁》为什么是一首好诗,它不在于写得多文雅,而在于它的立意很新奇。
如果立意不好,那么他的哪一句都不值得欣赏。
在座的同学可能不大赞同意我的观点,但我多次重复这个观点,东大三四万学生,找不出一个学生背不出二十首古诗,也找不出一个学生能背出二十首新诗。
外国的诗就更背不出来了。
为什么中国是诗的国度?这一点留在下次课讲,作为绪论部分,这点不适合讲的太多。
同学们问,什么是词呢?按照北京大学王力教授的定义,词有固定的字数,律化的平仄,加之以形式上的长短句。
此的词牌定下来之后,字数就定了。
当然有些词牌有好多种形式,比如《临江仙》至少有十三种形式,我们的校歌用的是第六种。
《临江仙》有五十六字,五十八个字的,六十个字的等等。
有一些字数相等,格律也有不同。
但是有固定字数的并不一定是词,格律诗都有固定的字数。
第二点是律化的平仄。
词要讲格律。
我国的汉字是有四声变化的,也就是平上去入。
我们用东、董、冻、笃字四个字作平上去入的例字。
“东”是平声,声音不升不降,可以读得很长;“董”就是升降调;“冻”,降调;“笃”字用江南方言来读的,是入声。
同学们看,你的家乡话有没有入声呢?很简单,用家乡话数一到十就行了。
在普通话里,一是平声。
在方言里,“一”是入声。
我大致划分一下,徐州、连云港以南、淮河以南,这些地方的方言里多数都有入声。
但是湖南和贵州方言就例外,它把入声都归到阳平里面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语音古怪现象。
广东方言里保留古音最多,所以中国现代的语言学家差不多都是广东人。
说实话,我们带研究生,北方人考来,不是很受欢迎。
为什么?你的家乡话没有带入声,你读不出入声字来,研究词的时候,麻烦多了。
平仄表现了声音的高低和长短的不同。
音乐就是高低长短的不同。
我们唱1、2、3、5、6、7,声音高低不同,有的是一拍,有的是半拍、有的是四分之一拍,甚至于八分之一拍。
长短不同,声音的高低就靠着七个音符,可以给它复杂的音乐美。
我们把平上去入很好的交替使用,就会形成抑扬顿挫的效果。
我们读李后主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就我这个水平的普通话读出来也很好听。
这就是因为它本身抑扬顿挫,具有音乐美。
我们词讲究律化的平仄,它每一句都是律句。
我们知道律诗里有四个基本句型,就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所有的诗千变万化都是由这演变而来的。
就这么简单,这样一来,它就显得抑扬顿挫。
我们念一首王之涣的诗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韵律非常抑扬顿挫,它具有一种韵律美。
我们的新诗就做不到这一点。
第三点是长短句。
我刚才讲了,长短句是针对大多数词的情况而言的。
特别是后来产生的词都是长短句。
但后期的词有七言的,为数很少,就那么几首。
比如,刘长卿的《谪仙怨》,每句话都是六个字,说是词,也有人把它当作六言诗。
我们早期的词还有一个特点是合乐可歌的,都是能唱的。
不像我们现在,校歌写出来,还要请印青同志谱曲。
我们讲了词的特点,什么是词,下面我们讲词是怎么样产生的。
词的起源有几种说法,有起源于隋唐说,有起源于中晚唐说,有起源于《诗经》说,有起源于六朝乐府说。
最早认为诗词同源,最早的词是《诗经》当中的长短句诗,当然还有更早的,清朝沈德潜编的《古诗源》就有五十几首比《诗经》更早的民谣写成的词。
为什么有人认为词是长短句,跟《诗经》同源,就是因为《诗经》里就有好多长短句,特别是“颂”里面有很多都是长短句的。
这一点混淆了长短句与民谣。
我们曾经引过梁武帝萧衍的《江南弄》:“众花杂色满上林,舒芳曜采垂轻阴。
连手蹀躞舞春心。
舞春心,临岁腴。
中人望,独踟躇。
”注意,这首词七句,前面三句都是七个字的,后面四句都是三个字的,第四句是重复第三句的末了三个字。
萧衍的《江南弄》共七首,都是如此。
下面再看沈约的《江南弄》,萧纲的《江南弄》,每一首格式都一样。
这和后来的词是不是一样?我们再来看《长相思》,两个三字句,一个七字句,再两个三字句,再加四个五字句。
看张率和陆琼的这几首是不是都这样,再看陈叔宝的是不是也这样?徐陵的是不是也这样?这么多作品相同,这是文人故意的行为,不是偶然的巧合。
这里已做到“篇有定句,句有定字,长短句,合乐可歌”只是“字有定声”还未完全做到,韵合,而平仄不合。
那年在澳门大学举办讨论会,在讨论会上,我说词起源于六朝乐府,像梁武帝的《江南弄》应该是最早的文人词。
那次是叶嘉莹教授主持的会议。
我讲完了叶嘉莹他们还评价还蛮不错的。
但在台底下六个人举手反驳我,说老王讲的不对,这首词平仄都不符,怎么能算词呢?叶嘉莹在结束的时候让我回应大家的问题,我说,这首词是不符合格律,跟后来成熟的词是有区别的。
但这是写在南朝梁代的时候,当时诗还没有格律化,怎么能要求词完全格律化呢?我们讲得是源头,如果要求那时的词完全格律化,请问,我们今天能要求以人的标准来要求古代的猿人,后者还是人吗?他们不会说话,不穿衣服,浑身长着长毛,现在跑到新街口,不把人吓坏了才怪呢?但他们是我们老祖宗呀,是人呀。
长江烟波浩渺,惊涛拍岸,但它的源头是一汪清水、一个小溪流,这就不能叫做长江吗?它就是长江的源。
源和流是不一样的。
敦煌曲子词里许多词都不合格律,何况这是100多年前。
词和格律诗相同的地方是都有固定的字数,成熟的词都讲究律化的平仄;不同的地方是长短句,词允许重复,也允许跳跃。
词的跳跃性比诗大,可以重复最典型的是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这是不能写进格律诗中的,写进古体诗可以,格律诗绝对没办法解决。
所以词的韵更宽,但词的平仄更严。
原因是诗写的人多,所以写格律诗有“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说法。
词很好,特别是有些词,我们都是按照某一个大家去模仿。
如果一个词牌写的名家少,他就用“平平仄仄平”,我们认为这句话就只能是“平平仄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