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论功能主义设计思想的德国化与包豪斯风格责任者:刘林关键词:功能主义德国包豪斯风格分类:工艺美术理论分类号:J509论功能主义设计思想的德国化与包豪斯风格刘林摘要:德国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乘着本国工业化的锐势,成为欧洲现代建筑和设计探索的先锋国家。
功能主义的设计思想虽然不是起源于德国,却在德国表现为一种独特的理念,并形成了一套高度风格化的形式语言,对20世纪的建筑和设计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著名的包豪斯风格正是这种德国化的功能主义设计思想的产物。
关键词:功能主义;德国;包豪斯风格中图分类号:J509(518)文献标识码:A笔者此前曾在《从功能主义设计的思想渊源与沿革再谈什么是功能主义》一文中尝试着对现代功能主义设计思想的来龙去脉、历史沿革与内涵进行了梳理和辨析,同时提出一个观点,认为包豪斯风格并不是“形式追随功能”这种设计理念的产物,它所折射的乃是植根于德国社会和文化土壤的一种德国化的功能主义。
本文拟就此展开进一步的论述,探讨功能主义在德国体现的特殊性,并分析其与包豪斯风格之联系。
一、功能主义设计思想在德国的兴起德国并不是功能主义的发源地,功能主义之于德国,算是一件舶来品。
它进入德国的时间至少可以上溯至1806年前后,通过一位曾在魏玛大公国从事外交工作的官员康塔(Carl Friedrich Anton Von Conta)的努力,法国建筑师迪朗(Jean Nicolas Louis Durand)《简明讲义》(Précis des lecons)的德语版本在那一年得以发行。
[注:参见[德]汉诺•沃尔特•克鲁夫特著,王贵祥译《建筑理论史——从维特鲁威到现在》,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年版,第216页。
]但是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德国开始发生强有力的资本主义工业经济扩张的时候,这种思想才通过少数建筑师和艺术家的宣传对建筑和工业设计产生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德国现代设计的先驱们彼时所宣扬的并不是迪朗的观点,也非美国建筑师沙利文(Louis Sullivan)提出的“形式追随功能”;而是一种根植于普鲁士的民族性格与文化、受着时代精神和民族主义的驱动、并夹杂着英国工艺美术运动思想的复杂混合物。
1890年,随着第二帝国的铁血宰相俾斯麦(Otto von Bismarck)的下台,“德国的文化气候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许多评论家认为在手工艺及工业领域中改进设计是实现未来繁荣之根本,而德国在既无廉价的原材料资源,又无现成的大路产品出口对象的条件下,只能用超等质量的产品来夺取世界市场。
”[注:参见[美]肯尼斯•弗兰姆普敦著,张钦楠等译《现代建筑:一部批判的历史》,三联书店,2004年版,第115页。
]促使这种共识形成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一种赶超英国的强烈愿望:自1851年伦敦博览会以来,送到历届世界博览会参展的德国工业产品一直不受好评,“德国制造”更被认为是“价格便宜而质量低劣”的代名词,[注:由于德国人经常把他们的产品假冒成英国制造的优质产品,进而通过低价来抢占英国市场。
因此在1887(1877?)年的时候,英国议会对其1862年制订的商标法进行了一项修订,规定所有来自国外的产品必须用“Made in…”的字样来标明产地,“德国制造”(Made in Germany)的原产地标签由此而来。
参见李乐山著《工业设计思想基础》,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1年版,第21页;李伯杰著《德国文化史》,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62页。
]而英国产品则常常是德国企业仿冒的对象。
与此同时,俾斯麦在位期间集中全力发展工业和经济的政策已使德国的经济实力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重新燃起的称霸欧洲乃至世界的野心自然使得洗刷“德国制造”的坏名声、提升德国产品的国际声誉成为当务之急。
于是在工业主义和一种民族主义的推动下,威廉二世(Wilhelm II.)治下的官僚机构开始支持那种“具有德国内在文化色彩的、新的美术与工艺复兴运动”[注:参见[美]肯尼斯•弗兰姆普敦著,张钦楠等译《现代建筑:一部批判的历史》,三联书店,2004年版,第115页。
],并于1896年委派一位建筑师兼普鲁士贸易局的官员——赫尔曼•穆特修斯(Hermann Muthesius)前往伦敦,对英国的建筑及设计进行了长达七年的考察。
1904年穆特修斯回国以后,供职于普鲁士商业部,主管各地的工艺美术学校,负责改革全国应用艺术的教育纲领,并将其研究成果《英国住宅》(Das englische Haus)付诸出版,他也因此成为把英国的观念传播到德国的首要人物。
1907年,他还成功地团结了一批工业家、建筑师和艺术家,成立了一个名叫“德意志制造联盟”(Deutscher Werkbund)的组织。
新的设计思想正是以制造联盟为基地,通过穆特修斯和其他重要成员的个人著述以及设计实践产生了广泛而持久的影响。
在三卷本的《英国住宅》中,穆特修斯专门用了一卷的篇幅来探讨英国住宅的功能问题,该卷的开头和结尾处都引用了培根(Francis Bacon)的格言:“房屋的建造是用来住的,而不是用来看的。
”[注:参见[德]汉诺•沃尔特•克鲁夫特著,王贵祥译《建筑理论史——从维特鲁威到现在》,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年版,第275页。
]他认为“英国住宅真正的、决定性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绝对客观性(Sachlichkeit)。
……钱不是花在名贵的花园和地面上,也并不用来表现华丽的装饰和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它采取着天然的正确姿态,没有浮华和虚饰,这是一种如此自然的状态,然而在我们的现代文明中却成了凤毛麟角。
”[注:参见同上书。
]“客观性”是穆特修斯思想中的一个关键词,他在1897年到1903年间为《装饰艺术》杂志所写的一系列文章和《英国住宅》中使用了这个词语。
在他的宣传下,德国出现了一股追逐这种“客观性”的潮流,“其核心就是对简单和诚实的渴求”。
[注:参见[英]尼古拉斯•佩夫斯纳著,王申祜、王晓京译《现代设计的先驱者——从威廉•莫里斯到格罗皮乌斯》,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年版,第13页。
]在穆特修斯看来,“‘客观性’意味着对产品设计所持的一种客观的、功能主义的而且是十分实在的态度,着眼于改革工业社会本身。
”[注:参见[美]肯尼斯•弗兰姆普敦著,张钦楠等译《现代建筑:一部批判的历史》,三联书店,2004年版,第139页。
]英国住宅那种庄重节制的个性是穆特修斯非常欣赏的,他希望德国的工业产品也能具备这样的特质,他反对装饰的态度极为坚决,认为装饰应该完全从工业生产中消失:“我们想在机械产品上看到的,是平滑的形式,简化到只剩下了最基本的功能。
”[注:参见[英]弗兰克•惠特福德著,林鹤译《包豪斯》,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14页。
]那些年间大量涌现出来的一些纯实用性建筑和交通工具成为他反对装饰的一个基本论据,他宣称火车站、展览馆、桥梁、蒸汽轮船等是“机器风格”(Maschinenstil)“活生生的表现形式”,它们具有“一种严肃纯朴而合乎科学原理的‘实事求是的精神’(Sachlichkeit)”;它们“绝对摒弃一切外在的装饰,完全按照它们的使用要求来选择形式”。
[注:参见[英]尼古拉斯•佩夫斯纳著,王申祜、王晓京译《现代设计的先驱者——从威廉•莫里斯到格罗皮乌斯》,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年版,第13页。
]这里,我们获得了穆特修斯思想的又一关键词:“机器风格”。
1913年的德意志制造联盟年鉴中收录了他的一篇文章《工业建筑中的形式问题》(Das Form–Problem in Ingenieurbau),里面有这样一段话:“也许过去没有认识到,仅仅满足单个的意图,是不能创造动人的视觉形式的,因而还需要一些其他的力量,即使是不自觉的。
无论如何,出自工程师的一切产品都有着自己的纯净风格,这首先是要归因于机器;在本世纪初,这种风格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以至于人们开始习惯于欣赏所谓的‘机器美’,并从这种特质中看出现代风格最清晰的表现来。
”[注:参见[德]汉诺•沃尔特•克鲁夫特著,王贵祥译《建筑理论史——从维特鲁威到现在》,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年版,第277页。
]这段话对我们理解功能主义在德国发展起来的独特性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首先,它清楚地表明穆特修斯对那种以迪朗等人为代表的功能、经济等于美的观点是持反对意见的,他的功能主义立场是在满足功能要求的前提下“创造动人的视觉形式”。
形式不是功能的随从,而是在产品众多属性之中一个至关重要的部分,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和专门的考虑。
在他这种态度和思路的影响下,为工业产品创造“好的形式”(good form)成为制造联盟,甚至是整个德国建筑和实用美术界孜孜以求的一个根本目标。
那么,什么才是“好的形式”?这个问题的答案亦已包含在穆特修斯的阐述中。
“好的形式”必须具备以下两个基本要素:反映时代精神和纯净无装饰,而机器无疑正是集这二者于一身的典型。
他视机器为新风格的源泉,并特别提出了“机器美”的概念。
正是这种对机器美学价值的强调,引导了20世纪德国建筑和产品的形式朝着“机器风格”发展的新方向,奠定了德国建筑和工业设计新风格的基调。
事实上,肯定而不是拒绝机器是当时的德国上下的普遍态度。
正是对机器所持的积极看法、雄厚的科技实力和迅速崛起的工业经济,使德国在20世纪的现代运动中取代英国成为欧洲现代设计的实验中心,“标志了从个别试验走向创建为社会普遍承认的一种新风格迈开了最重要的一步。
”[注:参见[英]尼古拉斯•佩夫斯纳著,王申祜,王晓京译《现代设计的先驱者——从威廉•莫里斯到格罗皮乌斯》,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年版,第15页。
]如果说穆特修斯主要是在思想和理论上发德国功能主义的先声,那么制造联盟的另一位重要推动者、现代主义建筑和设计风格的奠基人——贝伦斯(Peter Behrens),则是德国功能主义风格当之无愧的开路先锋。
他在AEG公司(Allgemeine Elektricitts Gesellschaft)担任建筑师和设计师期间,开创了一种对车间厂房、公司产品乃至广告招贴进行统一设计的手法,并发展了一种古典气质的功能主义风格,我们在后来许多德国著名设计作品的身上仍不难发现这种古典特质。
贝伦斯的功能主义立场与穆特修斯是基本一致的,认为“只遵循功能目的或者材料目的,不可能创造任何文化价值”[注:参见凌继尧、徐恒醇《艺术设计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1页。
];赞同艺术家应该参与工业生产,创造“直接来自机器生产的形式”[注:参见[美]斯蒂芬•贝利、菲利普•加纳著,罗筠筠译《20世纪风格与设计》,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30页。
]。
但是与穆特修斯对机器毫无保留的赞美相比起来,贝伦斯对工业文明的接受并不是自觉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