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坡的《那桶阿芒提拉多美酒》的诱惑摘要:爱伦坡的作品为大众着迷,意味历久弥新。
对他的短篇小说《那桶阿芒提拉多美酒》,已有多种评论;而从“心理分析”的角度重新解读,以“心理人格理论”审视小说中两位角色心理人格三重结构的运作机制,就发掘出深刻的心理人格修养启示;与当今读者特别是大学生心理人格现实相结合,便极大地拓展了文学教学价值和现实教育意义。
关键词:蒙特利瑟弗图纳多复仇心理分析心理人格Abstract: E. A. Poe’s works have been popular and fascinating, and continually refreshing their connotation. His story “The Cask of Amontillado” has received a lot of attention and criticism. However, it is fruitful to reread the sto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sycho-analysis, and with the theory of psychical personality in particular, to investigate the mechanism for the three-layer psychical personality of the characters in the story. It offers profound revelation on psychical personality cultivation, and with the reality of college students as well as common readers in view, it enlarges the value of literature teaching and life instruction.Key words: Montresor; Fortunato; revenge; Psycho-analysis; psychical personality爱伦坡(1809——1849)是美国十九世纪上半叶著名诗人、短篇小说家、文学评论家,被誉为“侦探小说之父”,也以哥特式小说(恐怖小说)著称于世,他的《那桶阿芒提拉多美酒》1便是这后者的一个典型例子。
虽然在很多综合的文学作品选集中,爱伦坡的名下没选该小说,在《剑桥文学指南之四十一:爱伦坡》2中也没有特别关于该小说的论述;但是,在陶洁主编的《美国文学选读(第三版)》1中,第二章“埃德加爱伦坡”所选的却只有这篇小说,可见该小说对于中国学习者的重要意义;在具体的文学教学过程中,该小说也表现出极强的魅力和教育价值。
已有江浩论述了该小说所展现的主人公蒙特利瑟的“恐怖的心灵阴暗的人性”3。
彭卓丽论述了该小说主人公“人格结构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三种力量的争斗和流转”,因为失去平衡而导致谋杀与被杀4。
高红云论述了该小说主人公蒙特利瑟作为“叙述者的不可靠性”5。
郭萌论述了该小说的道德寓意6。
但他们尚未结合人文现实,尚未结合读者特别是大学生心理人格发展的实际和期待,因而尚未有针对性地发掘对读者特别是大学生的心理人格启示与教育意义。
而作为选入大学教材中的作品,教学意义与教育意义是其核心。
因此,很值得再探索深发掘,用弗洛伊德开创的“心理分析”理论解读该小说,特别是用其“心理人格三重结构”理论进行综合立体分析,就会发掘深刻的心理人格教育意义;具体就是,通过对主人公、作家和读者三方面的心理人格分析,揭示本我、自我、超我之间的关联以及心理变异和变态的机制,从而提供对心理人格认识和修养的启示。
1文本简析该短篇小说是主人公于耄耋之年述说半个世纪前复仇谋杀对手的过程。
小说阴森恐怖,主人公巧设诡计,在黑暗潮湿尸骨成堆的地窖里得心应手地将对手拴住活埋。
但是,小说的情节发展却又沉静简单,除了探寻那桶阿芒提拉多美酒、走向终点活埋室的那段短短历程,几乎没有情节;也几乎没有背景介绍,只是那墓窟兼酒窖的构造形式和几个意大利词语对地域特征有些微暗示。
不过,小说的结构却不是惯用的第三人称客观全能视角叙事,也不是直白的第一人称作者视角叙事,更不是第二人称叙事,而是第三人称主人公的第一人称叙事;既拉开了读者、作者、主人公之间的距离,又使得三者的主体性交织得更为复杂。
小说只有两位角色,即主人公蒙特利瑟及其对手弗图纳多,小说内容便主要由他俩的对话构成;这篇约2300个单词的小说,两位主人公的对话占了约四分之三。
但是,他们的对话并不连贯并不完整,并未透露出两人的具体身份,也没有旁人插话,因而构成一种超脱具体现实场景的表演,给逻辑推理造成一大片空白,也为想象留下一大片空间。
正是这种缺失,就像超脱“所指”的“能指”,获得了自我价值和自由表演的能力,才使得该小说具有普适的意义和价值,使得两位角色具有超越社会时代背景的独立意义。
这就是根据弗洛伊德“心理人格”理论所探索的心理人格意义。
2角色心理人格分析该短篇小说中的两位角色,谋杀者蒙特利瑟和被害者弗图纳多,所占篇幅大致相当。
但从内容上看,蒙是说话者,虽然不能简单地把他看成万能的作者,但他是以第一人称“我”叙事,直到行文约三分之一处,才出现“蒙特利瑟家族墓窟”,以打消第一人称叙事错觉,而整篇小说只出现三次“蒙特利瑟”,这就既标示第三人称叙事,又构成第一人称叙事语境,在读者阅读体验中引起第一人称叙事错觉和心境。
显然,蒙掌握了话语权,而弗没有自己的独立性、主动性,只不过是为蒙实现复仇而设置的配角,是蒙发泄仇恨的受体。
因此,分析的焦点在蒙特利瑟。
2.1主人公蒙特利瑟小说以蒙特利瑟忍无可忍的怨诉开始——“我尽力忍受弗图纳多千百次的伤害”。
这显示他的潜意识中、他的“本我”中,羞辱和仇恨在沸腾,在燃烧,在咬噬他的灵魂;同时也显示,他的意识中、他的“自我”中,理性和理智牢牢控制着情绪,驾驭着情感,把握着他的人生。
他“发誓报复”;但他清醒地认识到铤而走险的后果,他“不仅必须报复,而且自己要毫发无损”,还必须要“让那犯错的家伙眼睁睁受着他的报复”1。
如此精明的心智显现出蒙特利瑟强悍的自我;然而,这浓烈的仇恨、阴狠的图谋、艰难的报复行动无疑给蒙的自我压上了沉重的负担。
弗洛伊德阐述道,心理“本我”就是一团激情,无知无意、无拘无束,按快乐原则行事;而“自我”却立于它之上,代表理性、人之常情,将外部世界的影响力强加于它,竭力将现实原则取代它的快乐原则7。
为着自己的利益着想,为现实的形势所限,蒙特利瑟只得把沸腾在潜意识本我中的仇恨强力压制。
但是,自我给本我施加的压力越大,控制本我越严厉,本我的抗议就越强烈,因而自我也就越易于妥协,最终允许和听从本我。
于是,自我便为怒火熊熊的本我设计出周密的复仇计划并精明地实施复仇,这就产生了该小说所描述的那种复仇情节。
当然,心理人格中还有一股力量,那就是“超我”。
弗洛伊德论述道,“超我”包括自我批评和良心发现等心理活动;从道德角度看,“本我”与道德无关,“自我”努力服从道德,“超我”达到了超高道德的境界;即使是平常正常的道德观念,都有严厉抑制和无情阻止的本性7。
但是,在该小说中,主人公蒙特利瑟的本我却是仇恨熊熊燃烧;自我顺从本我,用高超的智慧设计阴谋,并精明地实施复仇。
本我与自我肆无忌惮,暴露出“超我”的完全缺失。
2.2配角弗图纳多小说中,弗图纳多没有主动性,言行举止都在蒙特利瑟的操控下进行,他的形象也是由蒙叙述出来的。
既然是仇敌的叙述,那就不会是客观公正的;事实上,叙述里充满仇恨、嫉妒、轻蔑和嘲讽。
小说一开篇就是蒙特利瑟控诉弗图纳多“千百次的伤害”,却只字未提伤害的事实和缘由。
第二自然段指出弗的弱点,“凭他的鉴酒能力而骄傲自大”。
第三自然段描写弗寻欢作乐、滑稽可笑。
随后是他在蒙的圈套中轻薄、骄傲、无知的言谈与姿态,直至最后被活埋。
在此交谈中,弗图纳多深深地陷入了蒙特利瑟用虚构的阿芒提拉多美酒所设的圈套中。
最令人注目的是,弗图纳多一听到蒙的阿芒提拉多美酒并需要他鉴别时,竟连续三次用单独的一个词“阿芒提拉多”作为反应和应答,充分显现了阿芒提拉多美酒对弗的诱惑力以及弗好为人师骄傲自大的品性,也暴露出弗寻欢作乐的本性,以及他思维能力、理性和语言的贫乏,至少按蒙的叙事口吻是如此。
而在走向终点的过程中,显现出一种又一种的异常迹象、危险处境、死亡征兆,却都未能使弗有所警觉,有所醒悟。
当弗跟随蒙来到蒙的家里,空无一人;走在地下墓窟,尸骨成堆,墓壁上布满网状泛白的硝石,蒙假意劝弗退回却搬出卢克瑟来激将骄傲自大的弗;指出弗的咳嗽病弱来激将要强的弗,并诱使醉醺醺的他又边走边灌了两瓶;蒙声明他的家训是“侮辱我者,绝难脱身”1;蒙还在行进过程中,撩开衣摆,向弗展示他随身带的泥刀,这是用来活埋弗的工具;最后,他们的眼前是一个小穴,三面排列着尸骨,第四面现出一个小龛,四英尺深、三英尺宽、六七英尺高,蒙谎说那桶阿芒提拉多美酒就在里面,弗竟然醉醺醺东倒西歪地钻了进去,立刻被蒙用预备好的铁链拴住。
这一切暴露出弗图纳多心智的空白、自我的完全缺失。
弗图纳多形象鲜明,但作为悲剧的症结——伤害蒙特利瑟——却不见蛛丝马迹,相反,他表现出乐于帮助蒙鉴别酒品的热心肠,表现出真诚对待蒙、完全信任蒙的善良心地;至多只能从他轻视卢克瑟(Luchresi)的言谈中推测他曾在言语上也伤害过蒙,伤害过蒙的自尊。
但弗本身并未意识到,直到被活埋,他还叫喊道,“非常棒的玩笑,真的——了不起的闹剧”1。
可见,他为人单纯,也可说是耿直,只求快乐和刺激,被冠以伤害的罪名而被复仇活埋是十足的冤枉,这也甚至质疑该小说情节发展的情理。
不过,从蒙特利瑟的话语中可以明显看出嫉妒的语气,也许这就是仇恨的缘由。
他对弗说,“你富有,受人尊敬、羡慕和爱戴;你幸福,就像我曾经那样”1。
可见,蒙似乎处境艰难,自感低矮,这样的心理最敏感,最易受刺激和伤害;可以推想,弗图纳多对蒙的千百次伤害都是心理伤害,更多是蒙自找的。
但另一方面,这也暴露出弗缺少人际交流中的道德观念,缺乏对他人心理感受的理解和同情,即缺失心理人格中的“超我”,而且,弗自始至终都没能认识到现实的危险处境,不能审视现实,不能在现实中保护自己,显然缺失了“自我”。
正是“超我”和“自我”的缺失,导致弗的悲剧。
3作者心理探究爱伦坡被誉为“侦探小说之父”,但作为侦探关键的严密逻辑推理和事后案情纠葛在该短篇小说中完全缺失。
就像一个梦一样,一番惊险的梦境之后,醒来没有任何后果,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弗洛伊德在《释梦》中论述道,“梦是愿望的满足”8;他又进而论述道,“艺术家将他们自己的白日梦改编成他人能够接受的形式”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