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王安忆与女性写作
20.1 复习笔记
一、女性写作:对一种文学现象的整体描述
1.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女性文学”概念
“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有一大批女性作家积极参与创作,出现了女性文学的第一次高潮。
创作实绩带动了理论、批评的展开,出现了女性文学研究的专著,在这些著作中,“女性文学”确立的是一种性别标准,建立在女性作家和男性作家天然的生物学意义的差别之上,而较少关注作家的创作与性别、社会、文化的复杂关系。
2.“女性主义文学”
“女性主义文学”摒弃了女性研究的基于生物性别的自然主义立场,认为“女性”是由一系列的文化规则所塑造的社会角色。
因而女性文学是指那些有自觉的女性主义立场,用话语颠覆性别歧视,争取男女平等的文学。
在这种理论框架中的女性文学,关心的是自身性别的社会处境、作家对女性经验的反省与文化反思、女性立场和主体地位。
3.“女性写作”
“女性写作”的概念是法国女性主义评论家埃莱娜·西苏提出来的,强调女性身体与写作之间的关系,它的理论前提建立在生理区别的女性本质上,因为和社会性别理论所阐述的文化构成矛盾而遭到质疑和批评。
在中国批评界,“女性写作”背离了它的理论背景和理论资源,在强调女性写作独特性的基础之上,关注女性写作的文化语境,全方位地考察女性身份在创作中的复杂关系,以及作家生平背景等对写作的深刻影响。
相对于“女性文学”的多义性、“女性主义文学”浓厚的理论色彩,“女性写作”日益
被广泛地采用,它在坚持一种性别和文化立场的同时极富包容性,提醒着这一种性别立场,提供了一种阅读和阐释女性作品的方法,同时又避开了许多纠缠不清的理论话题,避开了女性主义政治理论代替文本阐释的方式,把女性写作带入一个更广阔的阐释空间。
二、女性写作的三次高潮
批评界普遍认为,20世纪中国女性写作出现过三次高潮。
1.“五四”新文学革命时期
伴随着“个性解放”“民主自由”的启蒙主义号召,大批女作家用写作的方式参加到民族解放的进程中来。
(1)“五四”时期女作家的写作
大批女作家如谢冰莹、石评梅、冰心等积极参与写作,她们的写作是“人”的觉醒的一种体现,当然其中也包含着女性自身的体验和问题。
这些女性写作的独特经验并没有凸现出来,只是“五四”启蒙话语宏大叙事的一部分,参与建构着民族国家的话语进程。
(2)对女作家的评论
评论界在对这些女作家的作品进行评论时,并没有女性主义批评的理论视点,而只是用现行的批评理论把她们的写作作为“五四”新文学革命的一部分。
①对冰心、庐隐和丁玲的评价
a.较早引起论者注意的是冰心的“问题小说”,1919年10月7—10日《晨报副刊》发表了冰心的《斯人独憔悴》,不久就有人评论它揭示了“旧家庭的坏处”。
b.稍后茅盾的《庐隐论》《冰心论》把作家和“五四”时代精神关联在一起,有意识地运用历史分析的方法分析作家与时代的深刻联系、作家的写作立场以及作品的意识形态。
例如评论庐隐时说:“她是被‘五四’的思潮从封建的氛围中掀起来的,觉醒的一个女性。
”
c.茅盾评论丁玲和《莎菲女士的日记》时,说丁玲是一个“叛逆的青年女性”,是“五四”以后“解放的青年女子在性爱上的矛盾心理的代表者”。
②对张爱玲的评价
三四十年代在上海书写“传奇”的张爱玲是女性写作的“孤岛”,她的那些在都市里发生的男女情事透着苍凉与世俗,女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反复诉说着,没有开头和结尾,就像一个“苍凉的梦”。
③对萧红的评价
三四十年代的萧红是这一时期最优秀的女性写作者。
她早期的《生死场》里对女性悲剧命运(包括女性自身的性/生殖的问题)的审视被小说后半部的民族解放斗争冲淡了。
鲁迅先生对《生死场》的评价——“越轨的笔致”和“清晰的语言”,被描述为女作家独特的叙述方式。
(3)“十七年”文学属于“中性化”或“无性化”时期
1949年,所有的话语都在建构着民族国家的现代进程,男女平等,女性被描述成和男人无差别的人,女性经验在文学中不再呈现。
“十七年”文学中女性文学形象出现较多的是“铁女人”或男性化的女人。
整个“十七年”文学都试图取消、模糊性别差异,而归依到男性话语中去。
2.“新时期”的七八十年代
七八十年代是一次思想、文化、社会的重大转型时期。
新时期女性意识的觉醒,正是借助于思想的再次启蒙、人性的复苏、人道主义的整体话语而来的。
下面是探求女性问题的几位作家的分析。
(1)张洁
《爱,是不能忘记的》较早地探讨了婚姻和爱情的关系问题。
在《祖母绿》《方舟》等作品中,张洁把笔触伸到女性在现实生活的处境中去,男人(社会)/女人的对立关系公然呈现出来。
《方舟》呈现了女人的种种矛盾和尴尬,性别歧视无处不在。
(2)张辛欣
张辛欣较早地探讨了女性在社会发展中所遭遇的艰难处境。
《在同一地平线上》最先触及男人/女人的矛盾。
《我在哪儿错过你》中描写了一种宿命,承受粗粝的生活和男性社会的不公平,女人在以加倍的努力去争取自我实现过程中变得面目全非。
(3)铁凝
《哦,香雪》《没有纽扣的红衬衫》的表达方式少女般细腻清纯、质朴美丽。
《麦秸垛》和《玫瑰门》则力透纸背地深入到女性命运的书写中,女性独特的心理经验和情感方式以及在男性社会里的悲剧命运被细致地表现出来。
(5)王安忆
王安忆在“三恋”中对“性”的叙述,《弟兄们》对女性关系的探索,《米尼》《我爱比尔》《长恨歌》对女性命运的书写都达到一种高度。
(6)残雪
残雪的小说是对现实中存在的所有关系和秩序的一种全面的挑战,包括亲情、传统美学、日常生活秩序和常识等等。
在她的小说中,人与人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窥视与恐惧、仇恨与冷漠无休无止地折磨着所有的人。
残雪撕破了男性话语的整体性,而把一种独特的、变形的、处于伤害中的、脆弱的个人经验呈现出来,虽然这一切都是非写实的、非直接的,但却是象征性的女性书写。
(7)方方和池莉
方方关注的是居住空间的狭窄对自然人性的挤压,如《黑洞》和《风景》;池莉则把关
注点放在日常生活的现实需要和秩序中,用流水账一样的方式展现人生的日常琐事。
随着“新写实”的隐退和作家个人风格的形成,方方和池莉产生了明显的不同:方方向人性的纵深处开掘,池莉则靠向世俗生活和大众趣味。
3.1990年代
女性写作的第三次高潮依仗的是自己独立而丰富的思想资源。
这一时期的特点是女作家有意识、非常自觉地坚持性别立场,自觉地表现和挖掘女性经验,大胆地表达女性意识。
一批年轻的作家浮出历史地表,她们所带来的女性经验和表达方式在文学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1)陈染
陈染用她的小说系列,如《无处告别》《凡墙都是门》《与假想心爱者在禁中守望》《另一只耳朵的敲击声》《私人生活》营造了一个独特的艺术世界。
这是个封闭的、拒绝外人进入的、幽闭的个人经验世界,孤独、隐秘、想象、感觉密密地交织其中,是一个女人白日梦般的体验世界。
(2)林白
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守望空心岁月》《子弹穿过苹果》《瓶中之水》《回廊之椅》则把欲望与自我表达得淋漓尽致。
《一个人的战争》书写了女性自我成长的经历,有非常明显的性别意识,大胆地展露自我世界和内心经验,性、欲望、身体、自我等诸多话语交织在一起,完成了一部微妙而复杂的女性个人成长史。
(3)徐坤
徐坤在理性层面用一种调侃和戏谑的方式消解了男权社会的话语秩序和文化规则。
她的《先锋》《游行》《白话》等小说嬉笑怒骂,不拘一格,天马行空,自成规则。
(4)其他
一部分女作家讲述都市女性的言情故事,如张欣、殷慧芬、张梅等,以通俗文学读物,吸引读者。
一批更年轻的被称为“身体写作”的女作家在现代都市的大众媒体所构造的文化规则里游戏,把女性身体/性/欲望等女性身份所具有的商业优势作为卖点,对此要有强烈的反省精神和批判意识。
三、王安忆的写作历程
王安忆的作品涉及题材广泛,风格变化很大,非常具有跳跃性,被认为是一位“能够驾驭多种题材”“始终充满活力”的具有丰富潜力的作家。
在八九十年代中国当代文坛风起云涌的潮流更替中,很难把王安忆贴上标签。
可是,王安忆的作品又与这些主要的文学思潮发生着深刻的关联,她感受着时代又超越时代,特立独行的写作方式和精神追求使她成为知青作家里“最具有反思能力的一位”。
接下来从四个方面讲述王安忆的创作。
1.创作背景和创作阶段
(1)王安忆的创作背景
王安忆1954年出生于南京,1955年随父母进入上海。
1969年,年仅15岁的王安忆赴安徽农村插队落户,这是王安忆生命中的特别经验,她最初也被称为经过“文化大革命”的知青作家。
知青经验、农村生活因此在她的创作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
1972年考入徐州地区文工团,1980年开始写作,1984年请创作长假,1987年脱离《儿童时代》成为专业作家至今。
(2)王安忆创作的三个阶段
王安忆在八九十年代的创作可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①(1980年代初——1980年代中期):“雯雯系列小说”。
“雯雯系列”带有王安忆诸多个人的经验和感受,在叙述方式上“完全是我一个人自说自话”,也就是所谓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