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的寡妇身份披露早于两位男性的职业状况，而 战时护士的社会身份披露严重滞后。男性的社会身份 以职业来定位，而女性则是婚姻。对埃德蒙断定的慈善 工作，劳拉轻描淡写： “我列席几个委员会。”（ 133） 执意 隐匿“社会角色”，“羞于”谈论，是女性对社会传统的无 奈妥协，对男性中心地位的曲意维护。劳拉深知埃德蒙 对自己女性气质的迷恋与期许，把船舱布 置 得 温 馨 如 家，令 他 暗 自 叹 服： “收 拾 屋 子 的 天 性。 做 窝 的 鸟。” （ 115） 这正是男性对女性性别角色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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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劳拉的被动属性极易被上层社会女性享受的相对 自由所掩盖，但阶级地位未能改变女性社会身份不明和 话语权缺失的客观现实。
小说借第一人 称 叙 述 者 埃 德 蒙 · 卡 尔 的 男 性 观 察 视角以记日记的方式展开。男主人公思想深邃，不断追 问人生意义、反 思 人 类 命 运 等 内 心 独 白 浓 墨 重 彩，而 劳 拉的心理活动只字不提。女性的精神世界完全被遮蔽， 女性好比那深藏于幽谷没有思想的“奇花异草”，是纯粹 的物的存在。劳拉是埃 德 蒙 聊 以 自 慰 的 相 思 对 象，是 “无可挑剔 的 朋 友 和 爱 人”（ Sackville-West 1985： 96 ） 。 透过单一男性叙述视 角，劳 拉 衣 着、外 貌、举 止 纤 毫 毕 现，内心世界却 犹 如 神 秘 的 黑 洞，全 凭 男 性 观 看 者 臆 想 揣测。劳拉 处 于“被 看”的 客 体 性 存 在，而 不 是“被 倾 听”的言说者。男性对女性的“凝视”往往带有对女性的 歧视和色欲（ 毛靖 2009： 62） 。“凝视”的男性主体常将 主观意愿强加给女性客体。埃德蒙“远观”劳拉，心中纳 罕： “她 怎 么 能 做 到 既 冷 漠 又 诱 人？”（ Sackville-West 1985： 19） 如此揣测，无疑认定劳拉蓄意为之。神秘的劳 拉让埃德蒙捉 摸 不 透，寤 寐 思 服。 “一 弯 新 月 斜 躺 在 天 边……少女摆这种姿势很适宜，也很诱人。满天星辰无 不欣然接受邀请，甘愿做她的情人。”（ 29） 其中隐含的情 色意象不难窥视。死亡逼近，埃德蒙难以压抑对劳拉的 占有欲，任何话题都会引向情欲的意淫。“埃 德 蒙，你 瞧，赤膊水手！ 多么伟岸的身躯，看那肩膀，那肌肉！ 金 属般光亮，简直就是雕刻。”（ 102） 在埃德蒙听来，劳拉赞
1． 女性话语权被剥夺
“女性和自然是共同遭受男权压迫和支配的处于附 属地位的‘他者’”（ 南宫梅芳 2011： 2） 。父权社会压迫 女性最为持久而邪恶的方法是精神禁锢。那些强加给 女性，规范女性 行 为 举 止 的 文 化 道 德 预 设，已 然 内 化 为 女性的人格特 征，捆 绑 其 手 脚 与 心 灵，从 而 丧 失 追 求 人 生幸福和自身解放的契机。《海》中的劳拉养尊处优，与 诸多追求者周 旋 自 如，面 对 意 中 人 则 察 言 观 色、谨 言 慎
ville-West 1985： 96） 被剥夺“母亲”身份的女性，寓意自 然被工业文明戕害，正在丧失孕育生命的能力。
《海》直接描写工业文明戕害自然只有数笔。“船以 抛弃物污染了大海，玷污了大海： 漂浮的橘子皮，潮湿的 纸箱子，摇荡的玻璃瓶，还有变质的面包。”（ 23） 作者借 埃德蒙之 口 申 讨 工 业 文 明 挤 占 其 他 生 物 的 生 存 空 间： “我讨厌开发 自 然———竖 井 插 进 美 丽 的 大 山 深 处，寻 找 珍稀矿物质，地 球 无 以 承 受 的 可 恶 城 市，破 坏 海 岸 线 的 起重机和油井架吊杆，夜莺鸣唱的瀑布边新建水电站。” （ 46） 人类滥用科技利器，不断入侵、霸占自然，就连那没 入云霄的“山顶也被人类粗暴地占领了： 索道用缆车把 游客送达顶峰去购买全景明信片，畅饮可口可乐。”（ 23） 寥寥数语犹如根根匕首直指人性的贪婪。
工业文明对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剥夺，主要通过描 写无名岛屿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以及岛民亲近自然的生 活画面进行影射。“岛民不知工业为何物； 自然仁慈，地 上果实累累，海中鱼虾丰沛，岛民乐得取而食之 ……” （ 12） 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伊甸园式图景被工业文明挤 压，只能隐遁于大洋深 处 的 无 名 小 岛 上。命 名 就 是 占 有，无名意 味 着 远 离 工 业 文 明。 描 写 自 然 美 景 之 后，作 者常常闲笔荡开，提及伦敦大雾。大海的空旷纯净与城 市的拥挤污秽对比鲜明： “文明没有污染年轻男子金黄 的肌肤，身 着 柔 和 彩 衣 的 女 人 行 走 如 花。 岛 民 举 止、步 态犹如舞者，从容不迫，全然没有高峰时期，伦敦地铁站 涌出人流的那种仓促奔忙。……这岛屿是远离尘嚣的 抒情诗。”（ 13） 也有岛民手工制作龟壳饰品谋生，做够一 天生活的 量，就 收 工 回 家。 岛 民 生 活 原 始 自 足，从 自 然 适量索取。随 着 工 业 文 明 的 发 展，人 类 忘 记 了 本 源，凌 驾于自然之上。源于人性的虚荣和狂妄，人与自然恶性 竞争，导致人类中心主义扬威，进而戕害自然。
摘 要： 在爱情、婚姻、同性恋等显性普世话题之下，《海上无航标》触及更为隐蔽深刻的社会问题如女性失语、生态危
机、人与自我关系割裂等。本文结合生态女性主义核心思想，阐释小说的多重剥夺主题，认为，人与自我关系割裂是女
性失语和生态危机的诱因； 自我认同是修复与“他者”关系的前提。
关键词：《海上无航标》； 生态女性主义； 多重剥夺
his ego triggers the other two dispossessions and thus，man’s self-identification is the prerequisite for his harmony with “the
other”．
Key words： No Signposts in the Sea； eco-feminism； multi-dispossessions
可见，单纯的男性理性思维辅以简单的因果逻辑并 不能从 根 本 上 解 决 生 态 危 机，需 要 女 性 力 量 的 加 入。 “文化生态主义认为，男女在体验、理解和评价自然方面 存在差异，女性 与 自 然 有 着 生 物 学 上 的 关 联，女 性 比 男 性较容易接近自然。”（ 王苹 2007： 70） 正是这种关联使 女性更能看清人性，懂得敬畏自然。
美的口吻 却 有 几 分 情 色 的 暧 昧。 他 没 有 接 话，不 反 驳， 不求证，不给女 性 机 会 辩 解，女 性 的 发 言 权 就 这 样 被 男 性的无端猜忌而断送。
劳拉话语着 墨 了 了，多 关 涉 婚 恋，仿 佛 这 是 女 性 全 部生存意义之所在。交谈时，劳拉主要扮演着埃德蒙所 期 望 的 专 注 倾 听 者。 谈 什 么，怎 么 谈，全 由 男 性 掌 控。 劳拉投埃德蒙（ 著名政治专栏作家） 所好，谈及写作。她 姿态谦卑，分明扮演着无知学童的角色。生命行将结束 时，埃德蒙还自作主张，“好意”规劝劳拉慎选人生伴侣， 演绎诤友、导师、婚恋专家等多重社会角色。
英国女作家维塔·萨克维尔—维斯特（ 1892-1962） 的生命绝唱 No Signposts in the Sea① 深度“探索人性和情 感”（ Watson 1972： 142） ，是“储藏作者反思生命、爱情、 情爱和工作的智慧宝藏”（ Glendinning 1985： vii） 。国内 研究多基于《高级英语》（ 张汉熙 1995： 288-297） 节选② 的 12 篇 日 记，从 文 本 修 辞 和 诗 化 特 征 赏 析 （ 冯 幼 民 1997： 32-35； 赵晓囡 2008： 116-118） 逐渐深入到意识流 分析（ 郑曦临 2010： 62-63） 、女性主义解读（ 王昌玲、韦 虹 2012： 65-70） 、生态批评 （ 王旭霞 2012： 27-29） 及性 别研究（ 孙立恒 2012： 142-148） 等，内容丰富多元，但小 说的“剥夺”③ 主题尚无详论。本文结合女性主义核心 思想，通 过 原 著 文 本 细 读，挖 掘 隐 藏 于 爱 情、婚 姻、同 性 恋等显性话题背后的多重“剥夺”主题———女性失语、生 态危机、人与自我 关 系 割 裂 等 ，以 期 拓 展《海 上 无 航 标 》 （ 下文简称《海》） 的理解维度。
小说大肆渲染男性的思想矛盾与内心挣扎，始终没 有触及女性内心。劳拉受埃德蒙诱导大谈婚恋观，或顺 着男性思路优雅闲谈，无法掌控谈话主 动 权 与 主 导 权。男性对女性的所谓“理解”全凭单方揣测，从未认真 倾听女性心声。两性未能在精神上、思想上进行平等的 双向交流，和谐的表象以女性话语权的丧 失 才 得 以 维 系。
founder social issues like women’s suppressed voice，disharmonism between man and nature，as well as disintegration between
man and his ego． This paper adopts ecofeminism to explore multi-dispossessions，holding that disintegration between man and
中图分类号： I561． 07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9876（ 2014） 01-0098-04
Abstract： Beneath universal topics like heterosexuality，marriage and lesbian love，No Signposts in the Sea probes into pro-
2014 年 3 月 第 22 卷 第 1 期
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 Journal of Xi’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Mar． 2014 Vol． 22． No． 1
《海上无航标》的多重剥夺主题
———生态女性主义视角
王昌玲
（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