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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说

驴说在所有大家畜中,驴的声誉最差,一辈子背了许多恶名:奸驴,蠢驴,犟驴,驴脾气,驴性子……有时候,人类在骂那些歹人坏人时还会脱口一个驴日的,可见不仅驴不好,驴的后代也不怎么样。

不说别的,单说那驴日的。

驴怎么会干那事呢?即使它驴性大发,也不可能。

你先看看人和驴形体上的差异,根本就无法找到切合点;即使结合了,你再看看驴那粗硕颀长的家伙,哪个女人招架得住消受得了?很显然,驴是被冤枉了的。

受了冤枉,驴不会说,我替它说。

驴性大发,好多人将其理解成驴踢人或者贵州那条曾经踢过老虎的名驴踢老虎时的情形。

那当然也算,可是大多是指公驴和母驴的交配。

那可是件惊心动魄的事儿。

村里人不把公驴叫公驴,叫叫驴;也不把母驴叫母驴,叫草驴;许多公驴生下来不久就被阉了,没有了生育能力,叫阉驴。

阉驴一辈子没有过艳遇,没有过性交,没享受过生物界最最快活的事儿,断子绝孙,一辈子只能干苦活累活儿,耕地便耕地,拉车便拉车,推磨便推磨,默默无闻一辈子,勤勤恳恳一辈子,无私奉献一辈子,到终了老死病死,被人剥了驴皮,吃了驴肉,想起来是很悲惨的,这惨事不是它的选择,是人强迫的,可见人是多么残忍多么阴损。

驴肉是上好的肉品,从来就有天上龙肉,地下驴肉的说法。

驴皮也是上好的皮子,它可以熬成胶,滋补女人的身体,那个阿胶口服液就是用驴皮做的。

当然,人需要驴,就必须让驴繁衍生息。

他们选择那些一生下来就身高马大,骨骼健壮,毛色纯正的公驴驹,舍不得阉掉它的那堆制造后代的宝贝,好吃好喝伺候着,将它们培养成精壮无比的种公驴。

村里人不把种公驴叫种公驴,叫拉桩驴。

很小的时候,外村有一条拉桩驴,整天驮着主人在村庄的道路上疯跑。

我们村的所有草驴都被它奸污过好多次。

不懂事的我就想,保国哥只奸污了一个女人就坐监了(后来那女人也自杀了),这条叫驴在光天化日下糟蹋了我们村那么多草驴怎么就没人管管呢?不仅没人管,而且在它干完那驴事后,村长还要给它发五元奖金或者送五升黑豆。

这是什么世道!驴交配的时候,大人们是不让我们看的。

他们说很害怕,我们就以为很害怕,见那条拉桩驴进了村,我们就远远地躲着。

直到一次上街赶集,半路上,遇见了生产队饲养场里给驴配种。

饲养场就在路边,一大群过路的人围着观赏,有男的女的老年少年。

我也驻足看新奇。

那条草驴很矮小,长着灰白相间的毛,身上很脏,一副邋遢相,被主人牵着笼缰定定地站着。

它浑身抖索着,嘴里吐着白沫,时不时仰起头发出凄厉的叫声,可见它的性欲已经达到了高潮。

一个面目黝黑的男人拉着一条高大如马的拉桩驴走近它。

拉桩驴也讲般配,也讲郎才女貌,也讲情调,见那对象如此矮小如此邋遢,便没了性欲,好歹不愿上它的身。

惹得那小草驴一个劲地摇尾巴,一个劲地嚎叫,嘴里的白沫在地上湿出一大滩。

围观的人发出一片笑声。

黑脸男人不紧不慢,拉起叫驴围着草驴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要让叫驴从不同角度寻找草驴性感之处以激发性欲。

转过三五圈,拉桩驴终于驴性大发,从两条后腿中间伸出与那草驴身长差不多的粗壮家伙,在黑脸人导引下插进了草驴体内。

拉桩驴爬上草驴的脊背,弓起腰,弯下头,将那草驴的脖颈死死咬住,然后大幅度强有力地抽拉晃动。

小草驴可能还是处女,第一次干这活儿,开始似乎快感很强烈,一个劲地将身子向后退,可是过了三五分钟它就受不了了,开始将身子向前扑,企图逃离,却被主人拦住了。

七八分钟后,它便呕吐,便一串一串地放驴屁,便大口大口地吐白沫,便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我估计,公驴的那家伙很可能戳到它的肠胃或者咽喉了。

小草驴实在招架不住,前腿都跪下了,拉桩驴正干到兴处,还紧紧地咬着它的脖子,还在极力地抽拉。

事毕,拉桩驴抽出阳具,那阳具的顶部竟然变成了喇叭头,围观者啊啊惊呼。

有个老太婆怀里抱着一只老母鸡要赶集卖掉换二尺鞋面布,结果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鸡已经被她捏死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把正在吃着的半截麻花捏成了细末子却浑然不知。

后来人们气恨那些凭着金钱和势力无度占有女人的款爷和贪官,说他们干驴事,叫他们拉桩驴。

其实那是对驴的侮辱。

拉桩驴干那事一方面是为了为主人挣钱为自己挣伙食以求生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繁衍后代,为人类制造大量的精良生产力。

而那些驴人们则是为了挥霍钱财以寻欢作乐,败坏了风气污染了社会,怎么能与拉桩驴同日而语呢?驴干那驴事儿强劲威猛,被异族看好了,选择了。

比如马。

公驴和母马偷吃了禁果便生下了骡子。

(所以,说牛头不对马嘴是对的,说驴唇不对马面就不那么合适了,因为驴和马交欢时,那条叫驴一定咬过母马的脸)骡子也分公母。

公的叫儿骡子,母的叫骒骡子。

骡子是很有力气的牲口,可是没有了它们父母那样的繁殖能力。

那是天生的。

因为它是杂种,所以只管让人使役,似乎是在替父母们赎罪。

从字面看,牛驴骡马中,驴是最高级别的。

尽管古代那个叫韩愈的名人曾经写过一篇《马说》专门夸奖马,尽管有人创造了许多成语赞美马,可是马是比不上驴的,因为驴是上过户口的马。

在好些地方,户口是什么?是高贵身份和尊贵地位的象征,驴就有,马却孑然一身连个绿卡都拿不到呢!骡子是一匹干累了活儿的马,连正常的马都不如,当然不敢和驴相提并论。

至于牛,无论前朝后代怎么褒扬它,尽管现代那个大文人鲁迅都愿意作孺子牛,可是它比起驴来就连个边儿都沾不上。

驴是干活最多的牲口。

除了和马、牛、骡子同样拉犁拉耱拉耧拉碌碡拉车外,它还拉石磨磨面。

马和骡子就不行。

马和骡子都有惊悸的毛病,动不动就受惊,受了惊就发疯,发了疯就发飙,就狂跑,要让它们拉上磨子推磨,主人怕把石磨拉飞,损失不起粮食担不起那个心。

牛却相反。

尽管它的力气大,持久性强,可是它拿架子,老摆出一副大文人的样子,走路四平八稳,慢慢腾腾,干着活儿还在不停地咀嚼着什么诗句,人们嫌他傲慢耽误时间。

驴儿凭着身体轻便,走路快速,力气均衡,便把拉磨的活儿包揽了。

晴天白天在地里干活,夜间和雨雪天,别的牲口们都吃美餐睡大觉,它却去为农人们拉磨子磨面。

驴推磨时得把两眼给蒙住,不蒙,它便不走;蒙上了它便以为在走大路呢,绕着磨盘走个不停。

磨推完了,将它的眼睛放开,这才知道受了人的大骗,可是它一点也不抗议。

驴在拉磨的时候经常偷吃磨台上的粮食和面粉,这也可能是人们叫它奸驴的原因。

为了偷吃,驴经常挨打。

主人们会用皮鞭用棍棒在它的脊背上狠命地抽,狠命地打。

为了防止偷吃,人们会用一根硬硬的棍子,一头固定在磨盘上,一头拴在驴的嘴边,让它连头也无法偏一偏。

驴偷吃了,可以给它点颜色看看,可以给它适当的惩戒。

假使有人卸磨杀驴,那可是要落下骂名的。

除了拉磨,驴还有一项工作,就是驮水。

两只硕大的水桶用两根木棒连接,架在它的脊梁上,由主人赶着它去深山底子的山泉上灌满水,再驮上山去。

这活儿也是专利。

牛不行,因为牛的肚子太大,脊背太宽,架不上去水桶,即使架上去,那宽度,通向水沟的羊肠小道也容不下。

马和骡子本来行,可是它们是贵族,人们怕它们一旦一步踏错滚落山崖送了性命,那可就亏大了。

驴的驮功非常好,驮粮驮草驮辎重都是一把好手,别的牲口都赶不上它。

三二百斤的粮食袋子驮在它身上,它会疾走如风。

山里人四季的庄稼大多要靠它一趟一趟地从沟底山坡驮到原上去。

革命战争时期,八路军新四军的军需也是它冒着枪林弹雨从后方驮到前线去的,有的驴甚至献出了鲜血和生命,它们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过重大贡献,是大功臣呢!除了驮粮草辎重,驴还驮人。

驴是人的上好坐骑。

八仙中的张国老倒骑毛驴、郑板桥骑驴赋诗,都是流传千古的佳话。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你听说话人多硬朗!男人们骑驴,女人也骑。

山区人家娶媳妇,新娘子就是用毛驴驮回来的。

驴的耳朵很长,一直向天竖着,大老远就能听清各种声音以及人的召唤。

所以有谁听了小道消息进行传播,便会有人说,你像长了双驴耳朵。

驴是很听话的生灵,你让它向左它绝不会向右,你叫它向东它绝不会向西。

耕地时它走犁沟走得最好,四只蹄子没有一只会踏到犁沟外面去。

向它喊一声“吁”,它便立定,喊一声“驾”,它就起步,喊一声“嘚儿”,它就发力、跑步,喊一声“喔喔”,它便右转,喊一声“喁喁”,它便左转,像受过严格的军训一样。

驴在闲着的时候总是呆立着,一动不动,静静地,一声不吭,低着头,顺着耳,两眼紧闭,满脸的落魄,满脸的沮丧。

因而人们在形容那些昔日风光,尔后丧魂落魄失落沮丧的人时,常常说,你看他顺得像驴一样。

驴也有发怒的时候。

谁一旦侵扰了驴,驴就发怒,就正当防卫,就还击。

驴一旦发怒不会打不会骂,只会后蹄腾空一尥,用蹄子踢。

被驴踢了肯定是很疼的,所以有人挨了打会骂对方说“你打得我比驴踢了还疼。

”驴发怒踢人就是发驴脾气,施驴性子。

驴不但踢人,还踢同类。

一般地,叫驴的性子比草驴暴烈,如果把两条叫驴放在一起,它们就会为着一些事儿起纠纷起摩擦起冲突,擦枪走火,便会互踢,所以说,一个槽上拴不住两条叫驴。

驴也踢异类。

最著名的是贵州那条驴,它踢老虎,就那蹄子一尥,从古代踢起直踢进现今的中学语文课本。

驴还踢马,如果把驴和马放在一起便会出现驴踢马咬的情景。

驴表面看起来很温顺,可是它会偶尔地发起驴脾气,踢人,踢驴,甚至连老虎连马都敢踢,有人便说那些表面温顺老实突然施出毒招的人“蔫叫驴能踢死人哩”。

第一次与驴亲近是在童年,我坐了它拉的车。

秋天的一个十五的晚上,我去镇上看电影,演的是《地道战》,散场后,月亮突然被乌云吞没,狂风大作,雷声震天,眼看就要下雨了。

同村来的一辆驴车车把式正好是我的一个亲戚,他把我拉上车子。

我们一群小朋友挤满车厢。

那只拉车的驴子奋起四蹄飞跑,车子在乡间的土路上飞驰。

伴着风声雷声,我们反复合唱着“地道战,哎,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不一会就到家了。

刚进家门便大雨倾盆。

半夜睡下,我一直在想,那条拉车的驴怎么跑那么快,要是稍慢点我们就成落汤鸡了。

我坐过牛车,我坐过马车,它们都慢慢腾腾的,咯吱咯吱叫着,忽悠忽悠晃着,一会就把人弄睡着了。

只有这驴车,风驰电掣,算得上畜车中的轻骑兵。

包产到户那年,我们家分得一条草驴。

当时我正在师范上学,母亲捎话给我,说生产队的土地牲畜农具都要分给农户了,说马和骡子都分给大户了,问我愿意要牛还是要驴呢?我说要牛,因为那时候牛值钱。

可是等到周末回家,我家门口的枣树上却拴了一条驴,草驴,全身黑色,形体不大,呆立着,耳朵顺着,只有那只不断摇摆着的尾巴才能让人知道那是一件活物。

母亲告诉我,我们家人口少,工分少,只能分得一条驴,她就选了这个。

母亲说,你别看它不高大,可是干活儿肯卖力,一般牲口都比不上它;它正年轻,生育能力旺盛,每年可产下一个驴驹……拉犁拉耱拉耧拉碌碡需要两只牲口,我家只有这条驴。

叔父家也只分得一头牛,我们两家只好合套。

牛的力气比驴大,持久力也比驴强。

耕地时,走犁沟那边是苦力,本应安排给牛,可是叔叔家的牛是个瞎子,就只好让我家的驴走犁沟了。

谁知那驴不甘落后,最肯出力,牛的步伐根本配不上它。

拉碌碡碾场,走在外面的圈子大,走路多,出力多,也应让个大腿长力气粗的干,可是我们两家的场院都在崖边,怕瞎牛把碌碡拉下崖去,也只好让驴走外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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