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诗歌中的“空(网友来稿) 中学语文教学资源网2005-12-27郫县一中李国栋论文摘要:王维晚年诗歌好用“空”字,这充分反映了他的佛性。
但正是这样形成了王维诗歌淡远清逸,空灵闲雅的风格,使之成为中国古代诗歌史上独特的“这一个”。
关键词:王维空佛性禅思空灵一、王维诗歌中的“空”王维,字摩诘,太原人,唐代诗人。
据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全唐文》和《旧唐书》等文献记载,其思想以四十岁为限分前后两个时期。
早年王维积极用世,是至情至性之人,如《红豆》用诗笔写爱情,又如《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写亲情和友情;四十岁后,则清心寡欲,流连山水,寄情田园,他在长安东南置下宋之问的辋川别墅,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
从此,暮鼓晨钟,青灯黄卷,沉迷于佛法禅理当中。
故在他生前,就有人称他“当代诗匠,又精禅理”(苑咸《酬王维》诗序,《全唐文》卷一二九)。
从此赢得“诗佛”之誉。
今人刘大杰先生也进一步认为,王维的作品是“画笔禅理与诗情三者的组合”。
(《中国发展史》中卷)。
众所周知,佛教禅宗讲究三种境界:一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写寻禅而不得;二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写似悟非悟;三是“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写瞬间永恒。
可见,在禅宗的三种境界中,“空”是一个核心概念,而“悟空”也就成了参禅悟道者孜孜以求的终极境界。
也许正是与佛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王维在自己的诗歌中大量地使用了“空”字。
下面是笔者从《王维诗集》中随便摘录的十几首诗歌:《山中》: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终南别业》:中岁颇好道,晚归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叹白发》: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
《青龙寺昙壁上人兄院集》:眼界念无染,心空安可速?《与胡居士皆病寄此诗兼示学人二首》其一:一兴微尘念,横有朝露身。
如是睹阴界,何方置我人。
碍有固为主,趣空宁舍宾?洗心讵悬解,悟道正迷津。
因爱果生病,以贪始觉贫。
声色非彼妄,浮幻即吾真。
……《秋夜独坐》: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
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
《酬张少府》: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群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秋夜曲》: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
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过香积寺》: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汉江临眺》: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桃源行》: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
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
《登辨觉寺》:竹径从初地,蓬峰出化城。
窗中三楚尽,林上九江平。
软草承趺坐,长松响梵声。
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
《过感化寺》:暮持筇竹杖,相待虎蹊头。
催客闻山响,归房逐水流。
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
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
《青龙寺昙璧上人兄院集》:眼界今无染,心空安可迷。
《过卢员外宅看饭僧共题七韵》:寒空法云地,秋色净居天。
《夏日过青龙寺谒操禅师》:欲问义心义,遥知空病空。
山河天眼里,世界法身中。
在注意到王维诗歌的“空”现象后,张法做出了这样的评价:“眼看见了,耳听闻了,身感受了,但却是用一颗无我之心去看,去听,去感受的。
而当人以无心的空灵去体味外景外物,那么,空境呈空,静境呈静,动境也静。
这空不是人为地把实境变为空境。
那种非无心的空,乃是有意的执,乃是王维深知的‘空病’,‘空’成了他诗中一个不经意出现而又有暗示意义的重要词汇。
”(《中国美学史》P185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是的,“空”字的大量使用几乎成了王维诗歌的“空病”,而在以“空“为核心的诗歌语汇系统中,有“空门”、“心空”等直接表明参禅礼佛之心的语符,也有“空潭”、“空林”、“空山”、“空翠”、“空房”、“空堂”、“空云”等描写自然景物的形象,从这些诗歌形象中我们也可以窥测到诗人对佛境和禅意的“暗示意义”。
按此,我们基本可以将王维晚期诗歌分为两类:一是以山水田园为内容的自然诗歌;一是以佛理教义为内容的禅理诗。
在以“空“为核心的山水田园诗语汇系统中,不光空间浩大的“山”是空的,茂密葱郁的林是“空”的,连一泓青波的潭也是“空”的,甚至还有湿人衣的“空翠”。
在王维眼中,世间万象都归于一个境界---“空”,人生意义都归于一个字---“空”。
宗白华先生在《中国艺术意境的诞生》中引用冠九《都转心庵词序》中的话说:“是故词之为境也,空潭印月,上下一澈,屏知识也。
清馨出尘,妙香远闻,参净因也。
鸟鸣珠箔,群花自落,超圆觉也。
”而王维自己也有诗说:“法向空林说,心随宝地平”(《游方丈寺》)在王维诗歌中,“空林”和“空山”是两个值得注意的意象。
以空林为意象的诗句有“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食随鸣磬巢鸟下,得踏空林落叶声”等。
以“空山”为内容的诗共三首。
《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就诗《山居秋暝》来看,“空山”应该包含以下四层意思:一指山中林木繁茂,翠绿成荫,遮掩了人们活动的痕迹;二是指此处远离尘嚣,人迹罕至,有如世外桃源,遗世独立,又如洞天福地,快乐怡人;三是指山雨初霁,万物一新,银辉四射,天地生辉,呈现在诗人眼前的是一派空明洁净,熠熠生辉的灿烂图景;四是指禅宗所谓的空寂、虚无的境界。
这里的“空林”“空山”和《过香积寺》中的“空潭”、《山中》的“空翠”一样本身就是禅学中的“无我者,即空也。
”“心乐清净解脱,故名为空。
”的形象表达,说得再明白一点,空山也正是诗人皈依佛法之悠悠禅心的显露,不是山空,是诗人心空。
《维摩诘诸法言品》:“何以为空?对曰:‘空于空。
’”王维认为,任何事物都有其过去(因)和将来(缘),不必在意它存在,也不必在意它不存在,\\\"诸行无常\\\",一切皆空,因而山与所有事物一样是空的,是为\\\"空山\\\"。
所以,王士祯在评说王维的五言绝句时说:“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
(《带经堂诗话》卷三)而王维以佛教修行为主题的禅理诗更是大量地使用了“空”字。
许多诗都记录了他从事佛事活动的情况。
如《夏日过青龙寺谒操禅师》:“欲问义心义,遥知空病空。
山河天眼里,世界法身中。
”等。
有人统计,王维所传诗歌约300多首,而禅理诗就有160多首。
这些诗一方面显露了王维在参禅方面对“空”的证悟,一方面也大肆宣扬佛教教义。
如《与胡居士皆病寄此诗兼示学人二首》其一中有:“浮空徒漫漫,泛有空悠悠。
无乘及乘者,所谓智人舟”的句子,则全是宣扬佛教“非空非有方能成就佛道”的思想。
所以,游国恩先生主编的《中国文学史.王维》中说:“到了晚年,他更是抱着‘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的心情,完全变成一个以禅诵为事的佛教徒了。
”基于此,今人张法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王维的诗境中,佛境得到了完全的体现,而且,他的诗思与境谐,含禅意于不言中,具有禅宗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之意境。
”二、王维的佛性与诗歌的禅思对于佛学中的“空”,慧能《坛经》说:“心量广大,犹如虚空。
……虚空能含日月星辰、大地山河,一切草木,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空地狱,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
”又说:“性含万法是大,万法尽是自性。
”慧能认为,由于心性虚空,所以广大无边,因此一切世间万物皆可包容于内。
而世间万物在其本性上也只是虚空。
所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复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就是所谓“诸法性空”、“万法皆空”。
即无论物、我,无论内在之心性,还是外在之境象,在本体上都是虚空不实的。
由此出发,禅宗认为,若要明心见性,体认自己性空之本体,必须“即事而真”,即通过内在之心性与外在之物境的契合交彻而获得一种对于“空”的证悟。
佛学自汉东渐中国后,逐渐与本土的道教和儒学融合,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繁荣起来。
王维生活的年代,佛教的中国化已几近完成,但也正如汤用彤先生所指出的那样:“隋唐佛学有如戏剧的特点,是高潮的一刻,也正是下落的一刻”(汤用彤:《隋唐佛学之特点》转引自张锡坤主编《世界三大宗教与艺术》吉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王维生活的年代,也是中国佛教变革的重要时期,经过迅烈的宗尊之争,南宗禅,亦即中国化的佛教始以正统焕发于世。
所以,王维的佛性在很大程度上受南宗禅影响,是以一种禅思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王维早年就与佛结缘,诗作《春日上方即事》有“好读《高僧传》,时看辟谷方”,及“北窗桃李下,闲坐但焚香”的诗句。
母亲崔氏是虔诚的佛教徒,王维《请施庄为寺表》云:“臣亡母故博陵县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褐衣蔬食,持戒安禅,乐往山林,志求寂静。
”大照即北宗首领神秀的弟子普寂,卒于开元二十七年(739)。
神秀死后,“天下好释者咸师事之”,唐中宗还特地下制“令普寂代神秀统其法”’,于是名望更高,“王公士庶竞来礼”,成为当时的佛教首领。
(见《旧唐书》卷一九一《神秀传》附《普寂传》)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中,使王维自幼受到佛教思想的熏陶,以至于他的名字也与佛教相关。
维摩诘是佛经中一位有名的“居士”,居士即在家修佛者,王维的名和字合起来就是这位大师的名字。
所以李肇《唐国史补》(卷上)云:“王维好释氏,故字摩诘”,指出了王维与佛教的渊源关系。
家庭浓厚的佛教气氛和盛唐佞佛的社会风气,是王维学佛的一个原因。
但王维真正接受佛教思想,则大约始于开元十五年左右(727)。
他在《偶然作六首》其三诗中有“爱染日已薄,禅寂日已固。
忽乎吾将行,宁俟岁云暮。
”两句,表明了自己对佛教信仰已日益牢固,而世俗的贪欲、爱欲已日渐淡薄。
在王维的可编年的诗文中,这首诗是最早谈到诗人佛教信仰的,而当时他正在淇上为官(《王维年谱》)。
诗人开元九年擢第,解褐为太乐丞,不久即因“伶人舞黄狮子”事,被贬为济州司仓参军,开元十五年左右,又改淇上。
仕途的失志,使王维萌发了隐遁的思想,他倾心于佛教则与这种思想的滋生有密切的关系。
开元十七年,王维回到长安闲居,并从荐福寺道光禅师学佛。
(见《大荐福寺大德道光禅师塔铭》)开元二十二年秋至二十三年春(734-735),王维隐于嵩山,曾同温古上人、乘如禅师等来往。
二十三年春夏间,诗人受到丞相张九龄的汲引,出为右拾遗。
然而,次年十一月,张九龄罢相;二十五年四月,张又被贬为荆州长史。
从此,李林甫独揽大权,政治日趋黑暗腐败。
王维对张九龄的遭贬,感到失望,他在《寄荆州张丞相》说:“方将与农圃,艺植老丘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