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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古今名妇鉴》与晚清外国女杰传

《世界古今名妇鉴》与晚清外国女杰传夏晓虹(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 100871)摘 要:晚清出版的外国女杰传中,明治日本的影响相当大。

其中由著名作家德富芦花编辑、1898年印行的《世界古今名妇鉴》比较特殊,属于隐身文本,不为中国译者提及,却有多篇传记经过反复译介,广泛流传,因此值得重视。

本文从介绍《世界古今名妇鉴》的原文本入手,分三节作了探讨:将最早由梁启超译述、并一向被视为梁著的《罗兰夫人传》放在女性语境中,揭示其与晚清流行的“女子为国民之母”说法的关联;考察充满革命激情的《世界十女杰》,如何经由有意识的改写与添加,使传主因切合晚清国情,成为中国女性寻求独立、解放取法的楷模;最后再就《女报》(《女学报》)、《女子世界》与《中国新女界杂志》三个晚清女报的“传记”栏,分析其选取、隐括的译文同各自杂志宗旨的密切呼应———从而呈现具有“百变身”的《世界古今名妇鉴》参与晚清“女界革命”的实绩。

关键词:《世界古今名妇鉴》;西方女杰;《世界十女杰》;晚清女报中图分类号:I206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5919(2009)022*******收稿日期:2008210206作者简介:夏晓虹,女,安徽省和县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本文为作者提交给2008年8月28—29日在台湾中央研究院文哲所召开的“明清文学文化中的秩序与失序”国际学术研讨会的会议论文。

① 参见 木仙太郎、田中幸二郎编:《年 》,“现代日本文学全集”第四编《德富 峰集》,东京:改造社1930年版,第570—571页。

另见[日]近代日本思想史研究会著:《近代日本思想史》第二卷,李民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10页。

② 冯自由:《日人德富苏峰与梁启超》,《革命逸史》第四集,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252页。

明治时期的日本对近代中国的强大影响,在学界早已成为众所周知的事实。

不过,具体到女性史,因相关研究起步较晚,仍有许多课题未及深入。

本文拟加讨论的《世界古今名妇鉴》,便是这样一部尚未受到应有重视的文本。

考察晚清妇女思想变迁史时,该书本为不可逾越的文献。

而其在翻译与流传过程中的选择性接受,也成为笔者关注的重心。

德富芦花与《世界古今名妇鉴》《世界古今名妇鉴》为日本近代著名作家德富芦花(本名健次郎,1868—1927)所编,明治三十一年即1898年4月由东京的民友社出版。

按照编者撰写的《例言》可知,其所收各文多半采自《家庭杂志》与《国民之友》。

因而,此处有必要先从德富芦花之兄德富苏峰(本名猪一郎,1863—1957)说起。

明治二十(1887)年二月,由于所撰《将来之日本》印行而名声大噪的德富苏峰,趁热打铁,迅速创办了民友社,同时发刊了《国民之友》。

这份杂志的创刊号居然销售了数万份,使德富苏峰大受鼓舞。

于是,三年后的2月1日,日报《国民新闻》也开始发行。

再经过两年,1892年9月,《家庭杂志》接续面世。

①如此密集的出版动作,足以显示德富苏峰在此时期日本舆论界如日中天的号召力。

与报刊相辅佐,民友社出版的各种图书也受到读者的追捧。

1881年出生于日本的冯自由曾忆述,当时“各书店所刊各类小丛书以民友社为最风行”②。

而且,不只在日本读书界、尤其是青年学生中广有好评,其出版物在居留日本的中国知识者中同样有口皆碑。

《新民丛报》的说法可为代表:“民友社著译之书,其论断常有特识,其文体为第46卷第2期2009年3月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Peking University (Philo sophy and Social Science s )V ol.46,N o.2Mar.2009日本文界之革命军。

”①显然,由德富苏峰开创的这一文坛新风气,已作为民友社的整体风格,为世人看好。

身为苏峰之弟的德富芦花,此时也追随兄长,为《国民之友》等报刊大量撰稿。

据其自述,收录22题的《世界古今名妇鉴》,除五、六题有署名者外,“多从余数年来刊载于《家庭杂志》及《国民之友》之文章中集来”。

②当年,德富芦花尚为二十多岁的文学青年,其激情与文采也浸透于笔下文字。

因而,这些外国女性传尽管多有所本,芦花的工作却并非简单的翻译,而更应该名之为“改写”。

当其去世后,德富苏峰评述乃弟的传记写作时,也正表达了这层意思: 芦花弟弟在东京的工作,是以翻译为主的。

说是翻译,他的翻译工作并不仅仅是把原文原封不动的变为日语,为了让读者在头脑中可以很好的接受,都经过了消化,差不多彻底用日本文化抹去了翻译的痕迹。

当时的材料都是我所选择的,我亲自作为指导者,给了他很多建议。

这样,经他的手成篇的,就有了《布赖特(Bright )传》、《科布登(C obden )传》、还有接下来的《格莱斯顿(G ladstone )传》等几篇。

③由于文中列举的传记仅限于有单行本者,故未包括《世界古今名妇鉴》中的散篇,但其同出一源,且均为民友社刊行,在文风与格调上便十分接近。

毋庸讳言,编写《世界古今名妇鉴》时,德富芦花的思想也深受其兄的影响。

而当时德富苏峰倡导的“平民主义”,按照研究者的概括,乃是“从一般人民的立场出发,使欧化主义在内心里贯彻到底,以谋求日本社会近代化的东西”④;简言之,这是一种针对上层贵族的欧化主张而标举的平民的欧化主义。

显然,其与梁启超等中国维新人士所提倡的“开通民智”意涵接近。

而以西方文化作为启蒙之道,此一思路在《世界古今名妇鉴》也有清晰体现。

德富芦花撰写的《例言》篇幅虽短,对此却有不厌其烦的申说,当然,话题更集注在西方妇女的楷模意义上: 世界日渐狭小,人与人相涉之范围则日广。

方当今日,渐趋多事,非但男子,即我日本之妇人,亦毋庸置疑尚需更进一层之进步与活动,此诚为人所皆知。

其理虽然,不启不发;如其不知,则不能有所望。

一求可以振兴妇人诸君志气之道,一为增加开阔诸君见闻之路,其为今日之急务欤!寻古代妇人于历史上发光之旧迹,并今之妇人在世界四方正在进行之事业,如介绍此等人物,或可成其一助。

余辑此一编,诚怀斯念。

里尚仁,友择高。

观感所及,实有大者。

此篇所载,每每不尽中庸之行,其实为发挥妇人之光辉者。

蔷薇一瓣,犹不减其芳。

此篇中所举妇人之事历固过简略,如有幸及于姊妹诸贤之目,聊成慰藉,或得有所感奋,则于编者实为望外之喜。

其中虽未道出“西方”,但编者心目中所谓“世界”,对照内文即可知,实在并不包括日本在内。

也即是说,无论“古代妇人”还是“今之妇人”,“世界古今名妇”之可取为借鉴的尚友对象,足以“振兴妇人诸君志气”者,在德富芦花看来,非西方女杰莫属。

这与早十年出版的西村茂树编《妇女鉴》⑤之内外兼收、中西并列,恰好形成了鲜明对比。

应该说明,并非德富芦花对本国妇女的缺席毫无意识,《例言》第三则即以致歉的口吻提及:“泰西之名妇人,而为本编遗漏者固甚多,各种方面各种事业之代表人物,遗漏者亦复不少。

况和汉妇人界当传之人亦不暇屈指。

他日若有机缘,切望有为其作传之时。

”而其预告终未践诺,相信在芦花眼中,发掘日本与中国杰出女性的典范价值实非当务之急。

①②③④⑤西村茂 纂:《 女 》,东京: 省藏版,明治二十(1887)年。

[日]近代日本思想史研究会著:《近代日本思想史》第二卷,李民等译,第15页。

德富 峰:《弟德富 花》,东京:中央公 社1997年版,第100页。

松尾洋二也认为:“果如德富苏峰所说这样的话,那么可以说德富芦花的史传已超越了今天的‘翻译’的狭窄意义,可说得上是一种著述。

”(《梁启超与史传———东亚近代精神史的奔流》,狭间直树编:《梁启超・明治日本・西方》,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273页)《例言》, 花生 :《世界古今名 》,东京:民友社1898年版。

德富芦花在《例言》中称:“篇中《奥尔良少女》、《科学之妇人》、《友姊友妹》为宫崎湖处子君之笔。

《北美教育家》为三宅天水君之笔。

《贤母》中之《卫斯理之母》为冈田紫樱君之笔。

在此明记以详其责。

”实则《画家》一篇署名“黄花女史”,也应不是德富芦花的作品。

又,本文引用的日文资料翻译得到了陈爱阳与邵迎建的帮助,特此致谢。

《绍介新著・十九世纪外交史》,《新民丛报》第18号,1902年10月。

36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 为下文比较的方便,有必要先将《世界古今名妇鉴》各篇的目次开列出来;并且,考虑到晚清人名译音的歧义,故所录为日文原题: 佛 革命の花( } 夫人の传)老女皇家の家庭教育修 场の天使政治家の妻 ≥ 夫人 ⁄ } 夫人①社会改良运动の母 } 夫人 ∂} 夫人英雄の妻( ° }夫人)母 } の母 }の母 田紫 つれなき生命一枝の笔( 夫人)家 黄花女史北米の教育家( } }、 女史) 天水生夜叉面の女菩 ( 、 } )科学の 人 女天文学者 、 ⁄ ② K.M. }# 夫人 美生西洋 君 佛 西 英 逸 北方の寒半岛 米 露西 の少女 宫崎湖 子名女  ƒ }女史 、≠ 女史欧洲政界の三女  官の露 全权大使( 夫人) 佛 新 开の女王( 夫人) 英 女 の勇将( ⁄ 夫人) 烈 の一队 断头上の 人 孛露士 の皇后 奈翁の ( 、 、 )友 友妹 家の连珠 ∞ の诗神 美生金冠の 人 日耳曼皇后 伊太利王后 露西 皇太后 马尼 后 西班牙太后 和 女王 地利皇后 有趣的是,迄今为止,《世界古今名妇鉴》并没有完整的译本,不过,书中叙述的三十余位女性的事迹,又确实经由反复的译介,多半在晚清知识女性中耳熟能详。

即便就译笔而言,德富芦花激情洋溢、抒情色彩浓郁的写作风格,也成为独特的标记,使之区别于其他来源的译文,为晚清西方女杰传的书写增添了浪漫、壮快的别样情怀。

尽管笔者认为,在已往的研究中,《世界古今名妇鉴》的重要性并未得到充分的阐述,但这不等于说,对该书与近代中国的关联无人察知。

实际上,需要强调指出的是,日本学者松尾洋二已最先在此用力。

其《梁启超与史传》一文,便揭破了梁氏传诵一时的名文《罗兰夫人传》(罗兰夫人,Jean 2Marie R oland ,1754—1793),实出自《名妇鉴》中的《法国革命之花(罗兰夫人传)》。

③松尾所发之覆虽只一端,笔者跟踪追击,从晚清女性史切入,却是收获良多。

德富芦花所谓“其理虽然,不启不发”,用在此间,也很恰当。

女性语境中的《罗兰夫人传》晚清西方女杰传记的译介,自然并非始于《世界古今名妇鉴》。

起码在其成书前一年,由西方传教士创办于上海的《万国公报》,便已连续刊载过①②③见松尾洋二:《梁启超と史 ———东 における近代精神史の奔流》,狭 直 :《梁启超:西洋近代思想受容と明治日本》,东京:みすず书房1999年版,第273—278页。

人名误作“ 、 ⁄ ”,据正文改。

题目误作《 ⁄ } 夫人》,据正文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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