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与伯莎反抗形象之比较摘要:小说《简·爱》自诞生之日起,不同时代不同国度的读者都把同情赞美之词投向了女主人公简爱,而把疯女人伯莎看成是丑恶凶狠的女人的象征。
但仔细分析即可发现,伯莎其实和简爱一样,都是男权社会的受害者和男性压迫的反抗者,但她的反抗却比简爱得更大胆、更直接、更无所顾忌。
因此,伯莎的形象进一步丰富并突出了作品的反抗主题。
关键词:简爱;伯莎;反抗形象《简·爱》写于19世纪中叶,其女主人公简爱因其强烈的自尊、自立、自强的个性而成为了维多利亚时代最光辉灿烂的叛逆女性形象之一。
然而,人们在理解《简·爱》的同时,在误解作品中所埋造的另一女性反抗形象。
伯莎·梅森,这个被作者赋予疯女人身份的人物,往往被理解为是构成简爱与罗切斯特婚姻的障碍,是他们爱情的绊脚石。
当我们摆脱成见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实际上伯莎和简爱一样都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和男性压迫的反抗者,而且与简对磨难和屈辱的反抗相比,伯莎的反抗显得更为猛烈,更为彻底。
从整部作品来看,简爱首先以一个追求独立、自由、平等的叛逆女性形象出场。
在盖兹海德的里德舅妈家j孤儿简爱受尽虐待,伴随她的是无数的责难和歧视。
这样的环境造就了简爱坚毅倔强的反抗性格。
尽管社会地位低微,她却决不自甘堕落,而是为争取平等地位,为维护自己的独立人格和自由而抗争、奋斗。
在劳渥德慈善学校,简爱的反抗精神得到了进一步的展现。
在这所地狱般的“慈善”学校,满口仁义道德的校长布洛克尔赫斯特标榜着“惩罚肉体以拯救灵魂”,在孤儿身上榨取利润,对孤儿进行残酷折磨。
简爱目击并亲身体验到种种非人的待遇,但她从不逆来顺受,她的反抗精神在艰难的环境中得到了更大的锤炼。
在桑菲尔德庄园,简爱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从不因为自己的出身卑微而低声下气。
她凭着自身的人格美、精神美,象魔力一样吸引住了罗切斯特,赢得了他的爱,从而以自己爱情上的胜利给予了贵族社会有力的一击。
但是,当她发觉罗切斯特暗藏着一个疯妻子时,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将沦为罗切斯特的情妇,处于一种可卑的地位。
简爱为维护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为争取与人平等的权利,不留恋金钱和地位,毅然跨出了桑菲尔德府。
她的出走,高度集中地体现了她的反抗精神,揭示了人的感情和尊严的不可辱没。
在流浪到荒原庐的时候,简爱被牧师圣约翰收留。
圣约翰看中了简爱的吃苦耐劳的精神,认为她很适合做一名传教士的妻子,于是向她求婚。
圣约翰的求婚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出于一种责任。
而简爱却一再坚持婚姻必须是以爱情为基础的,于是她拒绝了求婚。
这是简爱反抗精神的再现。
但是在这个等级观念严重,男权至上的社会,简爱的反抗却又表现出一种对传统的回归,因而她的反是不彻底的,是妥协的。
首先,简爱虽然追求独立,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赢得罗切斯特的爱,为了得到一个丈夫,为了建立一个家庭。
她认为家庭是女人最好的归属。
简爱在谈到自己的婚后生活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我认为自己极其幸福——幸福到言语都无法形容;因为我完全是我丈夫的生命,正如他完全是我的生命一样。
没有一个女人比我更加同丈夫亲近,更加彻底地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从前那个呐喊着“我不是天使”,不甘于“做做布丁,织织袜子,弹弹钢琴,绣绣口袋”的简爱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甘愿牺牲自我,对生活境遇沾沾自喜,为回归家庭而心满意足的“家庭天使”。
这位反传统女性意识的斗士最终没有能够走出家庭,走向社会,而是在家庭里支撑起了她的丈夫,维护起了男权社会的秩序。
反叛的简爱成了男权社会不自觉的维护者和牺牲者。
..其次,简爱非常看重传统的婚姻形式,不管内涵如何,它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因而简在获悉罗切斯特的妻子仍然活着时,她没有勇气与罗切斯特一起去挑战,并且冲破这种不合理的婚姻制度。
在她看来,只要疯女人伯莎还在,就永远占据合法妻子的宝座,自己也就没有争取合乎社会道德的爱情的权利和机会。
她的毅然离开正是对罗切斯特的一句问话给予了肯定的答复:“那末,你不爱我吗?你珍视的只是我的妻子的地位和身份吗?”简爱显然没有超越当时社会习俗的束缚,把名节看得比爱情还重,宁可牺牲爱情,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愿向世俗挑战,打破对女性“贞洁”的桎梏,争取女性的情爱自由,显示了其在男权文化里对不公正婚姻法的顺从。
第三,尽管简爱鄙视那种基于金钱和美貌上的婚姻,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财富和美貌的重要。
在简爱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既贫穷又不美丽的两大劣势。
她把自己不受舅母喜爱的原因归结为自己平凡的外表。
在简与罗切斯特的爱情关系上,我们发现简爱还是把金钱和美貌当作了吸引男性的前提。
她常常感到自卑,常常对自己的容貌自艾自怨,她问自己,罗切斯特“可不可能对一个赤贫的、无足轻重的贫民,浪费一点心思来认真考虑呢?”简始终对自己的容貌和贫穷耿耿于怀。
为了缩小她与罗切斯特之间的地位差距,她给她在马德拉的叔叔写了一封信,内心深处是希望能获得一点遗产。
最后,正是她叔叔的这笔遗产使她有了自信,敢于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婚姻爱情,正是这份男性馈赠的财富为她能与罗切斯特稳定地生活在一起提供了保障。
人们不禁怀疑若是没有这笔遗产,简和罗切斯特还能不能无所顾忌地生活在一起?简爱反抗男权主义,而给简爱提供生活保障的却又是男性,她成了男权主义的受益者。
简爱的挣扎、奋斗和反抗在男性的馈赠下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毫无意义。
伯莎是男性压迫的直接受害者,男性给予她的压迫是更直露、更血淋的。
伯莎出身于西印度群岛的封建种植园主家庭,是一个美丽的富家小姐,物质生活丰富。
然而在当时的西方社会,富有的贵族小姐也是没有婚姻自主权的。
伯莎的美丽和富有反而成了她家人压迫的资本,成了其父亲——一个男权主义的忠实履行者供奉品。
在金钱与地位的交易下,在双方家长的安排下,父亲把她嫁给了罗切斯特。
而这桩婚姻在丈夫家族里竞成了一个秘密。
“我父亲和我哥哥没把我的婚姻告诉他们的熟人,因为我在把成亲的事通知他们的第一封信里,就加上了个迫切要求,要他们保守秘密。
”可怜的伯莎是彻底地被丈夫及丈夫的家族给抛弃了,成了一名弃妇,而隐瞒这桩婚姻的结果则是给罗切斯特带来了无限的自由,伯莎却成为了秘密,不被外人所知,只能一个人独吞苦果。
婚后,热情消退的罗切斯特才发现与伯莎之间存在着性格上的分歧,他不爱她了。
“我发觉她的性格完全和我的不同;她的趣味引起我的反感;她的心灵平庸、卑鄙、狭窄⋯⋯我竭力暗自吞咽我的后悔和憎恨;我压制我感到的深深的厌恶。
”由于丈夫对她缺乏真正的关心和爱护,使她的家族遗传精神疾病的隐患日益明显,最终被冷落和嫌恶推向了深渊。
短短的四年,美丽的伯莎就变成了一个疯女人,一个疯妻。
伯莎病重发疯成为疯女人后,她的生活自此更是暗无天日。
罗切斯特说他的生活象是“地狱”,对于伯莎来讲又何尝不是。
罗切斯特可以将他的不幸婚姻隐瞒下来,将妻子囚禁在阁楼里,自己则逃离这个“地狱”,浪迹天涯,寻欢作乐,直到拯救他灵魂的天使简爱出现。
可是伯莎却不能,她如同困兽,只能生活在罗切斯特为她安排的那间囚室里,并有专人把守,一把铁锁隔断了她与外界的沟通,使她远离了人类的生活。
尽管伯莎已经被剥夺了话语权,甚至被贴上了“疯”的标签,但是她决不沉默,而是发出一声声悲惨的划破天空的嚎叫,向世人传递出自己“生”的信息。
在这漫长的囚禁的日子里,伯莎胸中不断积聚的仇恨在滋长着。
终于,她把一个弃妇的仇恨的、愤怒的烈火化作了无语的行动,喷向她的仇敌,她的家人,她的丈夫,以及侵犯了她的权利的简爱,这是一个弃妇仅能使用的复仇手段。
她的反抗自始至终就像一把熊熊的烈火,热烈而辉煌。
第一把火首先烧向了她的丈夫,那个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和义务,却以所谓的遗传性疯病为借口,像睦野兽一样折磨着她的罗切斯特。
她以这次行动向将她逼入绝境的夫权统治发出了有力的一击。
第二次复仇则指向了她的家人,她在疯狂中扑向并咬伤了前去探望她的兄弟梅森。
在伯莎看来,梅森家族对她所处的困境负有直接责任。
他们毫不负责地包办了她的婚姻,没有给她任何自主的权利。
这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她与罗切斯特婚姻悲剧的基调。
而婚后家人的不闻不问更是加重了对她精神上的压迫。
因此,她把对家庭的怨恨发泄在了弟弟梅森的身上,以她看似疯狂的行动来反抗父权压迫。
伯莎的第三次行动是在夜里悄悄走进了简爱的房间,将婚纱戴在自己头上,面对镜子回忆起了自己当年做新娘的情景,想到自结婚以来,自己所受的夫权的压迫,想到这桩婚姻给自己带来的不幸,她奋力把象征婚姻的婚纱撕得粉碎,以此来发泄自己对建立在金钱、门第基础上的买卖婚姻的不满。
最后,伯莎点燃了囚禁她肉体和心灵的桑菲尔德庄园,把这座埋葬了她的青春和美丽的男权统治的象征付之一炬,她也在这场大火中完成了她弃妇的复仇使命,解放了自己,跳楼而死,结束了自己不幸、悲惨的一生。
如果说简爱的反抗是意识上的,是妥协的,那么伯莎的反抗就是行动上的,是决裂的。
她是一个真正的行动主义者。
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她利用一切机会来报复所有给她带来不幸的人。
她以自己的理智和生命为代价进行着抗争,不断证实自己的存在和不容忽视。
她的反抗比简爱更大胆、更直接、更无所顾忌。
尽管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在整部小说中,始终没有让伯莎开口说一句话,仅仅让她扮演一个疯妻的角色,但伯莎却以自身的力量从作品中站立起来,以自己的行动完成了对自己形象的塑造,她的独特行为给读者以震撼,对于丰富和突出作品的主题具有不可抹杀的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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