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马克·吐温作品的幽默艺术内容摘要:马克·吐温的作品富有鲜明的美国特色,采取幽默、戏谑乃至荒诞的手法,塑造了众多的形象。
由于他对社会生活中的种种弊端和罪行做了辛酸的嘲讽和抨击,因而堪称“黑色幽默”。
本文试图通过漫画式夸张荒诞的运用、口语化的语言风格、出奇制胜的情节等几方面的分析,来领略其作品的幽默讽刺艺术。
关键词:马克·吐温幽默讽刺荒诞19世纪60年代是美国幽默文学的兴盛和繁荣时期。
这个时期的幽默文学作品都具有令人喜闻乐见的幽默形式,受到读者的欢迎和追捧。
但是其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这些作品中思想内涵往往缺乏深刻性,大多只是一味的取笑和逗乐,有时不免有哗众取宠之嫌,这就使得幽默文学作品出现了一种思想性和艺术性相背离、幽默性与讽刺性相脱节的尴尬局面。
作为一个卓越的幽默讽刺艺术家,马克·吐温将自己的创作植根于19世纪的美国乡土文学、口头文学和幽默文学的沃土之中,并承担起幽默文学与严肃文学的双重重担。
他凭借着自己睿智和锐利的眼光,匠心独运,用艺术的手法将幽默和讽刺高度结合在一起:一方面,他采用幽默、滑稽这种百姓新闻乐见的形式进行创作;另一方面,他又赋予作品深刻而丰富的社会内涵。
通过这种方式,马克·吐温实现了作品的幽默和讽刺的有机结合、思想性和艺术性的有机统一,从而解除了幽默文学的尴尬局面,并形成了自己小说作品中特色鲜明的幽默讽刺风格。
鲁迅在评价马克·吐温时说:“成为一个幽默家,是为了生活,而在幽默中又含着哀怨,含着讽刺,则是不甘于这样的缘故了。
”①马克·吐温自己也曾表示:“不能一味逗乐,要有更高的理想。
”②在自传中总结自己的幽默小说创作经验时,他说:“为幽默而幽默是不可能长久的,幽默只是一股香味和花絮,我老是训诫人家,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坚持三十年。
”③马克·吐温在这里所说的“训诫人家”就是指批判和讽刺这一严肃的创作目标。
他不要做“读者眼前的小丑”,而是要成为“生活的导师”。
尽管马克·吐温自己深深的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明哲保身的“幽默家”,那就既能博得读者们的喜欢,又能获得资产阶级文艺批评家的赞赏,但他宁愿坚持一个对社会弊病和丑陋现象进行揭露和批评的“讽刺家”的立场。
一、通过漫画式的夸张和荒诞手法,产生强烈的讽刺效果。
英国著名的谐谑画家马克斯•比尔博姆认为,把人物的特征从头到脚全部用夸张的手法来表现是成为一幅完美的诙谐画的必须手段。
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将其显著的特点进行放大而将其次要的部分适当地加以冲淡。
“因为谐谑画是一种俏皮的艺术,精雕细琢,观众是笑不起来的。
”事实上,谐谑画的夸张手法和文学作品的夸张手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两者都是表现幽默的一种技巧。
相比之下,荒诞通常以一种非理性和异化的形式来表现人的异化和局限性,同时也表现结果与动机的分裂、本质与现象的背离。
夸张和荒诞之所以能够和幽默讽刺相关联,是因为在文学创作中,这两种艺术手法同样能表达某种讽刺意义,抑或能带给人们诙谐的幽默感。
在创作实践当中,马克·吐温使用最多的艺术手法就是漫画式的夸张和荒诞笔法,这两种手法在他的小说中随处可见:有的是局部或者某一片断的夸张和荒诞,有的则是通篇性或者结构性的夸张和荒诞。
漫画式的夸张和荒诞手法的运用,一方面能够将作品的主题浓缩其中,有力增强作品的幽默和讽刺效果,于幽默的情趣当中展现作品深刻而严肃的内涵;另一方面可以使作者从高调的表态和评论中隐退开来,在无需作者亲自站出来驳斥和评判的情况下,通过将描写对象的荒诞之处极度夸大,就可以实现归谬的目的。
1、作为一名卓越的幽默讽刺作家,马克·吐温所惯常使用的漫画式的夸张和荒诞手法在营造出一种幽默诙谐、具有特殊喜剧效果的情境的同时,也将一种包含复杂感情、耐人寻味的意境浓缩其中——这也正是马克·吐温作品中严肃而深刻的主题所在。
将夸张和荒诞手法演绎到极致的,首推《火车上的吃人事件》这部作品。
整部小说都是一个从困在雪堆里的火车上逃过一死但却从此精神错乱的疯子对“我”的一番胡言乱语,讲述的是一列行驶于荒野中的列车遇到突如其来的暴雪而被困其中,由于食物贫乏导致乘客为了活命而相互吃人的故事。
说到吃人,我们想到的往往是变态小说、恐怖电影,随之而来的则是惊悚、恶心、不寒而栗。
但事实上,马克·吐温的这篇小说并没有给读者这种异样的感觉。
在小说中,为了彰显“民主性”,乘客通过选举成立了吃人委员会,并分别选出了主席、秘书、膳食主管和协助委员,由委员会以内部会议的方式讨论决定谁被吃——美其名曰“候选人”。
这种近似动物、毫无人性的吃人行为,本身是多么的可怕、荒唐!然而却被冠上“民主”和“选举”的美名,通过这种“文明”、“民主”的形式来决定谁被吃,于一本正经、文明礼貌的模样中做的却是这样一种荒诞不羁、残忍可怕的吃人举动,又是多么荒诞、可笑!然而,作者这样的描写并不是为了制造惊悚的气氛以刺激读者的感官和神经,而是有着深刻的用意。
南北战争后的美国资本主义如火如荼地发展,而由此暴露出的社会问题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尖锐。
政治上一片黑暗和腐败,当权者和财团之间相互勾结,致使民众的权利不断被侵蚀,既得不到民主的庇护,也得不到法律的保障。
这种“假民主”就像吃人的恶魔一样,不断蚕食民众的利益。
正如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所批判的吃人的封建制度那样,马克·吐温在这里借疯人之口,用极为夸张荒诞的手法,讽刺和批判了美国吃人的“假民主”制度。
这种“假民主”虽然也披着民主的外衣,但它的本质却是少数人的专权,是以牺牲民众的利益为基础的。
2、漫画式的尤其是极度的荒诞和夸张作为有效归谬的手段,使我们能够在马克·吐温的作品中频繁地看到它的身影。
作者面对荒谬不但不加以驳斥,反而继续“火上浇油”、“添油加醋”,使原本荒谬的事物谬上加谬。
作者通过将事物的荒唐之处极端放大,从而达到归谬的终极目的,正如气球无限膨胀之后就必然会爆炸一样,极度荒谬的事物最终也逃避不了覆灭的命运。
除了《田纳西的新闻界》、《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两部作品,在《我怎样编辑农业报》、《我最近辞职的经过》、《火车上的吃人事件》等一系列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很多通过巧妙地运用极度夸张和荒诞手法而实现归谬的例子,作者将事物的荒诞和可笑之处极度放大,从而取得在自然归谬中表达无言的讽刺和批判的效果。
在作品中,作者很少站出来以独立的身份或以叙述人的身份对事物的荒谬之处大加评判,借以向读者宣告和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而总是以一种不置可否、近乎冷峻的态度和笔法淋漓尽致地展现事物的荒谬之处。
尽管作者很巧妙的将自己隐藏起来,但是这种极度夸张和荒诞的手法却可以使其在置身事外中达到归谬的目的,使其能在毋庸多言之中鲜明地表达自己贬斥的立场和观点、表达对所描写对象的讽刺和否定。
二、以主人公主观幻想与客观现实的矛盾冲突,产生强烈的讽刺效果。
马克・吐温的短篇小说常常塑造一个不明就里的主人公,让他抱有天真的幻想而又在现实中不断地碰壁,从而产生讽刺的效果。
如《高尔斯密士的朋友再度出洋》的主人公艾颂喜,天真、善良、头脑简单,受了招工头的欺骗宣传,把美国当作“人人自由”、“人人平等”的“幸福天堂”。
在他的心目中,美国“不分民族、信仰和肤色。
情愿将自己的博爱分给每个外国人”,“给他们面包、工作和自由”。
他就抱着这样美好的愿望,不远万里到美国去寻求锦绣前程。
哪知道,他的天真的幻想被无情的现实碰个粉碎。
刚靠近美国海关,他就遭受到一连串的欺凌与侮辱。
先是被用棍子教训“不准东张西望”;接着遭到无理搜查,并被没收了行李;尽管他早已出过天花,有一脸麻子为证,但海关医生仍强迫他种痘,为的是敲榨十美金的种痘费。
当他终于能够自由自在地行走在美国的大街上时,他感到一种满足:“要知道,我是在美国呢,在流离失所的人天赐的避难所呀!”可是,正当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闪现的时候,有几个小伙子突然唆使一条恶狗扑过来咬他,咬得他衣服稀烂、浑身是血;警察赶走了恶狗,却以“破坏公共的安宁和秩序”的罪名逮捕了他;警察向他勒索五块钱,他拿不出,最后含冤入狱。
小说主人公的幻想亦即他所追求的生活目标是质朴的、纯真的、美好的,而客观现实却是残酷的、丑恶的、捉弄老实人的。
作者通过描写主人公的幻想与残酷的社会现实之间的矛盾。
把他的同情给予了在生活中四处碰壁的倒霉的主人公,而把讽刺的矛头指向了现实社会。
《竞选州长》也是如此。
主人公“我”对竞选内幕毫无所知,便贸然加入竞选。
于是接二连三地遭到打击,先是使他“吃惊”、“简直诧异得要爆炸了”,然后是“提心吊胆”,接着是感到“绝对难以置信”,“在深感羞辱之余”又“准备要答复那一大堆无稽的指控和那些下流而恶毒的谣言”,这个工作还未完成却立即又“陷入了恐慌的境地”,以至“简直把我吓得几乎要发疯”,最后终于不得不“偃旗息鼓,甘拜下风”。
如果主人公“我”不是这样一个头脑简单、不明就里的人物,而是对竞选的底细一开始便了解得很清楚,那就不可能产生这样的讽刺效果了。
三、以出奇制胜的情节产生奇特的讽刺效果。
马克・吐温小说的情节是以“奇”取胜的。
这种奇,是超出常理之外的奇,是脱出生活常轨的奇。
看他的短篇小说老是遇到出人意外的离奇情节,这就对读者造成了一种吸引力。
当这种“意外”的情节比“常理”还更真实的时候,从中就产生了一种讽刺的效果。
譬如《罗马大神殿维纳斯神像的故事》,这篇小说的情节就超乎寻常地离奇。
按照常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自然比被破坏得残缺不全的作品更有价值,然而,小说中那位艺术家的作品本来无人问津,被斧头砍得支离破碎之后反倒价值连城,这自然是出人意外的。
但是,在那样一种社会里,所谓艺术品只不过是为某些人装点门面的一种货色,其本身艺术性的高低却无足轻重。
因而,小说中看似离奇的情节,实际上比按常理得出的结论更为真实。
小说的讽刺意义也就包含在这里面了。
享有盛名的短篇佳作《竞选州长》在这方面也很有代表性。
它写的是“我”由被提名为州长候选人,参加竞选,到不得不“自愿”放弃竞选的过程。
小说开头先介绍三位候选人:伍德福和霍夫曼的特点是“对各式各样可耻的罪行都习以为常了”;“我”则“有一个显著的长处胜过这两位先生,那就是———声望还好”。
按照常理,“我”自然应当胜过竞选对手。
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小说的主体部分写竞选过程中两个对手如何用层出不穷、无奇不有的卑劣手段,对“我”进行诬蔑、栽赃、恐吓和迫害,最终使“我”败下阵来。
其结果,不仅出乎“我”的预料,也使读者大感意外。
从而淋漓尽致地揭露了所谓“竞选”的内幕,入木三分地讽刺了所谓的“民主政治”。
四、通过内心与外表的矛盾,产生深刻的讽刺效果。
短篇小说《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写了一个非常奇特有趣的故事:赫德莱堡是一个以“诚实”、“清高”著称的市镇,它保持这种堂皇的声誉已有三代之久,居民们以此自豪,外地人则对此羡慕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