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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禅诗的意境

中国古代禅诗的意境摘要:情(意)、景(境)结合而有意境,以中国古代禅诗为例:作为我国诗史上的奇葩,禅诗始于南北朝,兴于唐宋,由最初毫无诗意的偈颂逐渐发展为具有无穷意境美的禅诗,曰:虚无空灵、寂照清静、淡泊冲和。

由于禅宗对诗歌的渗透,禅诗的三种意境往往互相交融,密不可分,共同交织了一个令人无限回味的意境。

关键词:禅诗;意境;虚无空灵;寂照清静;淡泊冲和所谓意境,无非是诗人主观的“意(情)”与客观的“境(景)”两个方面的交融,也可叫做有情之境,具有使读者动情而神游象外的艺术魅力,反映到艺术作品中,则包孕了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境美。

禅诗是中国诗歌史上的一朵奇葩,本文拟从以下几个方面对禅诗的意境进行初步的探讨,宗白华先生说:“世界是无穷尽的,生命是无穷尽的,艺术的境界也是无穷尽的。

”[1](68)因此,对禅诗意境的探讨也是无穷尽的。

一从历史上看,禅诗真正成熟和兴盛应在禅宗开创很久以后,大约是晚唐,若宽泛来讲,恐怕从南北朝起诗中带点禅意的“禅诗”就出现了。

禅诗大多为僧人和士大夫文人所作。

僧人写诗始于东晋,历宋、齐、梁、陈、北周、隋诸朝,代有其人,康僧渊、支道林、慧远等成为中国第一代诗僧。

宋人姚勉在《赠俊上人诗序》中说,汉僧译,晋僧讲,梁、魏至唐初,僧始禅,犹未诗也,唐晚禅大盛,诗亦大盛。

士大夫文人以谢灵运、王维、贾岛、白居易、王安石、黄庭坚、苏轼等人为代表。

佛教在中国的兴盛,使士大夫文人接触到佛经,尤其是禅宗的偈颂以后,不可避免地受其内容形式的影响,正是对偈颂禅理的心慕手追,士大夫文人自觉创作了不少意境深远的禅诗。

禅诗始于佛教的偈颂,但早期诗偈完全是在阐述佛教哲理,没有丝毫诗意可言,陷于理过其辞,淡乎寡味,如马祖道一的示法偈:心地随时说,菩提亦只宁。

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

再如南岳怀让的示法偈: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

三昧华无相,何坏复何成!中唐以后诗意越来越浓,不少禅师已自觉提倡语言修饰,反对不讲修辞的野谈俗语,文益禅师《宗门十规论》里的观点就集中代表了这种倾向:稍睹诸方宗匠,参学上流,以歌颂为等闲,将制作为末事。

任情直吐,多类于野谈;率意便成,绝肖于俗语。

偈颂的诗化使其干瘪的意境逐渐演变成具有无尽意境美的禅诗。

按照周裕锴的说法,诗对偈颂的反馈或渗透有三:一是仿拟大作家、点化前人诗句,用典故成语;二是“诗歌体制与风格的演变”;三是“不少禅诗具有深厚的文学修养”。

[2](30-32)由此,禅诗摆脱了说教诗的痕迹,以禅入诗,以禅喻诗,诗禅弥合无间,生成无限可能的耐人寻味的意境。

二意境属中国传统美学范畴,在中国古代传统的文学理论中,意境是指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生活图景和表现的思想感情的融合,能够把读者引入到一个想象空间的艺术境界。

“意,标示主观,是指艺术家情感理想的主观创造;境,标示客观,是指客观生活形象的反映。

”[3]意境萌芽于先秦《易传》的“立象尽意”,庄子的“言不尽意”说,用于文学批评,形成文论术语,则始于唐代诗论,扩展于宋代以后,在今天的文学评论中,更广泛用于各种文学创作。

托名为唐代诗人王昌龄所撰的《诗格》,提出诗有三境:一曰物镜,二曰情境,三曰意境,成为文论观念“意境”可见的最早论述。

禅宗在唐代确立以后,就在诗人中间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近禅的诗人熟悉禅宗的思维方式,逐渐形成了与之相对应的艺术思维习惯,他们谈禅、参禅,诗中有意无意地表现了禅理、禅趣。

而禅师也和诗人酬唱、吟诗,在诗中表现他们对世界和人生的关照和理解。

据近人覃召文所考,王梵志是隋末唐初开始大量为诗的僧人,作品多达三百余首,以后寒山有六百首,拾得有五十余首,诗僧作品虽增多,但诗语俚俗诙谐,仍难登大雅之堂。

诗僧在诗质与诗量方面都能有跻身士林,齐致风骚的成就者,要到中晚唐时期,特别是以皎然、贯休、齐己三人为代表的僧俗唱酬集团。

纵观浩如烟海的各朝各家禅诗,其诗中所蕴含的意境大致有三种:虚无空灵,寂照清静,淡泊冲和。

(一)虚无空灵的意境美虚无空灵是禅诗中最常见、涵泳最广的一种意境。

魏晋玄学主张“以无为本”,佛教般若学则主张“一切皆空”,在禅宗看来,大千世界无不是本心的产物,外部的一切皆是虚妄,“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

”[4]一方面,中晚唐时,南宗禅因其“顿悟”说投合士大夫们的心意,受到他们的一致欢迎,他们纷纷向禅宗靠拢,以禅为雅,寄性于江湖僧寺成为时代风尚;另一方面,有些士大夫仕途失意或晚年退仕,过着隐居山林,放浪形骸于名山大川的闲适生活,悟得永恒的虚空的禅理佛趣,因而诗中多展现一种虚无空灵的意境美。

从内容上看,这种意境美又可分为两方面。

1、超妙空灵这类禅诗多采取寓禅于景的手法,运用轻灵简单的语言,通过对无我之境的细致描绘,向人们传达一种超妙空灵的境界。

如昙颖的《小溪》:小溪庄上掩柴扉,鸡犬无声月色微,一只小舟临断岸,趁潮来此趁潮归。

诗人笔下的自然景物是小溪庄上柴扉紧掩,月色朦胧鸡犬无声,妙在虽访友不遇却任运而行,小舟趁潮来去自如,给人一种空明轻灵的感觉。

再如清顺的《题西湖僧舍壁》:竹暗不通日,泉声落如雨。

春风自有期,桃李乱深坞。

诗人以空际着笔,挥洒出一片遮天蔽日的竹林,泉声淩落如雨,春风有期,桃李自开自落,让人置身于一个空灵澄明的世界,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5]2、虚幻空无用禅宗宣扬的“心冥空无”入诗,字里行间明显充斥着空幻虚无的诗境,以卢纶,诗僧寒山、拾得为代表。

如卢纶的《题念济寺晕上人院》:泉响竹潇潇,潜公居处遥。

虚空闻偈夜,清净雨花朝。

放鹤临山阁,降龙步石桥。

世尘徒委积,劫火定焚烧。

苔壁云难聚,风篁露易摇。

浮生亦无著,况乃是芭蕉。

《智度论》六说:“解了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镜中像,如化。

”佛教宣扬四大皆空,认为世间一切都虚幻不实,而人事成败与世情反复都是劫数使然,作者通过委积的世尘、焚烧的劫火、难聚的浮云、易摇的清露以及中空的芭蕉,表现一种万事难凭、浮生无著的感慨。

再如寒山的《不见朝垂露》:不见朝垂露,日烁自消除。

人身亦如此,阎浮是寄居。

切莫因循过,且令三毒祛。

菩提即烦恼,尽令无有馀。

以朝露唏作比来说明人生的短暂无常,正源自《金刚经》里一段著名的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6]再如拾得的《平生何所忧》:平生何所忧,此世随缘过。

日月如逝波,光阴石中火。

任他天地移,我畅岩中坐。

日月如波,光阴似石火,倏忽即逝,任天地变改,我自放旷超然。

这正是诗人对虚幻无常的人生顿悟之后的畅达。

(二)寂照清静的意境美佛教基本宗旨是解脱人世间的烦恼,证悟所达到的最高境界是寂然界,所以佛家称离烦恼曰寂,绝苦患曰静,一切诸法皆是寂静门。

禅宗所谓禅定也为达到这一境界,其观照是所谓“寂照”,就是用寂然之心去观照万物寂然的本质。

寄兴于空山寂林,到禅房静室或大自然中寻求寂静清幽的境界,是盛中唐诗人参禅的一般途径,很多诗中都表现了这种无人之境。

如:义公习禅处,结构依空林。

户外一峰秀,阶前群壑深。

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孟浩然《题大禹寺义公禅房》)棕榈花满院,苔藓入闲房。

彼此名言绝, 空中闻异香。

(王昌龄《题僧房》)佛陀告诫信徒们说,修行人应去寂静的地方栖身,专心于精神的宁静。

诗人集中笔墨描写禅院的幽寂清净,正映衬禅师空寂宁静的心境。

王维晚年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常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世称“诗佛”,诗中富于禅趣,其中渲染最广泛的是寂照清净的意境,如《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在绝无人迹,亘古幽寂的山涧里,芙蓉花寂寞地自开自落,这是一个何等静谧的境界!近人愈陛云在《诗境浅说续篇》中说:“东坡《罗汉赞》:‘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世称妙语,亦即此诗之意境。

”明人胡应麟《诗薮》把此诗同《鸟鸣涧》称作“入禅”之作,并说“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

然而,寂照并不是把人心引向死寂,宗白华认为:“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源……静穆的观照和飞跃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也是‘禅’的心灵状态。

”[1](55)即运用动和静的对立统一关系,以动写静,喧中求寂,表现喧静两皆禅的诗境。

以王维为例: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鹿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竹里馆》)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鸟鸣涧》)用人语之响、弹琴长啸、花落鸟鸣的动指向空山、深林、春涧的静,展现了寂然静穆的意境。

(三)淡泊冲和的意境美佛教徒衣食起居简朴,语言平实,心境恬淡,与人相处和善,从而构成了佛教徒个体行为方式的基本特征。

禅门大德说,道人之心,譬如秋水澄渟,清净无为,澹泞无碍,唤他作道人。

这种人生哲学随着禅宗的兴盛发展,逐渐为越来越多的士大夫所接受,适意恬淡,平和冲淡日益成为士大夫追求的最高艺术境界,反映到诗中,则体现了一种淡泊冲和的意境美。

具体来讲,表现在以下三方面:1、色彩的清淡这类禅诗有意运用清素的意象作素材,很难看到鲜艳的字眼,其体格不过烟云、草树、山川、鸥鸟、风雪。

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山雪。

(柳宗元《江雪》)风生高竹凉,雨送新荷气。

鱼游悟世网,鸟语入禅味。

(黄庭坚《又答斌老病愈遣闷二首》其一)晓出开霜阪,饥鸟啄麦畦。

山腰余雪瘦,天面冷云低。

(毛滂《晓出定光寺》)2、语言的平淡主要指不粘滞于文字,遣词造句不露斧凿痕,如风吹水,如月印潭,淡然无痕。

如:落日寒蝉鸣,独归林下寺。

松扉夜未掩,片月随行履。

唯闻犬吠声,又入青萝去。

(守诠《题梵天寺》)周紫芝《竹坡诗话》盛赞此诗“幽深清远,自有一种林下风流”。

再如:僧家竟何事,扫地与焚香。

清磬度山翠,闲云来竹房。

身心尘外远,岁月坐中长。

向晚禅堂掩,无人空夕阳。

(崔峒《题崇福寺禅院》)作者用平淡的语言,描写了僧人的日常起居,流露出冲淡的禅意。

3、情感的恬淡禅诗多表达一种恬淡自适的心境,不被外界所惑,不动心起念,没有执著心,任运随缘,超然物外。

如:垂钓坐磐石,水清心亦闲。

(孟浩然《万山潭作》)道心淡泊随流水,生事萧疏空掩门。

(韦应物《寓居遣上精舍寄于张二舍人》)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但馀钟磬音。

(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有此恬淡心境,出之以平淡的语言,就构成意境的冲淡,“遇之匪深,即之愈稀,脱有形似,握手已违”,[7]他们的淡就如同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

三意境的根源是自然、现实,意境的组成因素是生活中的景物和情感,离不开物对心的刺激和心对物的感受,因此情境交融、情景结合而有意境。

正如朱承爵在《存余堂诗话》中所言,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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