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体理论看三曹诗
歌
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中, 身体长久的处于被压抑的地位
甚至被认为是邪恶与黑暗的化身。
而在西方, 身体一直被看成是
与精神相对的工具性的存在。
在经历了多年的否定与压抑后, 身体逐渐翻身走进了文人的思维当中。
自从尼采发出“一切从身体开始”的宣言后, 身体不再只是呆在黑暗的角落里自怨自艾了, 而是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
为了强调身体的物质性和生物性, 尼采以肉体来指称身体。
尼采认为身体在世本身就有其不可替代的意义。
身体作为强力的寓所,是“伟大的健康”的前提, 没有身体的在世, 强力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所有的强力都要从身体出发。
因此
身体理所当然成为生命的一种象征。
福柯将身体纳入更深刻的哲学领域,他认为:身体是来源的
处所,历史事件纷纷展示在身体上,历史常常源自身体的冲动, 事件的起源根源于身体, 历史的变迁可以在身体上找到痕迹。
梅洛?庞蒂也曾提出“世界的问题可以从身体问题开始”。
在他那里,身体不是单纯的物质器官,也不是快感,而“身体是意
义的发生场”。
身体在西方取得正面地位的时候中国的“身体”仍然长久
的处于被打压的地位, 几千年来我们对于身体的价值与意义都存
在严重的认识偏向。
中国传统文化推崇“仁、义、礼、智”, 孟
子的“舍生取义”宣告着对人的身体的否定与贬低。
为了成为道德的典范与楷模, 往往我们必须牺牲我们的身体。
而对于身体的舍弃对应到文学领域就是“诗言志”观点的提出。
在身体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中国古代, 长期以来诗歌被认为是抒发抱负和志向的工具, 而诗歌是内心受到触动而自然而然的有
感而发的这种功能却被文人们忽视。
诗言志”最早出现于《尚书》中, 而《尚书》中的“诗言志”是不是我们所说的“诗言志” , 以及它有没有包含我们所认为的“诗言志”的意义, 已无从考证。
而到了《诗经》时期的“诗言志”则似乎有了我们认为的
诗言志”的意义。
《魏风?园有桃》中有“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借诗歌把自己的意志诉诸公众。
《魏风?葛履》中有“唯是心褊,
是以为刺” ,借诗歌吐露胸中的愁闷。
由此看出,诗人吟诵的目的
是为了把“藏在心中”的东西表达出来而心灵的东西包罗很广可以是意志、愿望、思想、怀抱, 也可以是喜怒衰乐等等。
在此,
好像确乎有了“诗言志”之说了。
到了孔子,提出了“兴、观、群、怨”之说, 揭示了《诗三百》在抒情,反映社会生活, 交流思想情感和抒发怨调等方面的特征。
但“志”的概念比“兴、观、群、怨”任何一个概念都具有包容性, 所以“诗言志”也就成为诗歌的特征。
儒家另一代表人物荀子也曾提出“诗言是 , 其志也。
”从
诗》的接受转向《诗》的创作 , 他的文章奉行“圣人之道”, 将诗的功用价值转向文体创作上来。
汉代的儒学家们 , 在继承前
人的基础上提出“诗者 ,志之所之也 ,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
咏情性,以讽其上” ,更强调诗的美刺功能。
对于诗歌的以上认识都淡化了诗歌的创作主体――人 , 无论
是先秦的诗人 ,春秋战国时期的诗人 , 还是汉代的诗人 ,都已经被 重的是那个“志” ,而创作者的身体是否真实 , 并不重要。
也许很 少有人会注意到 , 这其实对文学本身是一种伤害。
但在那个政治 高压的时代 , 人的身体都喘不过气 ,还会有人去关心人的内心吗 ?
但无论是在怎样的社会 , 总会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
这种声 音如同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虽然微弱 ,但却强而有力。
第一个发出 呐喊的也许要算文学自觉时代的陆机了。
陆机在《文赋》中提出
诗缘情而绮靡 , 赋体物而浏亮” , 从而更多关注到人的身体、 人 身体的情感的自然抒发。
诗人可以忘记自己的诗是不是起到教化 的作用 , 而更注重诗所传达的活生生的人的情感。
这也是为什么 几千年后我们读他们的诗时为什么会产生心灵共鸣的原因。
紧接着钟嵘的《诗品》也提出“物感说” , 并将“情”推到 了至高的地位。
《诗品序》开头就指出“气之动物 , 物之感人 ,
故摇荡性情 ,形诸舞咏” ,诗歌必须是人的真情实感的流露 ,是诗
、- 力 言。
”
于中而行于言。
”但他们更注重诗的政治性。
毛诗序》中说: “吟
符号化为一个群体。
“诗言志”从根本上说是反身体的 ,它所注
人情性的艺术体现。
钟嵘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摆脱了儒家政治伦 理的束缚 , 认为诗人的情志是受到外物触动的结果。
从“诗言志”到“诗缘情” , 人的身体开始为人们所重视。
在勇敢的否定之后 , 人的“身体”渐渐从儒家的“礼义”的束缚 之下解放出来 , 从而把身体引导到具有充实的社会内容和进步思 想的轨道之上。
二、三曹诗文的身体意识
体现身体意识 , 三曹诗歌中的自由意识是身体意识逐渐进入人们 视野的一个明证。
自由是随着文明进步而与日俱增的人生的基本 欲求。
一部人类发展史 , 实质就是人类为了争取自由和自我个性 发展的历史。
在中国古代一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期 , 身体才从束缚 中解脱出来 ,获得人的觉醒 , 而这种觉醒才促进了文人主体意识 的增强 , 从而迎来了文学的自觉。
文学自觉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 创作主体对情感的自由宣泄 ,对三曹来说 , 由于他们特殊的地位 和身份,少有拘束 ,这种自由意识在诗作中也就表现的更为明显。
人作为文学创作主体 , “情”是人生命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只有将情感赋予作品 , 作品才有生命和价值。
汉代儒家诗教特别 强调文学的社会功利作用 , 所以汉代基本上没有一个真正的诗 人。
到建安时期 , 文人们能够在自己的作品中尽意的抒写自己的
生活感受 , 将自己活生生的身体展现在自己的作品中 品
有了更强的生命力。
其中三曹的文、赋写得感情最为浓烈 , 更善于表达身体细腻 的感受 , 如曹丕《悼夭赋》 , 即是伤悼他早逝的族弟的赋作 , 感情 真挚动人 ,把一种见物伤情 , 彷徨不宁的心情全写了出来。
曹操临 终前的《遗令》云:“……吾婕妤伎人皆著铜爵台,善待之。
于台 堂上安六尺床,……余香可分与诸夫人,不命祭。
诸舍中吾所为, 学作组履卖也。
”把自己的内心感情 , 生活中所产生的一些记挂 思量都写入作品中。
作为魏晋时期所不能忽视的文学创作集团
曹的创作最能
, 从而是作
曹的另一些作品,如曹丕的《出妇赋》, 曹植的《愍志赋》、
静思赋》是涉及情爱的。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曹植的《洛神赋》, 赋中以叙写梦境的形式, 表现了一个人神相恋的爱情故事。
曹丕、曹植的作品真实的表露人们心中隐藏的最深但又更为普遍的情感, 生动的展现了自己的身体, 挣扎礼教的规范。
三曹还有一些作品是涉及生活、满足个人物质欲望的, 表现了作者在作品中大胆尽情地表现身体对享乐生活的热烈追求。
曹的诗文, 或感叹人生不永, 或感伤现实人生中的悲哀, 或思念亲友,或抒写爱情。
写个人经历, 虽然感伤,却处处体现了主
体的自由意识。
这种自由意识就是身体意识苏醒的结果。
身体是人存在的根基,身体是来源的处所, 身体是意义的发生场。
身体与文学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通过身体我们可以关注人类的生存状况, 身体的感受是文学艺术创造的根源。
只有将身体的真实感受诉诸文字, 才能使作品呈现出感动人心的生命力量。
文学的重要层面就是身体的呈现与展演, 而随着我国古代身
体意识的逐渐苏醒, 文学更多的关注到人自身。
这种苏醒为李白、杜甫这样伟大诗人的到来做好了铺垫。
而也正是那种具有身体意识的作品才能触动几千年后我们的心灵, 才能更久的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