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自识本心”的宗旨。
这些理学家中,以许衡、刘因、吴澄最有影响,称为元代三大“学者”,许衡、刘因被称为“元之所以藉以立国者也”②。
①《宋元学案》卷九○《鲁斋学案》。
②《宋元学案》卷九○《静修学案》。
元代理学虽然继承了宋代理学的基本原则,但也有自己的一些特点。
首先,从朱陆之争趋于朱陆“和会”。
南宋时朱、陆两派就如何获得天理的方法开展过争论,从“鹅湖之会”到“无极而太极”之争,始终无法调和。
入元后,朱、陆对立的气氛消失,元代朱学系统的人物,为了更好地推行理学,遂避繁就简,纷纷兼取陆学直识本心的简易方法。
如许衡自问自答地说:“人与天地同,是甚底同?..指心也,谓心与天地一般。
”①这里所谓的“天地”是指宇宙本体,亦即天理。
而“心与天地一般”,也就是人心就是天理,因而“人心本自广大”②,故“心之所存者理也”,“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③。
这与陆九渊的天理在心中,心具天理是一个道理。
吴澄虽然认为由于人的气质不同形成人性的善恶,而接近朱熹的见解,但在如何去恶从善、恢复天地之性上,并没有沿着朱熹格物穷理的方法,而是直接从自身去发现善端,扩充善端。
他说:“所谓性理之学,既知得吾之性,皆是天地之性,即当用功其性,以着其性,能认得四端之发见谓之知,随其所发见,保护持守。
”“今不就身上实学..非善学也”④。
这种所谓“得吾之性”,“就身上实学”,是吸取程颢的“识仁”到陆九渊的自识本心的方法。
他反过来批评朱熹格物穷理的“道问学”是“偏于言语训释之末”的烦琐。
陆学人物在坚持自求本心的同时,也吸取朱学一些内容。
如由宋入元的郑玉,就大谈所谓“即气以明理”,“即理以明气”,和所谓“天地之大,人物之繁,孰能出于理气之外哉”⑤。
明显地吸收了朱熹的理气观。
总而言之,元代理学家中除一部分坚持朱、陆学统的门徒外,多数朱学和陆学的人物,如许衡、吴澄、刘因、郑玉、史豪卿、徐霖、胡长孺、许谦等,总结了南宋时朱、陆之争的教训,认为朱学过于“支离”,而陆学过于“空谈”,各走极端,这种学统难以为继,他们主张打破门户之见,兼取各家之长,如朱学的笃实“下学”工夫,陆学“简易”本心论,互相补充。
这种“和会”趋向,正是明代王学的先声。
所以元代理学实为宋明理学的过渡环节。
第二,许衡的治生论具有进步意义。
许衡提出“治生最高为先务”思想,重视民生日用。
他认为,理学的理、道含有“日月常行”之则,道不是“高远难行”,应当接近“众人”,他把“民生日用”的“盐米细事”视为道和义。
他说:“大而君臣、父子,小而盐米细事,总谓之文;以其合宜之义,又谓之义;以其可以日用常行,又谓之道。
文也道也,只是一般。
”①这就使过去空谈性命的理学与实际有所接触,对吃饭穿衣有所重视。
许衡进一步提出了“治生”,论。
“(许衡)言:为学者治生最为先务。
苟生理不足,则于为学之道有所妨。
彼旁求妄进及作官嗜利者,殆亦窘于生理之所致也”②。
许衡以满足人的“生理”即物质生活前提来谈“治生”,这同程朱“行天道,遏人欲”的思想不尽一致。
朱熹说为学之道首先在于正人心、明天理,而许衡认为“治生最为先务”,把“旁求妄进”、“作官嗜利”的原因,归之于“生理不足”,而不是朱熹所谓利欲昏弊的结果。
许衡的治生论,为明清时代进步思想家所继承和发展。
①许衡:《语录》下,《许文正公遗书》卷三。
②许衡:《中庸直解》,《许文正公遗书》卷五。
③许衡:《语录》下,《许文正公遗书》卷二。
④吴澄:《答人问性理》,《吴文正公遗书》卷二。
⑤《宋元学案》卷九二《草庐学案》。
①许衡:《语录》上,《许文正公遗书》卷一。
第三,刘因的“返求六经”和“古无经史之分”的经学思想,是明清经学思想的滥觞。
刘因认为六经是理学之根本。
他说:“六经自火于秦,传注于汉,疏释于唐,议论于宋,日起而日变,学者亦当知其先后,不以彼之言而变吾之良知也。
近世学者往往舍传、疏释,便读(宋)诸儒之议论,盖不知议论之学,自传注、疏释出..故先传注而后疏释,疏释而后议论,始终原委,推索究竟”①。
他经过“推索究竟”之后,指出理学出自汉唐训诂,训诂又本于六经,故六经为根本。
唐代韩愈、李翱,尤其是宋代理学家们,把《论语》、《孟子》、《大学》、《中庸》架于六经之上,视为理学主要经典。
他们只就四书矜谈妙语,空谈心性,几与佛道相比。
刘因认为《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书要返溯六经,这是博与约的关系,不先求六经之博,而先求语、孟之约,是颠倒了关系。
“世人往往以语、孟为问学之始,而不知语、孟(乃)圣贤之成终者”,“未说圣贤之详,遽说圣贤之约,不亦背驰乎!”②刘因的返求六经的思想,在当时不失为一种比较清新的思想。
刘因还认为六经中的一些经就是历史。
认为“古无经史之分,诗、书、礼、春秋皆史也。
因圣人删定笔削,立大经大典,即为经也”③。
这无异是把儒家一直奉为传世的经典,贬为普通的历史记录,剥落了经典的神圣意义。
这些言论,对明代的王阳明“经史无异”、李贽“经史相为表里”,乃至清代章学诚“六经皆史”的观点,是有一定影响的。
还应该特别指出的是,理学成为官学始自元代。
早在赵复北传理学之时,忽必烈曾在“潜邸”分别召见过赵复、窦默。
忽必烈“问以治道,默首以三纲五常为对。
世祖曰:‘人道之端,孰大于此。
失此,则无以立于世矣’”(《元史·窦默传》)。
许衡等人则以程、朱之书“倡其乡人,学者寝盛”(《元史·许衡传》)。
到仁宗时正式制定科举条格,“专立德行明经科。
明经内四书五经,以程子、朱晦庵注解为主”①。
苏天爵说:“迨仁庙(仁宗)临御,肇兴贡举,网罗俊彦,其程试之法,表章六经。
至于《论语》、《大学》、《中庸》、《孟子》,专以..朱子之说为主,定为国是,而曲学异说,悉罢黜之。
”②由于把朱熹的《四书集注》定为官本,理学成为官学,势必影响到整个社会的读书、讲学之风,上自帝王贵族,下至儒生庶民,崇儒风气大盛。
真金太子、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英宗硕德八剌、文宗图帖睦尔、顺帝妥欢贴睦尔都有较深的儒学修养。
他们还提倡蒙古、色目贵族子弟研习汉文化。
元代少数民族中儒家学者甚多,著名的有党项人高智耀,畏兀儿人廉希宪,康里人不忽木,钦察人泰不华,回回人伯颜师圣、瞻思,汪古人马祖常等。
②郑士范:《许鲁斋先生年谱》。
①刘因:《叙学》,《静修集》卷一。
②刘因:《叙学》,《静修集》卷一。
③刘因:《叙学》,《静修集》卷一。
①《通制条格》卷五《学令·科举》。
“异端”思想和无神论思想元代著名“异端”思想家邓牧(1247—1306),字牧心,浙江钱塘(今杭州)人。
南宋亡后,他怀着极为悲愤的心情四出漫游,决心不仕,晚年隐居余杭大涤山中的洞霄宫。
他自称“三教(儒、佛、道)外人”,以表明不列入任何正宗行列。
他的哲学思想在《伯牙琴》中得到了充分表露。
邓牧的宇宙观与理学不同,他在《伯牙琴·昊天阁记》中说:“太极之动生阳,而静生阴。
阳轻清,上为天,日月星辰,雷电风雨丽焉;阴重浊,下为地,丘陵山岳、川泽江海丽焉。
阳变阴化,其气冲和则为人。
其两间莫不存主宰者焉。
”“主宰者”是谁?邓牧认为既不是“无极”,也不是“理”,而是“玉皇上帝陛下”。
他强烈反对元朝之统治,以无情抨击“君”和“吏”发泄自己的感情。
他认为皇帝是“以四海之广,足一夫之用”的最大的掠夺者和剥削者,官吏是“与虎豹蛇虺均为民害”。
他幻想重新出现“天下无乐乎为君”的尧舜社会,这个社会“君民间相安无事”,“废有司,去县令,听天下自为治乱安危”,“君子道高而愈谦,德尊而愈恭”①。
既无盗贼,又无战争,人人自食其力。
这种虚无飘渺的空想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他对专制主义的批判则孕育着古代民主思想的精华。
元末武进(今江苏常州)人谢应芳,字子兰,他是一位致力于破除世俗迷信和宗教信仰的无神论者。
所著《辨惑编》共分死生、疾疠、鬼神、祭祀、淫祀、妖怪、巫觋、卜筮、治丧、择葬、相法、禄命、方位、时日、异端十五目,这十五项都是当时社会上流行的迷信思想和活动,他“引古人事迹及先儒议论,一一条析而辨之”。
他认为人有病“务求医药,不事祈祷”,不要信鬼神,反对淫祀;他反对迷信风俗,对丧葬流行大作佛事、择葬惑于风水之说,一一指出其弊端,斥巫觋、卜筮为妖妄,对于相法、禄命、阴阳五行三术,以及方位、时日等忌讳迷信也一概加以反对;至于佛、道宗教,他一概斥之为“异端”,“古之为异端邪说者众矣,若老庄仙佛之流,自秦汉以来惑世尤甚!”谢应芳生活于十四世纪科学水平不发达的时代,面对宫廷、民间广泛的世俗迷信、宗教活动,敢于著书立说,公开鼓吹无神论,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②苏天爵:《伊洛渊源录序》,《滋溪文稿》卷五。
①见《伯牙琴》中的《君道》、《吏道》篇。
第二节文学艺术元曲元代戏曲艺术有很大发展,元曲是元代具有创造性的文艺品种之一。
元曲包括散曲和戏曲(杂剧和南戏),而杂剧以其艺术上的创造性、内容上的现实性,成为这个时代文学艺术的代表。
一、散曲散曲分小令和套数两种体裁。
小令源于唐末五代。
通常以一只曲子为一首,相当于一首单调的词,但可以将这只曲子再重复一遍,也可采用“带过曲”的方式,即续写一二个宫调相同而音律衔接的曲调。
每句用韵,并加衬字,形成腔格固定、表达自由的特色。
由不同曲牌同一宫调的若干支小曲联缀成套,称为套数或散套。
散曲共有六宫十一调,共十七宫调:正宫、中吕宫、道宫、南吕宫、黄钟宫;大石调、小石调、南平调、般涉调、歇指调、商角调、双调、商调、角调、宫调、越调①。
散曲曲调来源很广泛,有来自民间的“里巷之曲”,又有北方、西域少数民族的“胡夷之曲”。
明人徐渭云:“今之北曲,盖辽、金、北鄙杀伐之春,壮伟狠戾。
武夫上马之歌,流入中原,遂为民间之日用。
”(徐渭《南词叙录》)明人王世贞则云:“曲者词之变。
自金、元入主中国,所用胡乐,嘈杂凄紧,缓急之者,词不能按,乃更为新声以媚之。
”(王世贞《曲藻序》)可见,元散曲是继承宋金人词,吸引民间俗曲和少数民族乐曲而形成的独具特色的新体文艺。
元人杨朝英编《朝野新声太平乐府》和《阳春白雪》,选录元人散曲,传世至今。
明人朱权编《太和正音谱》,收录元散曲家187 人,另有“词林英杰”150 人,除董解元为金人外,共336 人。
前期曲家有关汉卿、马致远、张养浩、卢挚、王和卿等人,后期曲家有刘致、张可久、乔吉等人。
元代少数民族曲家人才辈出,见于记载的有畏兀儿人贯云石、全子仁,回回人马九皋(马昂夫、薛昂夫)、萨都剌、丁野夫、兰楚芳、赛景初、沐仲易、虎伯恭、王元鼎、阿里西英、阿里耀卿、大食惟寅等,康里人不忽木、金元素、金云石等,女真人奥敦周卿、王景榆、李直夫等,蒙古人阿鲁威、杨讷等。
其中不忽木之词,朱权评为如“闲云出岫”,马九皋之词如“松阴鸣鹤”。
而贯云石尤以散曲闻名,《朝野新声太平乐府》收其作品甚多,其号酸斋,与号甜斋的曲家徐再思齐名。
后人将他们的作品合辑为《酸甜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