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是温暖的
去年春天,随朋友一行去上清街参观天师府。
古镇的小街依山傍水,虽经时尚流风侵蚀,但还保留了一份旧时风貌。
在古街的一家小店中,有一叠带土斑的宋影青碗,一只有鸡爪缝的道光霁蓝罐。
大家一拥而上买霁蓝罐,对双鱼图案的宋影青碗不屑一顾。
一冷一热、一抑一扬,文化人身上发生这件事很有趣。
今人喜欢明清彩瓷,并不奇怪。
拍卖行中上好的明清瓷都开出天价,这并非港风北侵,仇炎之个人所造的时势。
陈重远笔下的北京琉璃厂就提到,清末民初商贾官僚政客对明清官窑瓷器特别追捧。
就色彩与器型讲,明清瓷确实亮丽玲珑,上好的带有皇家的绚丽辉煌,抓眼球。
上清古街的那只霁蓝罐,有残疵仍很好看,蓝悠悠的光,不扎眼。
而宋影青碗就显得灰头上脸。
难怪有人批评,宋时的汝、定、哥、钧、越窑被历代人们描述得神乎其神,其实是旧时追逐时尚之风的表现,那些人“犯了集体审美幼稚病”。
青菜萝卜各人喜爱也不足怪。
不艳、不显、淡雅、简洁的宋瓷器物,历代受人喜爱,不是历代文人浪漫追风,不是审美上患了幼稚病。
中国百年,风云激荡,世风流变,旧时明月,难照床前。
宋瓷的特点是简,清一色的单色釉,其青、绿、蓝色中仿佛加了白的调配,温润而不耀眼。
偶有堆塑,划花,剔花,总疏淡得像倪云林的山水,朗朗几笔,简洁得体。
汝、官、定、哥、越、吉州、耀州、青白器概莫能外。
记得钱钟书先生曾这样说过,唐代诗人将激情、豪迈、缠绵发挥至极,才有宋代的宁静、隐秀、淡雅意趣,宋诗走的是与唐诗完全不同的路。
其实,与华贵艳丽、绚烂浪漫的唐三彩比,温柔内秀的宋代瓶、罐、碗、盆由华丽张扬走向静默淡敛,也许还与宋时理学盛行有关。
器物与典籍一样,它总在不经意间留下旧时的光阴。
宋瓷走上隐秀之路,不忌讳灰头土脸,而以简约、淡雅为时尚。
当年制造者在传统中找到了根据,老子早有“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辩若讷”、“大巧若拙”之言,写《文心雕龙》的刘勰,也曾把“隐秀”视作艺术品的标准。
时尚有了师法的依据,就像爆发户找到靠山,内廷的太监能在文臣武将前传达圣旨。
理学文化精神找到了表达的载体,何况它有祖宗之法可依,皇上老子喜欢,朝野合力?铸就了宋瓷的风格。
当宋瓷成为宫中之物时,一时城中好高髫,四方高一尺。
流行由时尚开始,宋瓷简约、内敛、淡雅,这种时尚不仅仅为掌权者与市井百姓喜欢。
翻一翻宋人别集,雅淡、简约等趣味,他们讲得最多。
梅尧臣称“唯造平淡雅”,苏东坡称“精能之至,反造疏淡”?欧阳修称“古淡有真味”。
文人凑这份热闹,何尝不就是宋瓷在当时一种影响力的见证呢?
沧海桑田,流年似水,宋亡元起,宋时时尚也随之流散。
明朝后期,江西景德镇一跃成为皇家御用瓷生产作坊,宋瓷风光难显。
不过我总觉得在明代的家具中,其形与技,范式与风格,承传着宋代瓷器的那份艺术趣味,那种内敛、流畅、淡雅、简约,有宋瓷的审美趣味灌注其中。
光素无纹,或寥寥数划的宋代瓷器是淡雅的,与亮丽耀眼的明清粉彩、青花、珐琅彩等瓷器相比,它少的是一份华贵,一份涂脂抹粉后的耀眼,多的是一种隐约的秀色,不施粉黛的清丽。
今天,宋时的风云已很遥远,面对日日忙忙碌碌,有几件宋瓷为伴,会增添一份不趋时、不张扬的感觉。
“唯造平淡雅”,内秀,让人总感到是温暖的。
【阅读积累】
观点
总论点:
宋代瓷器内敛、流畅、淡雅、简约,有一种隐约的秀色,不施粉黛的清丽。
忙碌的人们,有几件宋瓷为伴,会增添一份不趋时、不张扬的感觉,使人感到温暖。
分论点:
宋瓷的静默淡敛与宋时理学盛行有关。
宋瓷走上隐秀之路,以简约、淡雅为时尚,是因为当年制造者在传统中找到了根据。
宋瓷简约、内敛、淡雅,被当时的文人所喜欢。
明代的家具承传着宋代瓷器的那份艺术趣味。
素材
1.唐代与宋代诗、瓷的比较:唐代诗人将激情、豪迈、缠绵发挥至极,宋诗宁静、隐秀、淡雅意趣。
唐三彩华贵艳丽、绚烂浪漫,宋瓷温柔内秀,静默淡敛。
2.宋代瓷器与明清粉彩、青花、珐琅彩等瓷器相比:光素无纹,或寥寥数划的宋代瓷器是淡雅的,它少的是一份华贵,一份涂脂抹粉后的耀眼,多的是一种隐约的秀色,不施粉黛的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