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风颂》的翻译谈英诗中译的气韵美雪莱的《西风颂》从内容到形式,从气势到格律,历来被看作是世界诗歌宝库中一个完美的艺术奇葩,要将它译成中文,并不失其风格与气韵,实非易事。
在我国,早在20年代就已由郭沫若译成中文,之后又有八九种译文。
从中选取了比较有代表性的译文进行比较,探讨其不同的翻译方法及对原诗风格、气韵的把握,力求为进一步提高我国英诗中译的水准寻求借鉴。
西风颂风格气韵格律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的名作《西风颂》在形式、音韵效果和意象方面颇具特色。
诗歌翻译与一般的文学翻译相比,除了表达原诗的思想内容之外,还要传达原诗的形式、音韵和意境。
《西风颂》能够为广大读者所喜爱并广为传颂的重要原因,就是诗中高远的理想、鲜明的自然形象,随着事情变化的音乐效果以及严谨的格律。
这首诗写于1819年秋天,当时诗人正在佛罗伦萨附近阿诺河畔的一片树林中漫步,此时“强劲的大风聚集着水汽和云霭,孕育着一场暴风雨”。
受到气势恢宏的狂风暴雨的感染,雪莱产生了写作的冲动,构思出了这首诗的几个意象,并写出了大部分的诗行。
《西风颂》中贯穿了磅礴的气势、飘逸的文笔、雄奇瑰丽的想象,在诗歌形式的创新、音韵的效果和以及意象的运用三个方面体现出了鲜明的特色。
形式上,由5首十四行诗组成,每首可独立成篇,但又相互呼应。
使用跨行跨节诗句,既遵守了十四行诗体,又富于变化。
音韵上,独特的环环相扣的韵脚、五步抑扬格、重读单音节押阳韵等方法,既表现了诗人澎湃的激情和西风狂放的气势,也体现出了错落有致的内在节奏感。
诗歌分别创造了陆地(树林)、天空和海底三个空间意象和枯叶、流云和大海等形象。
在后两个诗节中,诗人与西风对话,并将西风意象化为一个勇猛彪悍的精灵,在高空四处传扬革命的呼喊。
以原诗的第一部分为例,描述了这样一番景象。
西风横扫大地,荡涤了那些腐朽的落叶,但同时也播种了生命的种子,等待春日降临,万物复苏时节的到来。
在诗形方面,除了特点鲜明的十四行诗体外,如果我们注意原文的标点,或是将原诗诵读出来,便会很清楚地发现第一部分只有一句,却跨越了5个诗节。
这种十四行诗的分行方式和跨节诗句的结合,既保持了严谨的诗形又隐含了丰富、澎湃的感情变化。
在音韵方面,诗人采用了与口语句子长度最接近的五音步抑扬格,在最后一个重读的音节上压韵,并且大多数尾韵都属于单音节的阳韵,比如,dead,read,bed以及thou,low,blow,等等,具有沉重、铿锵的特点。
在意境方面,诗人把西风作为一个可以与之直接对话的对象,运用比喻的方法,把西风具体化为驱散幽灵的巫师(破坏者)和驾驭马车、播撒生命的使者(保护者),引入了“群鬼、姐妹、如羊群般的花蕾”等多个意象;同时,诗人又采用了色彩堆砌的方法,各色残叶随风飞舞、新生的花蕾随风摇曳的景象跃然纸上。
所谓风格,其实就是不同的作家在处理不同的文体时遣词造句的方法。
科普性的文章强调文字的平实与准确,小说反映的不同的历史时代、不同层次的人的生活和语言,诗歌则以运用词汇创造出某种意境见长。
语言是符号,译文语言也不例外。
翻译工作是跨语言文化交际行为,翻译者面对两种文化,他要把一种文化背景下的语言信息移置入另一种文化背景下的语言中去,他的译文必定是两种语言文化的重叠。
《西风颂》颇受中国读者的喜爱,除了在总体革命精神上的共鸣以外,诗人所运用的“西风”这一意象十分符合中国人的文化心理。
在中国,西风也往往是凛冽的寒风,所谓“秋风扫落叶”,它涤荡旧世界,在残酷的斗争中期盼着新世界的到来。
近代以来的中国处于一个新旧社会交替的动荡时代,《西风颂》受到新文化运动以来一代又一代青年的喜爱就理所当然了。
雪莱的《西风颂》是“旧体”抒情诗,共有5首,意思相互连贯,所以也可以说有5章。
每首14行,但并不是按十四行诗通常的格律写成的。
包括英语在内,欧洲许多语言的格律诗大多起源于意大利,十四行诗无疑是其中最著名的一种。
十四行诗原本是一种诗节,但在意大利、法国和英国,却很早就被用来写作独立的抒情诗。
严格的十四行诗由一个八行诗节和一个六行诗节组成,每行均为抑扬格、五音步诗行。
《西风颂》主要部分也用这种诗节写成,然后以一个对句结束,这样每首诗便有14行。
三韵诗的韵式是“ababcbcdcded”,所选《西风颂》第一部分就是如此,不难看出它是三行一“旋迴”,“旋迴”间且有依次导出的关系。
由于交替使用了不同的音,整个诗节读起来显得有规律而又有变化。
王佐良曾在《翻译:思考与试笔》一书中,把翻译的前提归纳为“透彻理解原作和灵活运用语言表达”,认为诗歌具有独特的文体特点,诗歌的生命在意境、形象和气势,在翻译诗歌时,必须“要忠实传达原诗的内容、意境、情调;格律要大致如原诗,但又不必追求每行字数一律;语言要设法接近原作,要保持其原有的新鲜或锐利,特别是形象要直译”,即“一切照原作,雅俗如之,口气如之,文体如之”。
西风颂王佐良译一呵,狂野的西风,你把秋风猛吹,不露脸便将落叶一扫而空,犹如法师赶走了群魔,赶走那黄绿红黑紫的一群,那些染上了瘟疫的魔怪——呵,你让种子展翅腾空,又落在冰冷的土壤里深埋,像尸体躺在坟墓,但一朝你那青色的东风妹妹回来,为沉睡的大地吹响银号,驱使羊群般的蓓蕾把大气猛喝,就吹出遍野嫩色,处处香飘。
狂野的精灵,你吹遍了大地山河,破坏者,保护者,听吧——听我的歌。
王佐良于1947年曾赴英国牛津大学研究英国文学,是我国外国文学方面的专家。
他在《词义·文体·翻译》中讲文学作品的翻译时谈到,一个出色的译者总是能全局在胸而双紧扣局部,既忠实于原作的灵魂,又便利于读者的理解和接受。
王佐良先生的《西风颂》译本正体现了他这一观点,灵活地运用了直译和意译相结合的方法。
既忠实原文,又对原文作了某些大胆的变异。
然而,王老先生这里把“sisteroftheSpring”译为“东风妹妹”可能稍有不妥。
西方人歌颂西风,东方人歌颂东风,是不同的地域文化所致。
亚洲东部地处太平洋西岸,东风从海上吹来,送来温暖湿润的空气,告诉人们万物复苏的春天已经来临。
因此“东风”在东方文化里是亲切的、美好的。
我们常有“东风化雨”“东风送暖”等说法。
在欧洲大陆和英伦三岛,东风来自欧亚内陆,给人的印象是寒冷干燥,令人不快。
英伦三岛地处高纬度,属于西风带,一年四季常刮西风。
西风来自海洋,送来浩浩荡荡的墨西哥湾暖流。
温暖的海水和湿润的空气使整个地处高纬度的英伦三岛和北欧大陆,一年四季生机勃勃,到处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因此,才有对西风发自内心的喜悦和颂歌。
东西方地理位置的差异,形成迥然不同的文化价值观。
在翻译中,对不同的地域文化,具有不同民族文化色彩的概念,是否可以采取互换、互译的办法一向争论较多。
有人认为,应把西方的西风改译为我们的东风,让人产生亲切感。
如果说,在上世纪初由于闭关锁国,我们对西方一无所知,这种做法还有可取之处的话,那么,今天不见得是可行的。
试想,一个对西方有充分了解的读者,要他想象从西欧的东方会送来温暖湿润的东风,是多么困难,故不可贸然采取互换、互译的做法。
在这一点上,越来越多的翻译工作者达成了共识,在傅勇林的译文中就有所体现。
西风颂傅勇林译一狂荡的西风呦,你这晚秋的精灵,你飘扬而起无形中驱尽残叶犹如精魂飞遁远离法师长吟。
黑白红黄似瘟疫压顶,那满天落叶纷纷扬四散凋零;哦,是你呦驾长车往那幽黑的冬夜载去翻飞的种籽,低深地一片冰凉它们在坟茔里躺着酷似僵尸具具,直至碧色葱郁你那春色妹妹吹响清越的号角传遍寰寰梦境,(扬起芳蕾如驱遣羊群于惠风里牧草)给平原山陵鼓满鲜活的流彩和芳馨;狂荡的精灵呦,你四处运行;你扫荡一切又维持生命;听呦,听!这首诗以重读音节押韵造成节奏跌宕起伏,层层推进,如西风浩浩荡荡,有一泻千里之势。
格律严谨而不失自然,句式整齐而又不失变化。
形成了雄浑奔放,凝重而又飘逸的艺术风格。
以上两个译本,应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佳作。
然而傅勇林的翻译在信与达的基础上,加入了中文的双声叠韵词和叠音词,使译文具有了一种特殊的音乐美,增强了可读性。
这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说,“翻译于用之外,还有美一方面须兼顾的,理想的翻译家应当将其工作作为一种艺术,以爱艺术之心爱他,以对艺术谨慎不苟之心对他,使翻译成为美术(translationasafineart)之一种”。
如果翻译这首诗时只注重忠实与通顺的话,那么雪莱在诗中所表现的西风横扫大地,席卷长空的磅礴气势恐怕就荡然无存了。
可见,译文是否能恰如其分地表现原文的风格是评价译文的一个重要因素,而非附属的,或多余的。
自从严复在提出“译事三难,信,达,雅”后,信、达、雅就成了翻译的标准。
从上面两个译本的节选中,不难看出译者对“雅”的理解与诠释。
不管我们如何去诠释它们,作为一个译者,都必须承担对原著者的责任,对译入语读者的责任和对艺术的责任。
因为,人们都喜欢美的东西,也只有美的东西才可能流传下去。
参考文献:[1]王佐良.翻译:思考与试笔[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9.[2]王佐良.英国诗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3]张得鑫.中外语言文化漫议[M].北京:华语教学出版社,1996.[4]张培基.英汉翻译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