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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的象征性身份_女娲形象的图像学分析

内容摘要:关于女娲形象的表述最早见于汉代,然而文本上的简单描述很难用于确认汉代留存下来的大量图像信息。

女娲的形象与阴性\生殖、西方\月亮有关,引申出生殖神、方位神、月神等象征性身份,但女娲形象经常与其他神话人物同时出现,在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呈现方式,其身边的附属象征物也各不相同。

因此,这些身份不是共时性混杂在一起的,对其身份的确认往往需要结合形象赖以存在的大的图像语境。

本文试图以图像学的方法,比较研究河南、山东、四川等地的女娲形象,及其在汉代图像系统中的象征性身份。

关键词:汉代、女娲、图像学、象征性身份《山海经·大荒西经》最早提到女娲的名字,[1] 《列子》和《天问》中直接或间接提到女娲的神话事迹,但都没有关于其形象的描述。

[2]东汉学者王逸为《天问》作注云“女娲人头蛇身”,这是已知最早的对女娲形象的文字表述。

两汉时期的文献也多涉及女娲事迹而未提及其形象,[3]另一个用文字描述女娲形象的人恰巧是王逸之子王延寿,他在游历鲁国看到西汉鲁恭王刘余的灵光殿遗址时作《灵光殿赋》,在对建筑结构和壁画的描述中有一句“伏羲鳞身,女娲蛇躯”,如今已经成为阐释女娲形象的主要依据。

然而,在用这一描述确定形象的身份时,面临着以下问题。

“鳞身”、“蛇躯”可以用来区分性别吗?“人首蛇身”一定是女娲吗?西汉马王堆一号墓帛画顶层中间的长发无冠饰人首长尾神人就很难确定其性别和身份。

(图1)实际上,在多数情况下,我们很难从图像上明确区分“鳞身”和“蛇躯”[4],人与动物的结合体是远古神话形象的普遍特征,不是伏羲女娲的必然象征[5]。

并且,伏羲女娲形象在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呈现方式,在与其他神话形象结合的过程中又引申出不同的含义,其身份地位也会有所差异。

丰富的图像资料说明,对形象的身份及其具体所指的确定必须凭借形象的附属象征物和图像体系中女娲的象征性身份:女娲形象的图像学分析沈 莹Shen YingNüwa's Symbolic Identities: An Iconological Analysis of Nüwa's Image的其他内容。

目前已知最早的女娲形象出现在河南洛阳烧沟西汉卜千秋墓的脊顶上,脊顶除伏羲女娲两个形象外还有其他内容。

[6](图2)。

关于这座壁画墓已有许多学者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与分析,一些细节尚无定论,但可以肯定其主题是“引魂升天”。

虽然图像系统混乱,但方位神的形象明确:象征东方的伏羲、龙;象征西方的西王母、虎、女娲;象征南方的朱雀等。

其中伏羲女娲分立于狭长构图的两端,突出面部和上身刻画,袖口宽大,双手握于胸前,下体为细长的“蛇身”和扇形尾巴,从双手下方自下而上迂回至头部右侧,女娲下体有残损,但大体上与伏羲相似,姿态相同,均3/4侧面向右,看不出“鳞身”与“蛇躯”的区别。

在这个图像系统中有三点需要注意:第一,伏羲女娲的形象无腿、无脚、无翅膀,而在其他图像中伏羲女娲却经常有腿、有脚、有翅膀;第二,虽然结合了具有不死观念的西王母神话中的诸形象——人形羽人、九尾狐、兔,但伏羲女娲的形象大于西王母,位置比西王母醒目,因此其地位高于西王母。

这一点明显有别于东汉时期的神话等级和表现次序;第三,伏羲与日(内有三足乌)、女娲与月(内有蟾蜍和月桂)的关系为顺序排列,并非手擎或重叠于身体之上,其关系明显不是主宰或同一性的。

根据图像依存的场所、性质和伏羲女娲所在的位置,与日月的关系可以确定,卜千秋墓壁画系统中的伏羲女娲首先是作为方位神出现的,以太阳东升月亮西落隐喻人生轮回,其次结合了升仙观念。

这代表了西汉时期女娲形象在河南地区的主要呈现方式和象征意义。

河南地区西汉至新莽时期的洛阳浅井头汉墓壁画和洛阳新安县墓室壁画中的伏羲女娲形象,在分布和外貌特征上均与卜千秋墓相似,此不赘述。

[7]新莽至东汉初年的偃师辛村墓壁画和北郊石油站墓壁画中出现男性人首蛇身托月和女性人首蛇身托日的形象,有学者认为是羲和与常羲,贺西林先生则认为是少数强调“阴阳调和”的特例。

[8]如果认为11.西汉马王堆一号墓帛画2.卜千秋墓脊顶细描图3.武梁祠西壁(局部)4.武梁祠左石室后壁小龛西侧注释:[1]“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

”东晋学者郭璞注“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

”[2]《列子》,“昔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其(天)阙,断鳌之足以立四极。

”《天问》,“女娲有体,孰制匠之?”[3]比如西汉刘安(公元前179一前122年)《淮南子·说林训》:“黄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

”《淮南子·览冥训》:“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鳖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东汉许慎(58年—约147年)《说文解字》“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

”东汉应劭(约153—196)《风俗通义》“女娲祷神祠祈而为女媒,因置婚姻。

” “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

”[4]据此,本文在描述时不作明确区分,统称为“人首蛇身”。

[5]比如,湖南长沙西汉马王堆一号墓内棺棺盖上覆盖的帛画,上有一人首蛇身(鳞身?)形象,头发直垂,无发髻,无冠,头顶两侧既有日(内有金乌),又有月(内234这里托日月人首蛇身为女娲和伏羲,那么此图像则暗示出伏羲女娲与日月的关系开始发生变化,也反映出两汉之际伏羲女娲的形象表达和象征性身份的变化。

在山东地区最早关于伏羲女娲形象的再现见于灵光殿,虽然没有图像留存,但王延寿的表述层次清晰,投射出明显的分层观念。

[9]神灵瑞兽位于“上纪开辟,遂古之初”之前,之后是“五龙比翼,人皇九头。

伏羲鳞身,女娲蛇躯”,再往下是“黄帝唐虞”、“三后”、“淫妃”、“忠臣孝子、烈士贞女”。

就图像的整体环境而言,这里的伏羲女娲与神灵瑞兽不在一个层面上,与“天界”无关,同时也没有展现各自的神话事迹,而是彰显两者在历史序列中的位置,即人类始祖。

灵光殿壁画除发挥图像教育功能外,还反映出汉代的史学观和以图证史的文化策略,汉代史学努力探寻历史之变易,在将历史人物神话化的同时也出现了神话的历史化趋势,伏羲女娲原本有着不同的功绩和神职的大神,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合流,演变为伏羲女娲结婚生子,女娲从独自造人发展为男性大神伏羲的配偶。

[10]然而,突出女娲的生育功能而非造人,实际上暗示了其神性的减弱和地位的下降。

在山东东汉时期的画像石中,伏羲女娲有以下基本特征:第一,很少独立出现,大多是复杂的图像体系中的一个组成元素;第二,西王母神话的影响力大于伏羲女娲神话,西王母与东王公成为方位的主要象征,一般位于图像的视觉中心,伏羲女娲具备较多人的属性,多位于西王母两侧或西王母所代表的仙界之下的历史人物层面,比如山东嘉祥武梁祠西壁、左石室后壁小龛西侧(图3、图4);第三,蛇尾夸张、相交,手中所持之物以规矩最多,象征天地相交、阴阳结合,其次是便面,暗示附属地位,比如山东微城两城画像石(图5);与日月同时出现的情况不多,其呈现方式是一圆轮重叠于胸部,但这种形象的身份尚存疑虑,有待深入研究。

就手持便面的人物是否是伏羲女娲也存有争议。

在山东滕县王开画像石中,顶层西王母两侧共有6个人物形象,除2个羽人外的4个形象均为蛇尾,其中靠近西王母的2个手持便面,靠近边缘的2个手持鼓状物(图6)。

有学者认为,如果手持鼓状物的为伏羲女娲,那么手持便面的必定不是,[11]但笔者认为,在其他画像石中既有持便面的贵族人物,也有持便面的仆人或羽人,是否持便面,不能构成伏羲女娲身份的主要依据,而是其地位低于主要人物的象征。

因此,在山东地区大量出现的位于西王母两侧,手持便面的人首蛇身形象应根据情况确定其身份,可能是一般的侍从,也可能是伏羲女娲。

山东地区出现的伏羲女娲手中均不擎日月,费县垛庄出土一画像石比较特殊,分上下两层,上层为一手持矩的人首蛇身,一般认为是女娲,下层为一头生双角鼎日抱月的神人形象,榜题残损,“行□□□□日也□戴日抱月此上下皆□□圣人也”,暗示出这一地区的日月之神可能另有其人。

(图7)临沂白庄出土的两块画像石有手持规矩、胸中有日月的人首蛇身形象:持规者头戴山形冠、日中有金乌和四足带尾动物、一旁有羽人、下有捣药的兔、斗拱、交尾人首蛇身小像等;持矩者头戴冠、月中有蟾蜍和兔、一旁有鸟和羽人、下有衔鱼飞鸟、树、推树者和捣鸟巢者等。

(图8a、b)《中国画像石全集·3山东汉画像石》著录主体形象为伏羲女娲、日中四足动物为九尾狐、持矩者旁边的鸟为朱雀。

笔者认为:首先,斗拱和树以上诸形象均为仙界神灵,多出现在西王母与东王公两侧;其次,方位神朱雀的出现不合情理,此鸟应为为西王母取食的大青鸟,山东微县两城画像石中西王母头顶冠饰之上即有一鸟;再者,持规人首蛇身像之下有小形交尾人首蛇身像,此当为伏羲女娲,伏羲女娲出现在东王公图像体系中不是孤例,在山东邹城郭里乡黄路屯村出土的画像石(图9)和沂南汉墓墓门(图10)上都有将伏羲女娲与东王公并置的例子,邹城画像石中东王公还头顶日轮。

结合图像的整个环境,持规矩者应是结合了伏羲女娲观念的东王公和西王母,如果认同此处的人首蛇身为西王母和东王公,那么,将日中四足动物解释为九尾狐也就顺理成章了。

[12]此外,河南南阳麒麟岗出土有类似的人首蛇身形象,胸前有圆轮,头戴山形冠,肩生羽翼(图11a、b);[13]山东临沂独树头镇西张官庄出土的人首蛇身形象,长有四足,头戴胜,身边伴有多只鸟(图12),也显示出西王母形象与女娲形象的结合。

东汉时期,伏羲女娲地位下降是普遍现象。

在河南地区,伏羲女娲地位下降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形象所处的位置从象征天界的脊顶转移到墓门两侧或立柱上,手中多持嘉禾(一种大粒水稻,吉祥之物)、灵芝、华盖(可能从灵芝的造型发展而来),从观念上表现出对西汉时河南地区墓室壁画方向观、仙升观和不死观的延续(图13a、b);第二,位于弋射(笔者认为,同羿射)题材之下,下图是两块河南南阳东汉画像砖(图14a、b),图像自上而下分别是弋射、动物、伏羲女娲、现实5.山东微县 西王母与持便面伏羲女娲6.山东滕县王开 西王母与持便面伏羲女娲7.山东费县垛庄 女娲与戴日抱月神人8a.山东临沂白庄 西王母(女娲) 局部8b.山东临沂白庄 东王公(伏羲) 局部9.山东邹城 伏羲女娲与东王公10.山东沂南 汉墓墓门东立柱 伏羲女娲与东王公5有蟾蜍和兔),大多数学者认为该形象为太一。

此外,在南阳画像石中有手擎日月的人首蛇身形象,被许多学者确认为羲和和常羲。

[6]脊顶自西向东依次绘有半蛇半鱼怪物、日、伏羲、乘凤乘蛇之人(当是墓主人)、九尾狐、蟾蜍、兔、戴胜人物(西王母)、白虎、朱雀、怪兽、青龙、持节羽人、月、女娲、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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