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结构、城市结构与中国城市化发展(一) 1引言 20世纪90年代,就有学者认为城市化的发展将成为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轴心(注:周振华.经济增长轴心转移:中国进入城市化推动经济增长阶段.经济研究,1995;1)。世纪之交,国家提出的“十五”发展计划中,“积极稳妥地推进城镇化”也被列为基本的发展战略之一。因此,城市化发展问题又一次成为理论研究的热点。多数研究者分析和论证中国城市化发展的滞后性,力陈城市化发展滞后的种种弊端和危害,主张克服制度障碍,大力推进城市化的发展。 进行中外横向和纵向的对比,固然可以为我们分析中国城市化发展提供若干方面的有益参考,但归根到底,中国的城市化发展水平是由我们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结构等内在因素所决定的,忽视这一基本出发点而翻来覆去论证城市化的滞后,便在很大程度上偏离了理论研究的意义,甚至可能误导城市化发展战略,不利于推进城市化发展的社会实践。进一步说,仅仅分析城市化发展滞后是远远不够的,它要求我们分析城市化发展的内在动力,研究如何通过我国经济结构和城市结构的优化来推动城市化的发展。 2低度?适度?过度?标准的迷失与误导 中国城市化发展水平的研究,从来就是一个充满混乱和争议的领域。90年代以来,对中国城市化发展水平的判断是见仁见智,是滞后(低度)发展?还是适度发展?亦或是过度(超前)发展?各种意见都曾出现在不同的研究成果之中。表1仅仅是笔者所见各种文献中部分有代表性的研究结果。 从已有的研究不难看出,众多研究者的主流倾向是认为中国城市化发展是滞后的,与之持相反意见的“发展超前论”者所持的理由,其实在滞后论者那里或多或少地都有所提及,如统计口径问题,隐性城市化问题、流动人口问题等等。对同一现象,之所以会有截然不同的认识,是因为在如何认识中国城市化水平这一问题上,我们陷入了迷团之中。具体说来,我们认为在评价中国城市化水平问题上,有如下几点不应该忽视: 表190年代以来对中国城市化发展水平评价的不同意见 研究者时间分析依据基本结论 一发展滞后论 辜胜阻1991IU比、NU比,亚洲模型城市化发展水平滞后10多个 百分点 杜辉1992工业化与城镇化的偏差城镇化滞后于工业化 余立新1994钱纳里模型、经济计量模型城镇化发展水平滞后约15个 百分点 俞德鹏1994城市化发展经验数据的“大城市化发展水平滞后约10个 国模型”百分点 付晨1995114个国家人均GNP水平与城城市化水平提高幅度差距为 市化水平的国际比较7个百分点 孙立平1996修正后的人均GDP及其城镇中国城镇化发展水平落后于 化水平的国际比较同等发达程度国家13至33个 百分点 叶裕民1999中、日工业化与城市化发展1997年中国的工业化和城市 比较化水平与1965年的日本相比, 城市化发展的差距为38.2个 百分点 周一星1999人均GDP与世界下中等国家城镇化发展水平滞后12至14 及平均水平的比较个百分点 孙永正1999中国城镇化率、农村人口与城镇化至少滞后于工业化水 农业劳动力比重差异与世界平10个百分点以上 中低收入国家组的比较 2001与同期世界城市化进程相比城市化水平比世界城市化平 较均率低12个百分点 王茂林2000工业人口比重与城市化比重1990年,中国城市化水平应 国际比较该达到43%左右,滞后约17 个百分点 二、基本适度论 刘连银1997与印、巴、泰等经济发展水中国的城市化水平与这些国 平相当的发展中国家相比较家基本相当,并没有滞后 刘勇1999中国的发展水平与“世界平中国的城市化发展与经济发 均模式”相比较展基本相符,仅稍显滞后 郭克莎4001人均GNP与城市化水平关系中国的城市化并没有严重滞 的国际比较、城市化与非农后,城市化与人均收入水平 就业关系比较和非农就业比重基本相适应 三、发展超前论 陈阿江1997把已经城市化了的农村人口中国城市化率已经超过50%, 统计进城市人口 董黎明199990年代中国城市的“超常规中国的城市发展脱离了经济 ”发展发展现实、城市发展过快 邓宇鹏1999把乡镇企业和乡城流动人口1997年中国的隐性城市化率 算入城市人口加上公开的城市化,实际水 平超过60%首先,拿不同时期、不同发展背景下,不同国家工业化、非农化和城市化发展的互动历史资料来说明经济发展与社会经济结构变化的一般趋势固然没有问题,但套用其经验数据则有可能得出似是而非的结论。 一方面,人均收入从400美元到800美元的发展阶段,发达国家出现在100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所谓多国模型中发展中国家的资料,也是30~50年前的,不考虑时空背景,仅仅从人均收入(而且是以汇率变化十分频繁的美元作为计量单位)这一指标,用此时的收入水平来套用彼时的社会经济结构,试图说明某个国家城市化水平应该在某个水平,是十分缺乏说服力的。部分学者虽然考虑了收入的不可比性,采用实际购买力评价(PPP)方法来进行论证,但也存在同样的缺陷,更不用说PPP方法本身还有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和今日中国在实现工业化时的全球经济背景和条件也是不一样的,这些将直接影响到各国在工业化过程中对不同的城市化发展模式的取舍。发达国家工业化过程中所需的巨额初始资本有相当大的部分来自外部渠道:一是通过殖民扩张,在殖民地进行搜刮,获取巨额的扩张红利,刺激了国内工业的发展;二是通过索取巨额的战争赔款,加速其原始积累的进程;三是引进外资。而战后一些发展中国家在城市化过程中,一没有发达国家当年所具有的优越资源条件,不可能从其它的国家和地区掠夺到大量的资源为己所用,以实现资本的原始积累,发展民族工业;二来它们处的国际经济环境决定了它们只能成为发达国家的工业品市场。这些因素使得发展中国家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中,工业和其它非农业发展的空间十分有限,要用比发达国家更短的时间实现城市化,困难很大。特别由于缺乏足够的市场空间发展工业以带动城市化,这些国家城市化过程中常常出现过度发展第三产业,从而形成过度城市化的现象。只有少数国家和地区利用其特殊的地理及政治经济因素,从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升级与制造业外移中分得一杯羹,在较短时间里,实现了工业化、非农化和城市化的同步发展。中国长期基本上被排斥在世界经济市场之外,国内经济结构又与一般较小的发展中国家不同,工业化与城市化的发展自然既难以用发达国家的既往历史模式来套用,又难以用当今一般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格局来衡量。 其次,就IU比(I=工业化率,U=城镇化率)和NU比(N=非农化率)的分析角度而言,一般情况是,IU比最开始大于1,随着经济发展程度提高,特别是服务经济成分提高,IU比逐步降低。这就是说非农化劳动力中的大部分被第三产业所吸收,城市发展的动力的重心由工业变为服务业。中国的IU比和NU比一直高于世界一般水平,根源在于两个方面:一是服务业发展的滞后;二是非农产业,尤其是大量农村工业分散地在城镇以外的区域发展。造成这种发展格局,既是过去制度选择造成的结果,也是发展中大国所存在的合乎逻辑的现象。类似的情况在印度也存在。作为人口众多、工业化和城市化水平相当的大国,印度与我国的IU比和NU比有相似的情况。因此,我国的IU比和NU比高于其他国家是一种正常现象,不能以一般发展中国家的经验来判断我国的城市化水平滞后多少个百分点。 再次,从“隐性城市化”的角度来论证中国城市化水平的滞后,是试图克服目前人口流动和迁移的某些政策障碍的后果和统计资料口径混乱等因素而把握城市化水平。应该说,这种分析方法提供了一种参考性思路,但以此来说明城市化滞后,则存在难以克服的难题。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从事非农产业的劳动力居住于农村的情况十分普遍,NU比大于1的现象是一种常态。按照“隐性城市化”的定义和计量方式,即使最不发达的农村地区,也可以计算出一定的“隐性城市化”水平出来,虽然通常人们不会去这么做,但理论上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这足以说明,“隐性城市化”的方法不能正确把握我国城市化水平的滞后的程度。 虽然我国的城镇行政区划体制混乱和城乡人口流动二元性的特点,使人们从统计意义上把握城市化水平较为困难,但这个问题是可以克服的。参照一般经验,我们可以把目前我国城镇人口分成三类:一类是城镇建成区内的市镇非农业人口;二类是分布在城镇近郊、融入城镇社会经济活动、使用城镇基础设施、享受城镇文明的部分农业劳动人口。这类人口,依多数学者意见,按城镇人口的30%计算为宜;三类是以流动方式进入城镇从事非农业生产经营的流动人口。这部分人口,部分是呈钟摆型在城镇与农村之间进行流动,部分是长期在城镇中务工经商。根据一系列典型调查,第三类人口中的一半以上人口也可以视为城镇人口。以此标准进行计算,90年代末我国的城市化水平应该为37%左右,大致领先于按第四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口径计算的城市化率6个百分点,而与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数据基本吻合。 除了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人为抑制城市发展的现象,如中国20世纪60~70年代,朝鲜以及柬埔寨的红色高棉执政时期,任何一个国家的城市化发展水平,都是其经济发展水平与结构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城市化发展水平也是与其经济发展水平与结构相适应的。中国的城市化与社会经济发展之间呈现出与其它国家有别的特征,是我国的经济结构和城市发展中的结构出现偏异的结果。过多地研究和争论中国的城市化是滞后发展、适度发展亦或是超前发展,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相反,我们研究的重心应该放在如何从经济结构和城市结构改善着手,促进中国城市化的发展。 3城市化偏差还是非农化偏差?经济结构与城市化发展 长期以来,我们过多地把中国城市化发展速度缓慢归咎于城乡隔离的政治和经济制度,特别是户籍制度。认为城市化发展落后于产业结构的变化,在于制度因素阻碍了劳动力和人口向城市的集中,从而产生了“城市化偏差”。按照这种思路,只有把以户籍制度为代表的不利于人口流动的政治和经济制度应该从根本上予以废除,城市化偏差才能加以矫正。 客观地说,长期以来形成的阻碍人口流动的制度因素确实在相当程度上延缓了中国城市化的发展。但这并不是所谓“城市化偏差”的唯一原因,甚至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事实上,经过近20年的改革与发展,以户籍制度为代表的影响人口流动从而阻碍城市化发展的制度因素的作用已经大大降低。80年代中期以来,我们逐步放宽了乡城人口流动的限制,如吸收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