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隐名投资合同的效力问题及其解决规则
隐名投资引发的民事诉讼涉及到两类合同,一是隐名投资合同,一是股权处分合同。案件中对合同主体的权利义务关系以及责任的认定,必须以合同效力的认定为前提。
一、隐名投资合同的效力问题及其认定规则
关于隐名投资合同的效力问题,学界中主要存在两种观点,而这两种观点是基于对隐名投资是肯定还是否定的态度。肯定的观点认为,法律并未禁止隐名投资,隐名投资合同只要是合同双方的真实意思表示且不属于法律明确规定的合同无效的情形,则应当被认定为有效,即有条件的肯定。否定的观点从隐名投资的弊端出发认为不应赋予隐名投资合同有效的保护,即全然予以否定。目前第一种观点已成为主流观点。
审判实践也普遍主张应区分情况对合同效力进行认定。《公司法解释三》第二十五条第一款规定,有限责任公司的实际出资人与名义出资人订立合同,约定由实际出资人出资并享有投资权益,以名义出资人为名义股东,实际出资人与名义股东对该合同效力发生争议的,如无合同法第五十二条规定的情形,人民法院应当认定该合同有效。
笔者不完全支持该裁判规则,对隐名投资合同的效力应区分规避法律和非规避法律两种情形来认定。对规避法律情形下的隐名投资合同应确认为无效,理由是现存法律上关于投资主体、投资人数、投资领域等的限制,是与当下的经济发展状态相联系的,涉及到经
济秩序和交易安全。若认可这些规避法律的隐名投资合同的效力,则无异于是保护违反法律的行为人的利益,这对于其他因遵守法律而不去采取规避法律的隐名投资的行为人来说是不公平的,有鼓励人们不遵守法律之嫌。对非规避法律的隐名投资情形下的隐名投资合同,因为公司法等相关法律并未明确禁止隐名投资的行为,因此,根据法无禁止即自由的民法原则,隐名投资合同并不当然应被确认为无效合同。隐名投资合同属于一般的民事合同,系隐名出资人与显名股东之间的合意。对于隐名投资合同的效力,应依据《民法通则》、《合同法》的规定来认定。只要能确认合同是合同各方主体的真实意思表示,且不具备《合同法》第五十二条规定的清形,即应认定隐名投资合同为有效合同,各方当事人享有合同所约定的权利,同时应按合同的约定全面履行各自的义务。有些非规避法律的隐名投资合同对股权的归属也有明确约定,对此约定是否该认定为有效。《公司法解释三》第二十五条第二款规定,”前款规定的实际出资人与名义股东因投资权益的归属发生争议,实际出资人以其实际履行了出资义务为由向名义股东主张权利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名义股东以公司股东名册记载、公司登记机关登记为由否认实际出资人权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最高人民法院作此规定的理由是公司法第三十三条第二款规定股东名册中的记名,是名义股东即记名人用来向公司主张权利或向公司提出抗辩的身份依据,而不是名义股东对抗实际出资人的依据,所以名义股东不能据其抗辩实际出资人。同样,公司法第三十三条第三款虽然规定未在公司登
记机关登记的不得对抗第三人,但在名义股东与实际出资人就股东资格发生争议时,名义股东并不属于此处的第三人,所以名义股东不得以该登记否认实际出资人的合同权利。可见,最高人民法院是依民法、合同法来认定有关股权归属约定的效力的。
对此,笔者持不同意见。虽然合同对股权归属的约定符合缔约自由的精神,该约定本应对缔约各方产生法律效力,但合同具有相对性,且股权归属的确认结果并不仅仅在缔约主体之间发生,故仅从私法的角度直接认定该约定的效力是不妥的。而且,股权的归属本质上是有关股东资格的确认问题,合同关于股权归属的约定不应作为认定股东资格的依据。
至于隐名投资合同的存在包括具体权利义务的约定,特别是在口头协议隐名投资的案件中,则须根据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分配举证责任及视举证情况予以认定。
二、股权处分合同效力问题及其认定规则
因处分人的不同,股权处分可分为两种,即显名股东处分股权的情形和隐名出资人处分股权的情形。
关于第一种情形下的股权处分合同的效力,因涉及到处分合同相对方的权益,大部分学者和实务工作者都从商法的公示主义和外观主义出发,认为应保护善意第三人的权益,保障交易安全和秩序,即先认定处分合同相对方是否为善意第三人,若为善意第三人,且合同不具备《合同法》第五十二条规定的情形,则确认合同有效。《公司法解释三》第二十六条规定名义股东将登记于其名下的股权转
让、质押或者以其他方式处分,实际出资人以其对于股权享有实际权利为由,请求认定处分股权行为无效的,人民法院可以参照物权
法第一百零六条的规定处理。名义股东处分股权造成实际出资人损失,实际出资人请求名义股东承担赔偿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这是基于《公司法》所确定的登记对抗效力、第三人合理信赖登一记、避免助长第三人及显一名股东的不诚信行为等考虑,参照物权法规定的善意取得制度处理,即登记的内容构成第三人的一般信赖,第三人可以以登记的内容来主张其不知道股权归属于实际出资人、并进而终局地取得该股权但实际出资人可以举证证明第三人知道
或应当知道该股权归属于实际出资人。一旦证明,该第三人就不构成善意取得,处分股权行为的效力就应当被否定,其也就不能终局
地取得该股权。可见,《公司法解释三》实际上是将显名股东作为无处分权人来对待的。
关于第二种情形下的股权处分合同的效力,有观点认为隐名出资人为实际出资人,其有权处分股权,第三人根据隐名投资合同的约
定内容有理由相信隐名出资人为实际股东,故股权处分合同应被认定为有效也有观点认为隐名出资人的出资未经登记,法院仅应保护第三人对登记的信赖利益,故股权处分合同应被认定为无效。《公司法解释三》没有直接规定隐名出资人处分股权时股权处分合同效力的裁判规则,但隐名出资人显然不属于善意取得制度所保护的善意第三人的范畴,认定处分合同的效力除了须认定合同当事人是否出于真实意思表示且合同是否具备法律规定的无效情形外,还有赖于
对隐名出资人是否享有股权进行认定。若隐名出资人根据《公司法解释三》的相关规定被确认具有股东资格,则可以认定隐名出资人对股权享有处分权进而认定股权处分合同有效。因此,在隐名出资人认为处分合同对其有利的情形下,隐名出资人会积极提起股权确认之诉和合同确认之诉但在隐名出资人认为不利的情形下,其则不会启动股权确认之诉,处分合同的相对方关于确认合同有效的诉请将得不到法院的支持。
笔者认为,因为登记的对外公示作用,显名股东处分股权情形下的相对方,若不知道隐名投资的状况,而是基于信赖公示,则应被认定为善意第三人隐名出资人处分股权情形下的相对方,即使是根据隐名投资合同的约定内容相信隐名出资人为实际股东,也不应被确认为善意第三人。股权处分合同的效力问题,不仅可以从保护善意第三人的角度去解决,同时也可以在解决股东资格确认问题的前提下进行认定。
参考文献:
[1]王保树、崔勤之:《中国公司法原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
[2]刘俊海:《公司法学》,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