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让人看得眼含热泪的知青回忆文章那还是在1972年,当时的物资供应相当匮乏。
在地处东北边疆的建设兵团,程度就更为严重了。
无论是基本生活用品,还是生产资料都非常奇缺。
每个兵团战士每月只能配售给半块肥皂,各个连队的食堂连蒸馒头的碱都快没有了,望着快吃空的碱袋子,这可急坏了各连司务长。
那时兵团主要以吃面为主,主食就是发面蒸馒头、蒸包子。
为了节约用碱,发面不敢让它完全发起来,半发面的馒头是又酸又硬,又加之那个年代把好麦子都上交国家了,自己留下来的麦子有一部分都发了芽,用它蒸出来的馒头还发粘,就餐的知青每天吃着又酸又硬又粘的馒头怨声载道,浪费也很严重。
粮食是计划供应的,本来就有些紧。
司务长们除了忍受着就餐人员话语的攻击,还担心着粮食吃不到月头怎么办?一时间都犯了难。
那时我是三连的司务长,同样忍受着这种煎熬。
尽管想了一些土办法,用豆杆灰滤碱,但收效甚微。
也许是因为我离团部近的原因,团里商业股的领导想到了我,让我去买碱。
兵团的知青很少能有机会外出,而且是公差。
我暗自庆幸能有一次出门的机会,但谁又能想到这次出门买碱竟成了我终生难忘,历尽艰险的生死考验。
采购本是一种商业行为,除了到生产厂家,就是到一些较大城市的商业流通部门。
可商业股领导却让我去以南的肇源农场找时任农场党委书记的马金堂。
马金堂曾是组建六十一团的前任主要领导,大家都称马政委。
做为一个小知青去面见这样一个不太熟悉的大领导,我心里也总有一些胆怯。
好在原三连有一个天津老知青马继平早已到了肇源农场,听说他就是为了追随平易近人的马政委,从六十一团调到了肇源农场,我心里总算有了些底,就不那么怕了。
于是我踏上了经由北上的列车,到“让湖路”站再转乘目的地的火车。
到了“让湖路”车站我才知道这就是,我带着敬慕的心情观望着周围的一切,心想着这就是王进喜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踏上转乘的火车,我还在想,自己要能成为一名油田的工人多好啊!那时候我们国家缺油,首都的汽车还要背着小锅炉跑,为了加速社会主义建设当一名石油工人多光荣,想着想着不觉中到达了要去的小站。
下了火车还要步行二十多里的旱路。
路上的行人很少,天黑前我终于赶到了农场的场部,找到了分别几年的老战友马继平。
出乎意料的见面使老战友十分惊讶和高兴,我说明了来意,老战友热情而又尴尬地招待了我晚饭,当时农场的生活条件比兵团更苦。
吃完饭,他安排我住到了十分简陋的农场招待所,并答应我明天一早去找马政委。
来到了肇源农场,让我看到了农场和兵团的差距,尤其是看到马继平简陋的住所,使我感到了一丝凄凉。
这里没有了知青们晚上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热闹气氛,他更像一只孤雁飞到了寸草不生的大漠荒原。
马继平比我大六、七岁,他是天津一所知名中学的高材生,后来当兵转业自己要求来到了北大荒,富有理想抱负的他饱经了历史变革的沧桑。
听说他的爱人是他高中的同学,为了追求理想中的有志青年,毅然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来到北大荒和他相伴。
也许是爱情的力量,使马继平更有男人那种刚毅和淡定。
第二天一早,在马继平家吃早餐的时候,他转达了老领导的指示,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原来买碱是要到他们周边的村屯去自己收购。
我虽然面有难色,但想想团里派我来到这里,遇到困难,就跑回去,不就是个逃兵吗?再想想,有那么多连队的食堂急需解决用碱问题,如果真能解决这个重大难题,那是何等的光荣。
于是我便经历了一场非常冒险的买碱历程。
这里我首先要介绍一下碱的来源。
肇源农场坐落在肇源县,县的许多村屯大部分是盐碱地,很多的地表都泛起一层层薄薄的碱,农民把这些地表碱收集起来,经过简单的加工去杂熬制成水碱。
这就是我们所需用的蒸馒头用的碱。
按照马继平的指点,我吃过早餐便开始步行近三十里地到周围的村屯去收购碱。
来到第一个屯子时已接近中午,我见人便打听买碱的事,村民用惊疑的眼光看着我,摇摇头,回答没有。
中午时分我走的满脸通红,满头是汗,屯子的行人已很少,我看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走路有点瘸,便急忙赶上去问他,他狐疑地看着我,见我不像此地人,就问我“是哪里人,为什么到这里来买碱”,等我把情况介绍完了,他暗示我到一个僻静处说话。
在这荒凉的小村子里,他这一暗示倒叫我心里有些怕。
但无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和我交谈的人,就按照他的意思到了一个僻静处。
这时他才道出了村民不敢搭讪的原委。
他说:“小伙子,像你这样到处打听买碱,是很冒险的,要是让供销社的人知道了,就会把你抓起来的,水碱是不能允许私自买卖的。
”尽管我还不明白不能买卖的原因,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怕了。
我只身来到这人烟稀少的小村庄,如果真让人给抓起来,都没有人会知道。
老人把我领到他的院子里,告诉我说“有人问你,你就说是我的亲戚,到我家吃完饭后,我领你去找队长。
”老人家里很穷,一进屋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家里能值钱的就算是毛主席像下边那口盛米的小缸。
老人从缸里挖出点小米,里边还有不少的草籽。
那个地方吃捞饭,烧开水把不舍得淘净的小米放到锅里煮一下,再把米捞出来去蒸,主食是小米饭,菜就是自家腌制的咸菜,汤就是捞米后的米汤,由于小米中草籽的原因,小米汤是灰色的。
这时我还真有点饿了,当我吃完第一碗饭后看着老人那吝啬的目光,也只好用汤充饥了。
心里感觉这个老人太抠了,饭都不让吃饱。
后来当我了解到老人的身世后,我才谅解了他。
饭后他带我到了本村的队长家,文革期间的生产队长,也就是现在的村长。
到了队长家,老人把我的情况介绍给了队长,队长姓,一听说我也姓就更亲近些了。
队长听说我需要的水碱数量比较大,很感兴趣。
他和我讲,这个地方的农民很穷,很少能看见现钱,不少的农户由于庄稼活少,都熬制了些水碱,但不敢明着卖,因为水碱也属于国家的三类物资,应该由供销社统购统销。
但当地水碱的用途很少,国家也不调拨所以供销社也很少收购,农户熬制的水碱能卖出去的不多。
队长接着说:“根据你需要的量,对当地农民来说是个好事,二三个屯子没有这么大量,要集中好几个屯子的水碱才能满足你的需求,但是几乎每个屯子都有供销社,要是让供销社知道了,你收购的碱就会被扣,那就不好办了。
”那个时候供销社是系统管理,不归村里管。
经过队长的介绍,我也感到事情难办了。
我试着问队长,能否有解决的办法,因为我们兵团太需要这些碱了。
队长沉思了一下,说:“要通过供销社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个事就办不成了。
但是要想把这么大批量的碱从车站发出去必须要有供销社的证明,没有证明铁路根本不会给发运。
”这时坐在旁边的那位老人说话了:“我有个远房的亲戚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屯子里是供销社主任,能不能从他那搞一个证明。
”队长说:“也只能试着这样办了,先看看能不能搞来证明,如果能搞来证明,再考虑如何收购这些水碱。
”这时我才知道那个老人姓,老至今还是独自一人,年轻时忙着给自己的弟弟娶上个媳妇,把自己的钱花光了。
本来家里就穷,腿还有残疾,到年龄大了,就更没人跟了。
尽管老腿瘸,但脑子还是挺灵光的。
队长不到四十岁,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他说:“说干就干,老你领着小去找你那个亲戚想办法把证明开了,我先联系联系其他的屯子,让小买上四瓶酒拿着,你们就去吧。
”于是老带着我就出发了。
老告诉我大约要走三十多里路才能到。
等我们赶到那个屯子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了。
那个年代除了自己的工资和外出每天补助六角钱之外就没有其他收入了。
花上十几元钱买上四瓶酒,只能自己掏腰包,十几元也是半个月的工资了,很有些舍不得,但为了能把事情做成,也只能这样了。
老很是高兴,感觉能拿上四瓶酒去走亲戚很是荣耀。
和老的亲戚见面后,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人家终于答应能给开一个证明。
我很高兴,起码这是闯过了第一关,有希望了。
天快黑了,人家非要留我们住下,明天再回,并同样准备了捞小米饭、咸菜来招待我们。
老说什么也不走了,可我恨不得赶紧回去做下面的工作。
他不走了,我虽然心里有些生气但考虑他腿脚不方便又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就决定自己先回去了,趁着天还没有黑赶紧上路。
老嘱咐我顺着来的道往回走,并问我认识不认识,因为心里急,我逞强地回答说认识。
于是我马上就往回赶,走了没有多远天就黑下来了,我更着急了,生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其实这个地方村和村之间根本没有正式的路,所谓的路只是车轧出来的辙。
而且这个地方又都是盐碱地,地上的草都很少,四处望望茫茫一片,也找不到什么标志物。
此时,天已经更黑了。
再往前,看到几条不同方向的车辙,我已经辨不清应该顺着哪个车辙走了。
在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路上根本看不到有行人,屯子里都没有通电,天一晚,黑乎乎的一片。
我心里紧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走错了方向,这一夜就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我除了心里埋怨老,也开始恨自己太逞强了,现在真是进退两难了。
我焦急地再辩了辨方向,实在拿不准。
听屯子里的人讲过这一带时常也会有孤狼出现,我手里连个木棒也没有,再看了看周围只有一棵不大的树,为了安全也只能上树呆一夜了。
想着,我便爬上了树,半蹲在树叉上,虽然感觉到有些安全了,不至于与狼搏斗了,但这一宿可怎么过啊!困了也容易从树上掉下来。
不管怎样,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心里稍微有些安定,身上却感觉有些凉了。
由于赶路身上的衣已经被汗湿了,再被晚上的凉风一吹,不免有些寒意,心里也越发的怨恨自己不该逞强。
强忍了半个多小时,耳边好像听到有铁牛跑动的声音,赶紧向四周的远处看,没有看到什么,也许是幻觉,有些失望。
又过了一会儿声音大了些,看见远处好像有个车灯转了过来。
是,有个铁牛朝这个方向开来!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赶紧从树上爬下来,心想不管铁牛去哪儿,我先到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我站到了道边等车开过来,当车开到我身前时,铁牛却加大了油门,生怕我拦住似的越发的快了。
情急之中我也很利索地抓住了拖车的后箱板,翻身跃进了车厢。
这时我才看清车厢前边站着三个人,手里分别握着一个长把的农具,齐声喊道“你是谁,到哪去?”我喘着大气说明了我要去的村屯和要找的人,他们紧的气氛才有些缓和。
其中一个人说道:“我们还以为你是从第五监狱跑出来的犯人。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当我简单把情况介绍后,他们说话也和气了许多。
他们正好路过我要去的那个屯子,听口气他们和我要找的人也认识。
到了我要去的屯子他们告诉了我,我跳下了车。
凭着月光和白天的印象我终于摸到了队长的家门口。
显然队长一家已休息了,我无奈地叫开了队长家的大门,队长看见我的狼狈像,急忙问我:“老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我讲明了情况,队长叹了口气说:“他就是为了吃人家顿饭。
”一边说着一边点上油灯,把老婆喊起来给我做饭,并特意嘱咐给我烙两饼。
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吃完饭后,他让我住到他老娘那个屋,我进屋一看,在大炕的另一头是我的铺位,我怕影响老奶奶的休息,赶紧躺下来。
躺下后才知道他们用毡子当褥子,尽管有些扎,我也一觉睡到大天亮。
也许是由于队长对我的关心,对这个荒凉的小村庄也有了一份亲切感,陌生和压抑的心情自然也好了些。